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岭

2021-04-08 18:02:44

志异

好几年以后,老李有时仍然会想起那个飘着雪花的晚上......

——引子

一.

那日,但见,凛凛严天雾气昏,青空祥瑞降纷纷。正可谓,树树萧条皆施银妆,山山戴白唯似凝脂。......

花家岭

黛色的苍穹洒下片片花瓣,浓重的云层久久不曾散去,卷地而起的朔风夹带起雪花,一股脑的扑到了大货车的前挡风玻璃上,老李松了松脚下的油门,一只手摁下了雨刮器,“去他娘娘的,这可真是个点背,出车时还好好的,路上碰见这大的雪!”他想吐口痰,却想起车上缺个烟灰缸,只好就此作罢。

“这路上是走不了了,得找个歇脚的地方,但这荒山野岭的,也不大好找!”他开着车,观察着前方的路况,腹诽道。在这样的天气里,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向来也是不大清楚的,只见四野逐渐黯淡,他打开了雾灯和近光灯以及前后位灯,放慢了车速。

花家岭

“好在这一段路算得上是个平坦,无论如何,晚上都不能开了,再开就得送了命哟”老李自言自语,他注视着前方的路况,还不忘用余光瞟几眼周遭的环境,只是想找个路边足够空旷的地方停车待一宿,在这样的地方,旅店之类的地方,他是不奢望的,眼看着天色渐晚,雪花纷飞的愈加急切,他有点担心了,这时,他却望见,前方不远处的一片雪色中,隐隐约约的有着一丝微黄的光亮,跟前还有着一团模糊的,呈长方体的黑影,根据职业直觉来判断,这大概率是一辆大货车吧!他有点欣喜,想到前面下车去瞅瞅,直行了约莫一刻钟,他发现,路边竟有着一处硬化过的不大的空地,空地上停着一辆陕西牌照的大货车,还有一栋破旧的“小康楼”,楼上的一间屋子亮着昏暗的灯光。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儿就是停了个大货车。”他想着,一边将货车停到了这一方平地上,摇下了车窗,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小楼的门口挂了一块褪色不少的门头儿,依稀可见“堡子旅社”四个大字,他犹豫了一下,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孟州十字坡”的故事,却又转念一想:“得了吧,孬点是孬点,好歹是个店,这里面看起来还住了个人呢!这店老板要是母夜叉,我还是武二郎呢!”

于是,他顺手拎起了放在椅子边的塑料袋,袋中装着半只烧鸡和三个白吉饼,又拎了拎车上的水壶,想起来他不久前刚刚在泾源县服务区里接过一壶开水,将其挎在胳膊上,下车,关上了车门,一只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来,按下了开关键,听到了车门紧锁的响铃,转过身,走向了那一缕光亮所处的方位。他轻推了扇破旧的大门。

吱呀,咯兹兹,他耳边传来一阵阵别扭的响动,老李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这一阵响动,又引出了另一个声音。

“老哥唉,住店的吗?”

他又是一惊,这声线是沙哑的,音调低沉浑厚,好似一面破了皮的腰鼓,给人以莫名的压抑感,配合上这样的天气,更显出细微的阴森,他手心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但他还是平复了下心情。

“就是的,车走不成了,住一宿,你这儿钱咋算着呢?”他回了一句。

“哈哈,给上五十块钱对了,这也没几个人住!”一位老汉缓步走了出来,笑了笑,他看见,这老汉,一张脸,以土地的色彩为底色而又平白的渲染了淡淡的黑色还隐约透出一点点“高原红”,各色的纹路各有各的不同,或如幽谷深壑,亦如田间小渠,就好像一片暴露在空气中完全氧化掉的苹果果肉,又被人戳了几刀,这人生得不高。佝偻着脊背,身上裹着一件掉了色的军大衣,两只手交替着塞在袖筒里,满脸堆笑:“跟上来!”他说,说罢便转过身,朝着二楼的方向走去了,老李随行。

