狼烟行(下)

2020-12-13 15:06:05

古风

那日行刺,足足让我睡了数十天,这时间里我做了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梦。

梦境里是我还在南疆荒漠的时候,那时的我仍旧裹上一身狼皮,灰头土脸地,跟着赤狼群身后,睡觉窝在狼群里,以地为席,以天为盖。饿了就拾其狼群们剩下来的动物烂肉,勉强度日。

可后来呢……

后来,一支如风迅猛如刀般淬呖的羽箭,射中了我。

我貌似遇见了一个天上的月亮还要明澈的人,是个男子,他长什么样呢?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嘴唇边的红痣,他眉上的净白额带……

还有……

“都十七天了,她怎么还不醒啊?!”

一个清亮耳熟能详的女声,搅扰了我梦中的思绪。

我眼珠滚动了一会儿,想着继续睡下去,却听见另一个冰冷的声音悠悠传来:“她若是再不醒,就直接扔出去。”

我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一下,对沈怀微十分无语。但是以往年沈怀微的作风来看,他确实会这样做。

先是适应了一下眼前的明亮,我眨着眼睛慢慢睁开,我看见执念,师父和沈怀微等人都站在我床榻的一侧。

“醒了,醒了!”执念喜极而泣,忍不住拍了我一下:“臭丫头,你终于知道醒了!”

我佯装虚弱的皱眉,好像那一下把我打的极重:“我才刚刚醒,你就急着教训我了?”

“我们哪儿敢训你?未来的世子妃。”叶战靠在墙上,好像也松了口气,徐徐道来:“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玫瑰山庄上上下下都急坏了,生怕你醒不过来,沈王爷特此禀报皇帝,请了多少个御医过来医你,都说你快没命了没得救!”

“那我是怎么救回来的?”

“当然是——”叶战急不可耐的要说,倏尔一道寒光袭来,及时让他闭上了嘴。

“怎么不说了?”我也想知道知道到底是谁救了我啊!?

都说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我现在是个知明理的人,我当然应该好好报答这位恩人了。

“到底是谁救了我?”我追问他,“至少让我知道个名字吧,改日,我好登门拜访感谢她!”

叶战视线投向沈怀微,我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态度仍旧那般冷傲,不愿多说几句:“她不求你回报,你也什么都报答不了她。”

之后修养的那段时间,我时常不经意的问起我的恩人,她是那里的人,长成什么样,家住何方?

但沈怀微什么都不告诉我,玫瑰山庄上上下下的仆人,丫鬟,暗卫都听沈怀微的,当然也不会跟我说。

有好几日执念和师父都忙的不见影子,我无法找执念聊天,沈怀微莫名给我安排了几个仆人照顾。

直到他晚上进我房间时,我才想起来我已经搬到了沈怀微寝殿,要和他同吃同睡,可他现在居然一点也不介意。

相比以前,我发现沈怀微对我的敌意少了许多,他不会因为沈王爷的任何吩咐,对我发泄怒火,也不会因为我世子妃的身份,讨厌与我接触。

他变了,他对我的敌视变成了宽容,至少比以往要宽容那么一丢丢,一咪咪。

但有很多明明不用重视的情况下,他会呵斥我,教训我,甚至小小的惩罚我。

比如睡觉不许横仰八叉,吃饭不许狼吞虎咽,走路不许大摇大摆,姿态狂放……最后的惩罚就是,抄书,蹲马步,不许吃晚饭,不能出院子之类的。

虽然以前沈怀微对我有敌意,但也从来没有这么约束过我,执念和师父相当宠溺我,也从没有对我的行为作风上有过度要求,我早就潇潇洒洒,随意惯了。

好歹我也是为他挡过一剑的救命恩人啊,怎么能换一种方法继续折磨我啊?

我满脸愁容,连面对自己最喜欢的鱼香肉丝都提不起兴趣,筷子咬在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身边丫鬟见我这样子,平常不敢多言的,这会儿也忍不住问我:“世子妃近日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世子今天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用膳,我都要饿死了。”我睥睨的看着眼前这个大眼睛,小琼鼻的姑娘,直起身子,抱怨道。

“世子说待会儿就到了。”

“为什么现在用膳都要等他回房啊!”我咬牙切齿,“这玫瑰山庄的规矩多得不得了,沈怀微光找我麻烦!”

“世子妃不知道吗?”那丫头捂着嘴,藏不住笑意,在我茫然无措的眼神中,她这样说道:“再过几日,你和世子就要成婚了,届时来客都是世家贵族,说不定连圣上都会来,礼数自然不能少,世子近日对你这般苛刻,就是希望在婚宴上别出了什么岔子。”

我宛如被惊雷劈中,一时半会儿都回不了神。无论那丫头怎么叫我,我都没有动静。

沈怀微真的决心娶了我?

不对,他明明不喜欢沈王爷给他安排的婚事,说过如果我不愿当世子妃,可以逃走的。

难道沈怀微是希望我在成婚那天趁乱溜出去……

沈怀微回房后,我们不声不响的用完了晚膳,因为沈怀微说过,吃饭不许说话,不然他能把我丢出去。

我身上有伤,这会儿打不过他。

直到我们寝息的时候,眼见他脸上带有倦意,正要向我床榻走来了。我纵然有些怕他来火气,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沈怀微:“世子,你是让我在成婚那天逃走吗?”

“什么?”

他似乎也没明白我意思,解衣的手停顿。

“你说我不想当世子妃,就要逃走,但那伺候我的丫鬟说过几天我们就要成亲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跑才好。”我揣测了一会儿,提出意见:“我明白世子意思,只是成亲那天我逃跑,沈王爷会不会怪你啊?”

想当初沈王爷为了把我塞到沈怀微身边,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同执念,叶战,多少个帮手。

“你真是这么想的?”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很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我怔了怔,显然是被他这恐怖的气息吓到了。但转念一想,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件极好的事情吗?

他终于可以摆脱我了,可以摆脱沈王爷对他的控制。

“是,是啊,世子你不是烦我在你眼前晃悠吗?纵然……”

纵然我也舍不得这个承载我许多记忆的玫瑰山庄,舍不得玫瑰山庄中对我好的执念和师父,纵然沈怀微对我态度是差了点,但也没有太为难我,我能在这儿白吃白喝一辈子。

多悠闲自在的玫瑰山庄,我也是舍不得的。

“走了好,走了的确清净!”他冷冷笑了一声,眼神变回从前那般凛冽,原本紧握的拳头又松懈下来。

他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似有无以言表的愤怒,气得让他直接扯了一件绒袍,转身就走了。

我已经习惯了沈怀微这喜怒无常的态度,也没有纠结他到底藏了什么心思。沈怀微走后,几个丫鬟轮番劝我,让我跟沈怀微认个错,道个歉。

我听说那天沈怀微走后,落台的靶子都被射烂不少个,落了一地枯木,直叫那几个打扫落台的仆从有苦难言。

他们说沈怀微这次勃然大怒与我有莫大的关系,我觉得很无辜,毕竟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哪儿错了。

因为执念和师父的每日灌输中,我对沈怀微态度一直都恭恭敬敬的,他一直讨厌我,恨我世子妃的身份。

那天我只是顺着他说,谁招惹他了?

我也赌气不想找他,直至婚日,我才看见他。

往日的清冷英气的皎白锦袍换成一身烈火般华丽雍容的灼红婚服,沈怀微比以往要多俊上几分。

若说他着白袍时,是天上皎洁明澈的弯月,那他着红衣,就是灿烂耀眼的骄阳。

我敢保证不止是我一个人这么痴痴地望着他,在场的许多女子比我的眼神还要炽热许多。

可他眼里仿若有一把利剑,直直向我逼来,从我被执念牵进大堂开始,他脸色就是铁青的。

经过几天的训练,我还是完美的做走完了婚礼的一切繁杂礼俗。婚礼上来了不少贵客,宋昀,桑谨言接连到场。

桑谨言似乎很在行跟女人攀谈,总是能把那些世家千金说的掩面娇笑,满脸绯红。

我看着沈怀微,一杯一杯烈酒下肚,根本不愿看我一眼。

我不能在大堂多待,丫鬟说叫我回房等待卿世子,我跟着一群丫鬟们离开,却瞟见桑谨言好像对我无声说了几个字。

直至回房,我才推测出那几个字是——房间等我。

刚坐在没一会儿,房门被人粗暴踹开,桑谨言直接打晕了门口的几个丫鬟,进门就拉着我往外走,急急匆匆,不敢停歇下来。

我甩开他的手,有些纳闷,“你来干什么?”