两人上了二楼,停顿在了楼梯口的一间房子门口,那老汉掏出一把钥匙来,从中仔细挑选了下,捏出一根小钥匙,打开了门,随后将那小钥匙递到了他手中,“这房子没通暖气,烧的炉子,灯也不大亮堂,凑合着住吧!”老汉说了一句。

“嗷,对!”老李回道。说完老汉便下楼了,老李走进房间,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用手去试了试炉火,炉内的温度传导到手上,稍稍有点发烫,“还行!”他腹诽道,一边搓了搓有点皲裂的双手,接着便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白吉饼,放在了炉子上,又拉出一把椅子来,坐在了炉边,将水壶里的开水倒进了壶盖中,发现这水的温度下降了许多,但还是算得上热乎的,他喝了口水,长长的顺了一口气。

“铛,铛,铛”房间里响起了一阵阵敲门声。

“兄弟,来住店的?”门外那个人语气中带着一点疑问。

“有事吗,要帮忙?”老李反问。

“没有,我也是这住店的,我看了,这就住了两个人,要么你搬着过来,咱俩照应着!”

那人说罢,老李快步走上前去,将门开了细细的一道缝,那人对着这道缝笑了笑。

老李问道:“你,陕西的?”

“昂!”

“也跑大车?”

“合适着来!”那人又笑道:“兄弟,开个门嘛,我为啥非得害你呀,你又不是啥达官,也不是啥贵人,咱这行都不是有钱汉,对吧!”

老李犹豫了下,“听这声音,也不像坏人,住到一块吧,也有个照应,话合适着呢!”他这么想着。

“哎呀,兄弟,哪个穷凶极恶的人稀罕这破地方呐!”那人又道。

听了这话,老李打开了门,门口,那人约莫一米七五左右,寸头,微胖身材,国字脸,一字眉,蒜头鼻,蒲扇嘴,腮帮上分布着不少的胡茬。

“来一根?”那人从盒里搓出了一根香烟,笑了下,老李顺势拿过了烟,夹在耳朵上,又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根烟,递了过去,那人也将这支烟夹在了耳朵上。

“唉,好像你这房能热乎些,还有两张床来,要么我住过来对了!”那人说了一句。

“嗯,也能成!要我帮忙拿东西么?”老李道。

“不用!”

大概五分钟,那人提着东西走进了房间,将东西放好之后,抽出了一张椅子,在炉子边烤了烤火,喝了口自己的茶水之后,点燃了耳朵上的香烟,

“老哥唉,你贵姓?”老李问了一句,咬了一口炉子上的白吉饼。

“啊,嗯,免贵姓孙”那人回到,又捎带了一嘴:“兄弟,你是哪里人?”“平凉的”老李说,

“唉,咱们挨的近着呢么,我是凤翔的,我叫个孙富显,跑大车二十几年了,一起的人都管我叫‘老把头’哈哈!”老把头说道。

“唉,哥,你这还是个老手么,我跑大车才两年多!我叫个李得发”老李说。

“啊,这次这雪也下的突然,我走兰州估计得延期呀!”老把头道。

“啊,老哥,我是走静宁的,去拉苹果呢!”老李道。

“哦,那这也顺着呢!”老把头道。

“唉,这一段平地一过,前头就是花家岭了,这路可不太好走呐!”老把头突然板下了脸。

二·

“哥唉,咋了,脸拉这么长的!”老李刚刚咽下一片鸡肉,喝了口水:“要么你也来一点?”他又撕下了一片鸡肉,递给了老把头,老把头把肉塞进嘴里:“兄弟呀,第几回走六盘山呐?”

“昂,第一回,之前都走的是庆阳那边!”老李答。

“唉,得亏今晚下雪,要么,要么......”老把头嘴里呢喃道。

“嘿,咋回事呀,说说呗,老哥,这又没别人,咱们相逢一场也是个缘分嘛!”老李道。

“好吧,你也是这条路上的新手,给你说道说道!”老把头道。

“这一小段平路一过,前面就是花家岭,那地方的路可难走呐,反正几乎是年年都得出事儿,可邪乎了!”老把头说。

“我知道来,出车之前听过。”老李插了一嘴。

老把头:“嗯嗯,估计这在咱们这一行也不算啥秘密了!”

老把头又喝了一口茶水,将身子挪到了火炉边:“我呐,也没啥太出彩的经历之类的,上学的时候没好好念书,初中完了以后就跟着一个老阴阳去奔走了几年,后来,那个老阴阳告诉我,说我:‘悟性太差,干这一行会吃亏的’,所以呢,我就和人学着跑大货车了,一直到现在!”

老李:“老哥,你还是个半仙儿呢么!”老李打诨的说了一句。

“唉,啥半仙儿呀,就是跟着人家跑了几年,那方面的事,多少能知道点,我这人呀,对咱们这一带的老事儿比较感兴趣,平时也打问过一些,也没啥用,就是酒桌子上能和人吹个牛皮!”老把头叹了口气道,他接着说:“就说这花家岭呐,山头上别的树也不太长,单是长了不少的桃树,只不过,这的桃树也长不大,有的看起来都不少年头了,但还是一点点高,而且从来都不结果,每年花期也不过清明节那两三天,之后就没了。都说这山区,十里不同天,也没错,但就是这花家岭地界儿,天气就没晴过,一直都是浓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有时候响起一两声闷雷,也不奇怪!”

花家岭

老李:“这地方这么怪呢?也是头回听说呐!”说着,老李又递给了老把头一支烟,老把头点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淡蓝色的烟雾来,“头回跑这的路嘛,不太熟悉,不打紧。”又道:“据说以前这周围有个堡子村,村里有个猎户,姓杨,人们管他叫杨七,这人平日闲了就上周围的山里去打几只獾猪,拿到河川里白面镇的集市上去卖钱!”

老李:“嗯,这獾油是一宝嘛,能治烫伤,还能治皮肤的皲裂,我小时候也用过!”

老把头:“嗯,獾油,我家也常备,就说这杨七,那天背上土枪,带了点干粮,灌上一壶白开水,上山去打獾猪,结果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这花家岭的半山腰来,走了许久,在一丛灌木的掩映下,他看见了一只獾猪,他有点激动了,但还是平复了下心情,屏住呼吸,填好火药,端稳枪把,径直放了一枪,‘啪’,一声枪响响彻天地,在这群山之中传来了一阵阵回音,当然,也吓跑了那只獾猪,那只獾猪朝着山头的方向跑去,杨七也顺着踪迹追了过去,直到山顶,他向四周望了一眼,那只獾猪早就没了踪影,山顶上倒是意外的平坦,没有啥树木,只是生长着一些杂草,灌木之类的植被,他有点惋惜自己没有早下手,便盘腿坐了下来,一边掏出自己的干粮嚼了两口,喝了点水,这时,天却忽然黑了下来,周围有点冷了,一股阴风吹过,杨七打了个冷战,他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身体不禁缩成了一团,往一旁的灌木丛中移动,周围从来都没有这么的安静过,好像走过一只蚂蚁,都能被听见似的,逐渐的,他的能见度越来越低,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这雾起的忒蹊跷,连着温度也降下来了,不太简单,等雾散了,我再走!’杨七嗫嚅道......‘哒,哒,哒,嘟,呜呜’杨七听到了一阵齐整的脚步声,混杂着乐器鸣奏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朝西边看了过去......后来,后来杨七常说,他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一天的遭遇,他浑身的汗毛倒竖,趴在灌木丛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勾勾的望去,只见一大队人马缓缓走来,领头的骑着一匹马,穿着一身雕花鎏金的玄甲,后面尾随的士兵,手里紧持着青铜长戈,身上的铠甲古朴沧桑而又整齐划一,有的还打着腰鼓,有的吹着号角,所有人都直视着前方,大队后面,还跟着十几个类似于囚犯的角色,身上带着枷锁,排成长队前行,好像绳子上的蚂蚱一样,杨七从没有如此清晰的听到过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目送着那一队人马远去,直至他们消失在雾中,这时,他眼前一黑,感觉后脑勺好像被人重击了一下,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花家岭