“来解救你啊。”他轻笑一声,把我头上又重又多的簪花扔了一地,又牵起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还没及时反应,突然想起那天还是沈怀微说的话,恍然大悟,“世子叫你来带我离开吗?”

桑谨言和沈怀微交好,让他来助我逃出去,总比我一个人逃出去几率大一些吧。

没想到他这么急着把我送出去啊……

“啊,对啊!”他声音一开始有些变调,随后又立刻肯定,一脸正色的看着我,“沈怀微一直不愿娶你,你心里最是清楚,他托我一定要把你送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要回玫瑰山庄。”

“他真的要我离开玫瑰山庄?”我有些失落。

“对啊,来不及说这些了,今天玫瑰山庄守卫格外森严,幸好我带了几个白铁骑,不然靠我还真逃不出去……”

我被他牵着东拐西拐,溜了好几个弯,招呼好几个身着玄衣男子终于逃了出来。

“小侯爷,这……”

首位的玄衣男子看见露出真容的我有些惶恐,赶忙跪在桑谨跟前,如临大敌,“小侯爷,这可是世子妃啊,你将她劫来,卿世子一定会与你反目的!”

“反目就反目吧,以往我和他不知道反目多少次了。”

我望了眼桑谨言。

不是沈怀微叫他来接我吗?难道桑谨言的属下不知道这事儿吗?

“那以往你被卿世子揍得不敢回景都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这能怪我吗?还不都怪你们无庸?!连个沈怀微都拦不住!”

“……”

反正怎么说都是桑谨言有理,几个玄衣男子决定闭嘴不谈,看我的神色多了几分埋怨。

好像视为如红颜祸水。

来到候府后,我也的确觉得红颜祸水,我觉得桑谨言才是最大的红颜祸水。

堂堂正正的候府里像个青楼一样,花枝招展,千娇百媚的女子极多,除了白铁骑基本上看不见其他男子。

也是到了候府,到了桑谨言的地盘。晚上时,桑谨言想要进我房间,与我就寝时,急忙忙的要过来抱我,我才反应过来我桑谨言对我别有所图!

我哪儿会给桑谨言任何占便宜的地儿,拿起身边称手的武器就跟桑谨言打了起来。他拳脚功夫不敌我,也可能是我比较野蛮,像南疆赤狼一样,全凭着一股子狠劲儿。

桑谨言没讨到什么好处,不得不喊几个玄衣男子把我架起来,可怜我一拳难敌四手,被制服的死死地。

想来这群白铁骑真是相当厉害了。

“你还真是狠毒啊,差点就打到我脸了。”

桑谨言吃痛地站起来,捏了捏我的脸,啧啧俩声叹,“你对沈怀微温温柔柔,对我就不能和气一点吗?沈怀微能碰你,我就不能了?”

“你上来就要扯我衣服,我不打你我还能打谁?”我质问他,“明明我与你素不相识,交情不深,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执念告诉过我男女之情的事情,她告诫我除了沈怀微以外的男子一律不许碰我,否则就打断他手!

“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去请师父出山来救你,你可是沈怀微的珍宝啊,当然要借来气气他了。”

“你的师父救了我?”我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那天我遇刺救我的是你和沈怀微的师父?”

桑谨言派人将我放开,先是从他的师父的欧阳情说起。

欧阳情可是景都垂名青史的传奇人物,能让当今圣上楚河,当朝国师宋昀都爱慕而不得的女人。她曾撰写的天合异书,里面记载着许多欧阳情当年辅佐楚河登基,打下邻国北漠西周的权谋之计,夺书者可得景都天下。

本来天合异书是由桑谨言保管,结果现在失窃,他倒也不着急。因为欧阳情在世,就没人敢撼动楚河的地位。

沈怀微的箭术,宋昀的天机算,桑谨言的阴阳论,机关术,都是她传授的。

她的威名曾响彻六国,到最后还是放弃一切名利,与当年风月阁的公子醒隐姓埋名,归隐山林间了。

她曾向几个弟子定下规矩,想要她出山就必须要换走一样宝贵的珍品,至于沈怀微交换了什么,桑谨言也不知道。

反正欧阳情是出山救我了,救完就走了。

我醒了后,沈怀微就封锁了这个消息,谁都不能传言。但和桑谨言师出同门,是沈怀微此生唯一的败笔。

我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沈怀微对我还是有在意的,不让他怎么会交出最珍贵的东西来救我呢?

我是越发想念玫瑰山庄了,想执念和师父的叮嘱,甚至还有点想……沈怀微……

我被桑谨言拐走了,他大概生了很大的气吧,我得赶紧回去道歉才是啊,虽然他不愿和我成亲,那也肯定不希望我和桑谨言走吧!

对啊,他明明很讨厌桑谨言的,怎么会让桑谨言把我带走呢?我真是愚笨!

也许那天我也是真的气到了吧……

也许沈怀微并不是真的想赶我走,也许我道个歉,他还是会让我在玫瑰山庄白吃白喝下去呢?

我想回去跟沈怀微解释清楚,桑谨言并没有就此放我离开的打算,他把我关在冷僻的院里派了俩个白铁骑守着我。

其中一位玄衣男子我认识的,是跟着我一起逃出玫瑰山庄的那位。

他眉头紧锁的看着我,我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世子妃,老实说,我并不想让你牵连我们小侯爷,你知道沈怀微现在……”

“沈怀微现在在找我吗?”我眼睛一亮。

“……没有。”我脸一垮,他又说,“卿世子在寻找天合异书的下落,给欧阳夫人发去了消息,我想过不了多久,欧阳夫人会再次出山,到那时,我们小侯爷免不了一场恶战。”

我好奇,问他:“明明几人都是师徒关系,桑谨言就算弄丢了天合异书又怎样?顶多训斥一下吧。”当年我也经常惹得叶战不开心,但他最多就让我一天不许吃饭。

玄衣男子摇摇头,一脸凝重:“你不知道欧阳夫人折磨人的喜好……算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愿再说下去,只是给我让出一条道来,直接放我离开了偏院。

“以后回了玫瑰山庄,希望你能向世子求求情,饶小侯爷一命。”

向卿世子求情?他真的会听我的话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候府。

暮色降临,乌云盖顶,圆月渐渐收起自己明亮的光线,天上黑漆漆一片,可玫瑰山庄上上下下灯火通明,出奇的热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山庄外正都有重兵把守。

所以我决定直奔主题,往沈怀微院子里翻。

沈怀微院子四周的侍卫何时换岗我是清清楚楚,我挑了个不错的时机,前脚刚翻上墙,接着就有个修长的影子遮过来。

等待明月再次拨开云雾时,我呆了。

他一身秀白绸缎,在墙下望着我。眼神烁烁,像泄了一地银光。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后嗤笑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我跳下来,先是老老实实的道歉,“上次成亲那日,我是被桑谨言骗走了,我当时只听桑谨言说你要我走,忘记了你交代的要我离桑谨言远点,是我脑子一热……我……”

我有好多解释想说,但看着沈怀微一步步走向我,眼里像是我要把我吃了,我就又像结巴了一样。

“到底是你脑子笨还是你心甘情愿?”他将我逼到靠墙,让我无路可退,“明明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

这话轻轻的像习习微风灌入我耳中,下一刻,我几乎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温热的触感在我唇上厮磨,我瞧见他喉间滚动,靠近我的身体发烫,像是有什么欲念在他心间想要溢出来,目光灼灼,有思念,有愤恨,还有情动。

从轻到重,从缓到急,他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控制住他怀中,是要将我揉进怀里的强烈情绪,索取着我每一寸呼吸。

院子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搅扰了我们之间的情愫,他意犹未尽的推开我,又将我扯进了房间里,悄声掩上门。

当我以为自己终于能松口气后,没想到他直接扶住我的腿将我抱起来放在书桌上,再次欺负过来。

他身上的灼热感烫的让我下意识想推开,可他似恼怒地反按住我的手,锁在背后。我空出间隙,无意间轻喘了一声。他眼眸暗色,薄唇渐渐从嘴边,下巴继续亲下去,接着又对着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你还记得当初那夜你是如何咬我的?”他声音透着情欲,又隐约含着恨意,一字一顿道:“沈漠烟,现在我要你一一还回来。”