“哎呦喂,这杨七也不简单呐,恐怕这下是凶多吉少了。”老李挠了挠头,将手肘放到大腿上,手掌拖住了腮帮。

老把头:“可不呢,也是这杨七命大......杨七看见周围黑乎乎的,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的光点,他大声喊叫了几句,也没人来应他,他只是像一个木偶般机械的前进着,但自己也不晓得这样走的意义是什么,他有点走神了,脚下一个趔趄,‘哎呦’他叫了一声,坐在地上揉了揉脚踝,抬头却看见了一张人脸,‘你终于醒了呀’一位老道士言,杨七揉了揉尚且有点模糊的双眼,定睛一看,他面前的这人,一身粗布直缀,足穿一双阔口布鞋,头顶挽着发髻,浑圆的脸盘儿,丹凤眼,塌鼻子,四方口,嘴边覆盖着一层浓密的胡须,站在他面前,颇有一副隐士风骨,杨七愣了,‘我是怎么到这儿来得?你是谁?’他自言自语,‘哈哈哈’那道士笑了笑,道:‘你也是命大,那天,你要是没碰见我,你这魂儿,恐怕是真的得被勾走喽!’杨七坐在炕上,回忆了下那天的遭遇,‘那天下午,花家岭哪儿,那是阴兵借道呐,平常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回的呀!’那道士说道,杨七打了个激灵,从炕上下来;‘哦,对,想起来了,那天我就是看见有人路过那边,然后,就没意识了。’那道士在房间内走了走:‘那天,阴兵借道,是你的修为不够,叫冥将勾了魂,当时我正好也趴在旁边的灌木丛里,后来,我等那阴兵走过,雾气散去之后,正想回我这道观,却发现你不省人事的躺在那里,我看见你当时面白如纸,两目无神,就知道你是失了魂儿,于是,我将你一路背回来我这小观,画了些黄符,烧做灰,泡成水,给你灌了下去,还在你身上做了法事,最后,才将你这魂儿给引着回来。’杨七听了,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先生呐,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我,我,我早都不在这个世界了!’那道士弯腰把他扶了起来:‘哈哈,没必要,我这也是举手之劳嘛,不过,你这回了趟魂儿,也是有代价的。’杨七道:‘没,没事,只要我还能活着,干啥我都愿意。’那道士言:‘也不是我要你的报酬,你这一趟,损失了十年的阳寿呐,好在你年轻,气血还充盈,这对你以后影响也不大’说着,杨七又一次跪下了,泪流满面,磕了三个响头,“哎,小伙子,别呀,太见外了!’道士又一次把他扶了起来:‘年轻人,我也不留你了,你是哪里人呀?’道士问道,‘啊,我,我,我是堡子村的!’杨七说道,随后,那道士也没有再说话,携他走出了道观,为他指点了堡子村的方向,杨七顺着道士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群山层峦叠嶂,气象万千,漫山林木葳蕤生光,碧蓝如洗的天空不时掠过几只野雁,顿觉心旷神怡,他从来没觉得这世界,竟是如此美好,他回头望了一眼这道观的牌匾:‘玄清观’心里也有了底,‘我记住了’他暗暗想到,‘还有一点,年轻人,回去之后,不要给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要么,我的法术,就破了!’道士说道,‘得嘞!’杨七回应。”

“啊,这杨七运气不错啊,碰上这么一个好人。”老李道。

“是啊,老李运气不错,这之后,还有玄乎事儿呢......杨七回到家之后,没有给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若有人问,那便是:‘那天出去迷路了,在别的庄上过了几天’,只是,从这之后,他再也没有上山打过獾猪,后来,一天,他装了些獾油,背了点面粉,水果啥的,走了不少山路,要去看看那老道士,当他到了玄清观,他才发现,这就是一处荒庙呐,周围没有什么人类活动过的踪迹,但他确信他没走错路,他打了个驻持,轻推开了庙门,将贡品摆在供桌上,恭恭敬敬给那尊神像磕了几个头,抬头的刹那间,他却发现那神像的面部轮廓和救过他命的那位道士有几分神似!”