就算我再笨,也总该知道,沈怀微对我的绵绵情意了,但是这回应我的感情也太强悍了。

我依稀记得那晚我的青色锦衣在沈怀微手中不过俩片轻盈的薄布,用一点力就撕碎了,然后被他咬遍了全身。如今起来都是浑身酸痛。

报复回来了,第一晚我对他的撕咬之仇,他尽数报复回来了。

早上执念过来给我送新衣裳的时候,偷笑我的样子,我简直欲哭无泪,羞愤难当。

虽然我平安回来了,但众所周知,沈怀微是个瑕疵必报的人。

若不是执念和叶战终于回玫瑰山庄,与我一同闲聊时说漏了嘴,我至今不知道,原来天合异书的失窃,并非巧合。

甚至可以说,天合异书失窃就是沈怀微的计划之中。执念说,欧阳情向来偏爱桑谨言,天合异书此般重要的东西偏生交给桑谨言那样随意的人。

就算天合异书他得不到,但也不能让桑谨言拿到手,他精心谋划对桑谨言的报复,从天合异书开始,就已经在步步算计。

如今局势动荡,桑谨言和沈怀微势必要大闹一场,沈怀微急切要出门,走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我留在屋子里,我言辞恳切,也不想耽误他时间,催促半天。

“这几天不太平,跟在叶战身边,他们好保护你。”

“难道还有你摆平不了的事情吗?”

“嗯,有。”

“好吧,我会在玫瑰山庄老实呆着。”

他顺势扯过我衣领在我耳边低言了几句,这话只有我和他听得见。

走后,一脸正经的执念赶忙扯着我袖子兴奋着:“世子又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快说快说!”

“嗯……他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沉吟,“就说了回山庄后他希望我们把那未成的婚礼结束一下。”

她惊讶了一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看来还是属我们漠烟魅力最大,让世子都不得不向沈王爷的安排低头啊!”

虽然沈怀微很认真的交代我留在玫瑰山庄,甚至派重兵把守,但他走的第七天,我就被人掳走了。

倒不是那些侍卫无庸,只是这个劫我的人,是欧阳情,欧阳情势力真是遍布各地,连玫瑰山庄侍卫中都被她安插不少线人,把我掳走的悄无声息。

我被带到一家小酒楼,看守我的是个白面小生,但装的一脸凶样。

欧阳情推门进来,她比我想象中就要年轻一些,漂亮一些,我一直以为欧阳情是个贵气妇人。却没想到……如此少女。

“情哥,沈漠烟带到了。”

“小微真是不留情面,要不是我下山来我的小言的漂亮脸蛋都要刮花了,你这女人真是祸害啊!”欧阳情瞪了我一眼。

看得出来欧阳情是把沈怀微和桑谨言的反目都算在我头上了。

我口里塞了棉布,说不出来话,只能坐在一边对着欧阳情干瞪眼。

我发现这个欧阳情行为真是奇怪,她不像我往年遇见的女子温婉优雅,举动比我还要野蛮,甚至是有点……猥琐。

她坐在窗边拿了个东西往外面看,那手中的东西我更是看不懂,好像是一个长长的圆筒,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东西。

“情哥,你在看什么呢?”

“我当然是在看沈怀微来了没有啊!”

“那你望远镜对着对面青楼的小馆房里干什么呢?”

“你管我!”

俩人争执不下,白面小生一边嘴上说着什么“公子醒知道了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一边伸手要抢。

我觉得吵闹决定闭眼休息起来。

听说沈怀微一人前来后,我被欧阳情带下楼去,又是这般狼狈的出现在沈怀微面前,这一次他没了以前那般凌厉的气焰,毕竟现在捆着我的人是欧阳情,是他最尊敬的师父。

“师父。”他无可奈何的喊了一声,下马跪在欧阳情面前,语气中带着请求:“师父惩罚,徒儿来担,但沈漠烟不应该牵扯进来,天合异书的事情也不是因为她。”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沈怀微那么求一个人,哪怕在沈王爷面前他都未曾这般示弱过。

“我也知道跟她没关系。但桑谨言也说过这女人他也要带走。”欧阳情嗤笑,“你们都是我徒弟,可沈漠烟终究只有一个人,你说我到底给谁好?”

沈怀微抬头,拼命克制涌上心头的情绪,定了定神,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以我之见,这个女人留不得。”欧阳情袖中掏出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再看沈怀微,“这样你和桑谨言心都会稳定下来,小微,你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女人。”

一刀寒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闭上眼。

我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葬送在欧阳情手下了,没想到最后我和沈怀微还是未能成婚。

未能做上一对,平凡的夫妻……

我彻底放弃了活下去的欲望,但没有感觉到像遇刺那天的痛楚,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沈怀微徒手把匕首接了下来。

他掌上淋淋鲜血,一滴一滴的染红了他月白色衣袍,欧阳情却没罢休,就算是面对沈怀微,她也仍旧没浪费半点力气。

“沈怀微你执意要跟为师作对?”

她似乎是气急了,向来估计是沈怀微第一次如此反抗她,欧阳情一脚把他踹跪下来,那一把锋利的匕首转了角度,直接扎进沈怀微左肩。

沈怀微没有半分情绪,眉头都不曾拧一下。

这是她亲徒弟啊!

这个人为什么要下手这么狠!

我心中是泛起一阵阵杀意,我不知道为何看见沈怀微这般痛苦我会这么生气,大概是执念所说的情意。

我看见执念被人欺负会生气,我看见师父被沈怀微训斥也会生气,现在我看见沈怀微被欧阳情如此欺负,这心中气焰几乎要烧到头顶。

我现在只想上前跟欧阳情打上一架,我也想把她肩上狠狠的刺穿一次!

可是想往前踏一步,沈怀微就把我拽回来,胸膛紧贴着我,胸口中因重伤而大量起伏想要抑住心中的翻涌疼痛。

自我回来后沈怀微时常抱过我,我一直记得他的拥抱是极其温暖的,可是现在他的身体竟冷的要命。

欧阳情扫了我们一眼,竟勾唇笑了出来。

我真是气急了,这边卑劣的女人竟然是沈怀微的师父,实属不该!

沈怀微唇色泛白,看着欧阳情静穆了好久,眼中滚动的情绪变了又变,最终只能艰难从缝中挤出一句话,“只要你放她走,我答应不再招惹她……”

我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强迫我发誓不再离开玫瑰山庄的是谁?所要和我成亲的又是谁?

为什么欧阳情的出现,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决定的所有誓言都要付之东流!

我心是失望极了,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玫瑰山庄本就是沈怀微的地盘,我只是个外人。

“好!”欧阳情果断收起见剑,“这可是你说的,这女人要送去哪里我说了算,从今往后你绝不可以见到她。”话尾,她看了一眼身后的白面小生,“季儿,你觉得这个结果桑谨言会不会喜欢?”

白面小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就这么办吧。”

欧阳情拉着我要走,可我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沈怀微,心中涌上来无尽委屈,我知道此时我的眼眶一是红红的。

沈怀微蹙眉,想要上前,我看得出来他眼中的不舍和不甘,轻颤的指尖都是留念,我想他此时是想把我留下来的。

但欧阳情是他师父,更是在景都城权势滔天,她背后还有当今皇帝楚河,当朝国师宋昀,景都侯爷桑谨言,更有搜集天下情报的风世阁。

她毫不留情的挡开了我,难得好脾气的跟我说:“沈漠烟,千山万水,我带你走遍,如是你们有缘,自会有相逢那日。”

……

……

……

再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原来那天,白面小生就是桑谨言派来的人,欧阳情确保师兄弟俩人不再争斗,只能出此下策,让我去欧阳情的山间玩上几天。

不过最后桑谨言也没捞的半点好处,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千白铁骑被沈怀微打散,桑谨言无人庇佑,再也构不成威胁。

欧阳情没有再插手他们之间,每次听到沈怀微是如何如何对付桑谨言的时候,只会跑到我房间里,对我幽幽叹道:“祸水,你果然是个祸水!”

我和她经常打起来,为报沈怀微那一刀匕首之仇,真不明白这对师徒之间为何对彼此这么狠,但感情也是出乎意料的深沉。

就算桑谨言和沈怀微时常反目又如何,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他们又开始一起策马一起饮酒了。

欧阳情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这几日就待在山间,跟欧阳情比赌博。

那天刚要把她的这些年的积蓄赢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粉衣服的少女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欧阳夫人,沈怀微来了!”