“这个人还挺实在的!”老李感叹道。

老把头:“是呐,后来,据说杨七一直活到七十岁,寿终正寝!”

花家岭

三·

老李撕下一条鸡腿递给了老把头:“哥唉,来吃点肉呗!”,自己咽下一口白吉饼,老把头一边挥手,一边摇了摇头:“唉,不了不了,我这人胃口不太好,不骗你!”。

“啊,那就算了吧,我不客气了?”老李道,一边咬了一口鸡腿肉。老把头:“在我跟前你客气啥呀!”一边说着,他喝了口水,又点上一支烟,深吸了几口:“我这人,这些年没学下别的,就是烟瘾大!”他又无奈的笑了笑

老把头:“就这花家岭,山下头那条沟,叫做‘两界沟’,甚是凶险可怖,其地山高林密,怪石嶙峋,层层叠叠的树冠遮住了那一带本就少见的阳光,所以,那沟底下,瘴气弥漫,蛇虫遍地,据说,连蚂蚁都有一乍长哩!”说着,他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老李:“妈呀,这把人吓死了!”

老把头:“这两界沟呐,凡是失踪在那里的人,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这一带的老人讲:‘说那地方是陕,甘,宁三地交界,阴气重,所以呐,这三个地方的怨灵,都喜欢去那里。’因此,那里有个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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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什么?”

老把头:“鬼窝子!”

老李感到一股寒气自尾椎骨沿着脊梁上窜,他下意识地将手放在火上烤了烤:“老哥,你说的我咋感觉后背凉凉的!”从嘴角又挤出几声“干笑”来:“哈,哈哈”

老把头:“嘿嘿,你怕啥,咱们不是还在这呢嘛,那个地方,只要是白天走,都没事,要是晚上走,八成得出事儿,这鬼也怕太阳嘛,要不是这下雪......”他停顿了一下:“算了,再说就不吉利了!”

老李:“哎,老哥,我知道了!”

老把头:“要我说,这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前,就华亭那里的煤矿上,有个开大车的司机,叫‘何平’,那时候,小伙子激灵攒劲,在矿上挺受欢迎,他就是平时把华亭的煤一直拉到宝鸡,汉中那一带,没走过六盘山这条路线,有一次,他接了个活儿,说是要拉上一车的煤跑一趟兰州,要走兰州,就得路过花家岭嘛!”

老李:“是呀,必经之路。”

老把头:“当时,他开车过了平凉,进了六盘山区,已经是天色欲晚了,暮光毫不矜持得渲染着残霞,‘看来天要黑了!’说着,他下车到一个服务站里接了点开水,稍微吃了些东西,便向周围人打问起前面的路况来。

何平:‘叔,前面就是花家岭了对吧’

‘昂,没错,咋了?’

‘路好走吗?’何平问道。

‘嗯,不好走,反正最好不要晚上走,据说,会出事的。’

何平:‘不会吧,我得赶时间呢’

‘小伙子,时间在紧,我也建议你在这缓一宿,前面的花家岭,据说晚上过路的时候,总能碰见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些话,这出门在外的,我也不大好说’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皱了皱眉头。

何平却是不以为意:‘哎,老叔,没啥事吧,现在这时代都不一样了,肯定没关系的!’

‘小伙子,有些事还是得相信呀,我这人嘴笨,不太会说,反正,你最好别走!’那人沉了沉面部的表情,温和的目光突然冷峻下来。

最终何平还是走了,都传说他是要赶路程,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他。”老李:“估计,这何平,也是凶多吉少,很可能出了事吧!”