欧阳情有些欲哭无泪:“你妹夫的,终于来了,沈漠烟你把钱还给我!”

我没有理会身边的欧阳情,走的实在着急,跌跌撞撞,也全然不顾看路,跑到门口的时候更是差点要被随处可见的桃核绊倒。

好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稳稳的把我扶住,我还没摔得那么难堪。

“不是告诉你走路要看路吗?”他训我,又不像以前那样厌弃,是含着几分无奈和亲昵。

这低沉温柔的熟悉桑音我真是好久没听到了,霎时我眼眶都润了,喉咙里似乎堵着东西,鼻间在不停发酸,抱怨他,“不是告诉你要早点来接我吗?”

那人嘴角微弯,算是终于笑了,千万星辰般明亮是眼眸中藏着的是对我的情深意切。

“是,怪我来晚了。”

……

……

……

沈怀玉满月那天,玫瑰山庄里几乎挤满了道喜的人,我身子好,身下沈怀玉没几天就能下了走动了。欧阳情桑谨言等人全都来跑来道喜,沈王爷说什么都要沈怀玉玩抓阄。

我们一群人围着沈怀玉,纷纷拿出自己摆东西。

我拿了那把逐月弓,最后沈怀微将这武器送给了我,我也希望玉儿以后能有沈怀微那般出众的箭术。

沈怀微没摆任何东西,坐在一边都不想参与。喝了一杯温茶,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倒是希望玉儿什么也不会,只是别像她娘亲那般笨就行。”

“……”

打不赢沈怀微的我选择忍耐!

执念拿了书经,希望玉儿如沈怀微那样才学出众,叶战则拿了一把我曾经习武时的小刀,希望玉儿继承我学武的造诣。

宋昀拿了八卦阵,沈王爷拿了印章,桑谨言摆的毛笔。

只有欧阳情拿了一本过分放肆的情郎话本摆的尤为突显,要不是是沈怀微拦我,我差点要跟她撕起来。

“玉儿毕竟是我们所生,怎会继承欧阳情的习性,她不可能拿那话本。”

沈怀微如此安慰我。

所有的人紧张兮兮,集中了注意力,到底是想看看沈怀玉会拿什么。

欧阳情使出浑身解数想诱惑玉儿抓她的情郎话本,但沈怀玉根本没看她半分。

我嘲笑欧阳情的声音过分嚣张。

就看沈怀玉越过了一只毛笔,竟慢悠悠地爬到桑谨言怀里。

沈怀微一脸阴鸷,顺势拿起身旁的长剑……

实时场面最乱一团,鸡飞狗跳,一点也不逊色当年桑谨言于我大闹玫瑰山庄那会儿。

我不仅有些感叹,我们沈家,不光是我沈漠烟和沈怀微,就连沈怀玉,都逃不过和桑谨言的无尽纠葛,说不清楚的纠缠之中。

唉,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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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江湖我不去了,我还是安安心心的呆在这里,做一个富贵一生的世子爷得了。” 父王给卫临定了门亲事,姑娘是朝中林尚书之女,家世清白书香门第,性格样貌也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好,是门极好的亲。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学习修剪花枝,听到忍不住手一抖,那娇艳牡丹就被我霍霍了一半,辣手摧花。 我默了片刻,忍不住问:“阿临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也奇怪,世子这次不哭不闹,还陪着王爷亲自去定的亲。说是连亲事都要自己操

不思量

好像和三年前一样,我抱着中毒的阿诺,也是这样瘫坐在地上。 我又被打入冷宫了。同样是在夏季最燥热的时候,同样是在凤栖殿。 不同的是,这次我是以皇后的身份进这间冷宫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踏进冷宫我倒是没由来的生出些亲切感。没有其他妃嫔找麻烦,没有大批大批的下人盯着纠错,落得个逍遥自在。 前院没什么特别的,碎石杂草,破门破窗,确实有冷宫该有的样子。 后院就不一样了,几年前种下的桃树长的愈发高大了,池子

秋风凉,吹断人肠

“你放我回西塞吧……那些誓言,权当你没说过,我只当我,从未遇见过容诲。”楔子 西塞寒凉的北风吹着他的华发,少时那隅小屋改做的医馆立于不远处被枫叶隐匿。我朝着他走去,带着沉重的消息。枫叶沙沙作响,如他一般历经沧桑。 “将军,猗罗娘娘,殁了。” 他有些恍然,那双不再深邃的眼泛着迷离。不复往日英伟,那些如墨的黑发也涣白。我听过他们的故事,沉痛的让人不愿提及。 “她恨我吗。”他问。 “娘娘说,这辈子救过你

深宫风云:孩子何其无辜

冯淑敏承认了所有的罪,连胭脂里有什么害人之物都说的清清楚楚,这都是各自的命。 .谜团 贺纯宁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阴狠起来会如此可怕,如果没有冯淑敏一切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淑敏,你怎么在这?”贺纯宁从侯流鸢那里得了亲手送的胭脂,回萃华宫的路上竟遇到拦路的冯淑敏。 “奴婢有件关于馨嫔的秘密想告诉你。” “我不想听,你别挡路。” “若这个秘密是欺君之罪呢?”冯淑敏压低声音说道。

限定国师(一)

“鄙薄之人,将比天仙?凭她,也配?”“我的姐姐美若天仙?” 方初定听到这话的时候,简直是抑制不住的狂笑。笑末,他一巴掌扇在了昔日最宠溺的伍思思脸上。 “鄙薄之人,将比天仙?凭她,也配?” 说着方初定第一次下了宠妾的面子,脸色阴沉的从初步宫拂袖离去。 “刘公公,传旨,方氏初步蛮狠无理,粗鄙不堪,列为禁言,如有犯此禁者,一律掌嘴三十” 卑贱之人,名字喊出来都脏了世人的嘴。 “那方……啊呸”刘公公见陛下

青梅

我却要帮心上人想法子追他的心上人?救命,我好累。自古竹马战天降,天降通常赢得毫无悬念。我原先还道这话是无稽之谈,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永安侯府和镇北将军府比邻而建,我和陆重焉自小玩到大,是一起爬树翻墙跪祠堂的交情,府中上下皆说两人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我也这样认为,并且在多年相处中默默芳心暗许。可万万没想到,就在我准备主动表明心意成就一段佳话时,这小子竟然在皇帝的春日宴上对相府三小姐叶馥一见钟

沈家这王爷

我是王府的小丫头,抠门偷懒且色批。沈竹青是光风霁月的八王爷,穷酸腹黑但能吃。 我是王府的一个小丫头,抠门偷懒且色批。 沈竹青是当今光风霁月的八王爷,穷酸腹黑但能吃。 穷酸王爷X抠门丫头。 我瞎了,王爷弄的。 就昨天晚上,我一个话都没和男人说过几句的黄花大闺女,不慎看了王爷的身子。 虽然挺好看的,但是第二天我就长针眼了。 我气势汹汹地去找王爷兴师问罪。 王爷,昨日大白天你为什么要沉在浴盆子里吓我

快!追那个帝君!

老神棍不需要朋友,他只要甜甜的小夫人,嘤嘤嘤。 九重天上有八位神君一位帝君,其中打头的当然是第九重天的白麟帝君。 蚕娘端着托盘里金箔包裹的信封急匆匆地往第九重天赶去。 她虽然侍奉在第一重天青髯神君身侧,但这送信到处跑哒的活全都是她在做。 “小蚕娘,这是往哪里去呀?”有几个眉眼如花的女仙看见她跑的着急忍不住问了一句。 蚕娘这才从慌张赶路的状态里反应过来甜甜一笑,“各位花仙姐姐好,蚕娘要帮仙君给白

恶毒女配每天都在被迫营业(一)

每天都被迫营业的恶毒女配终于撒手不干了,她反手勾搭了病娇男配过上了沙雕的生活。我重生在反派男二的床上,彼时的他正一脸冰霜地馋我身子,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直接痛出一声猪叫。 闭嘴。 他语气不善。 我抱着他的脖子痛得抽气,你他妈的,你快给我停下来。 他顿了顿,漠然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我不呢? 那我就一直猪叫! 空气中似乎传来极为短促的一声笑。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他收敛了笑意,心情却变得格外愉悦。身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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