老把头:“没错,何平连人带车的,在这几十里六盘山中没了踪影,当时,这事惊动了省军区,兰州那边甚至都出动了直升机哩!总之,就是把这大山都给翻了个遍。”

老李:“后来,这事咋样了?”说着,对于何平的遭遇表示同情,叹了叹气。

老把头:“最后,煤矿上的领导把这事认定成了工伤,赔偿款一分不少的给到位了,只是,可怜这何平他老爹呐,也在矿上干了一辈子,就生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到现在却不明不白的消失在了这大山之中,连一点踪迹都没留下,心里面一直堵着一口气,茶饭不思,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大病了一场,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好在老人身体还算硬朗,这病奇迹般的消退了,从此以后,老人家对于儿子的思念日渐浓烈,一直念叨着说要去六盘山看一眼。”

老李:“唉,命途多舛呀,其实人活着都这样,谁也没办法嘛,都是老天爷的定数!”

老把头:“老人家病愈后的某个日子里,他鬼使神差的坐上了一辆华亭到兰州的大巴车,沿途到了花家岭,你猜咋了?”

老李:“突然就‘无常’了?”他反问道,瞪大了眼睛,额头上挤出了几道鱼尾纹。

老把头:“不是,那老人家到了花家岭这里,便下了车,待到车走了之后,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太阳投射在山岭上的光芒化作一团团怪异的色采,周围的草木随风摇曳,有的甚至跳起了轻快的小步舞,天上的白云与地上的黄土揉作一团,他此前生命中的那些个过客化作异形,这时纷纷向他走来,有的身材失去了正常的比例,有的面部五官扭作一团,有的化作一股缥缈的空气,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他感到脚下的土地绵软起来了,好像家里的席梦思床,脸上浮现出了几抹沉醉此中的笑影......”老李:“老,老哥,这老汉,是咋了,不,不会是?”他欲言又止,硬生生的咽回了卡在嗓子眼的话。

老把头:“那老汉是疯了,从此以后,就沿着这花家岭的盘山公路上一圈一圈的走,嘴里呼喊着:‘平平,平平!’,当时我们跑这一带的时候总能看见他,但是后来,这山上,这个人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叹了口气,撕下了一片鸡肉,咀嚼了起来。又在火炉上暖了暖手。

房间里的灯泡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闪烁”着,忽明忽暗,窗外的风声愈加凌厉,好像是冷气团裹挟着一把把剔骨钢刀似的,随时都可能会掀翻这一陈旧的“小康楼”,房间里的光亮缓步式微,从聊胜于无到彻底消失。

身处这样通透的黑暗之中,老李从没感觉到房间是如此的安静,他摸黑拿起了地上的火钳,揭开了火炉的盖子,好让房间里稍微亮一些。

老李:“没事,这就是风太大了,把周围电线吹得不合适了。”

老把头:“差不多吧,但是我总感觉怪怪的。”

老李:“还行吧,要么咱们睡觉对了。”

黑暗中,他没有听见老把头再回话,只能依稀听见他在叹气。

“吱呀,咯吱吱”好像有人推门,老把头回头望了一眼:“唉,兄弟,来人了!”老李也跟着回头望去。一个消瘦的老人就站在门口。

好几年以后,老李对这一幕仍然记忆犹新,只见那老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几缕头发随意的耷拉在头顶上,面部的五官呈整体突出状,而肌肉却比常人要消瘦好多,一双眼睛灰蒙蒙的,毫无血色可言,干瘪的眼睑不禁让人怀疑他眨眼的功能是否正常,老人的身材原本就不高,可几近九十度的佝偻显得他更加矮小,老李敢打赌,他从没见过这么瘦的人,他都怀疑这老汉会不会被一阵风给吹到,他甚至觉得,饿死鬼身上的脂肪都能比这人多一些。“老人家,来喝点热水么,天太冷了”老李道。

“啊,不了不了,你们的这水,我喝不了”

老李没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听这老人说话的声音,一种极致沙哑的音色以一种气若游丝的声息从嘴里发出,使得他有点心慌,略微有那么一丝六神无主的感觉。

“我来,就是烤烤手,天太冷,也没个棉衣穿!”那老人说着,将一双瘦削的双手放在炉火上反复摩挲。一旁的老把头盯着他的双手。

“老人家,你住这里是干啥的?”老把头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我得到周围去赶个庙!”老人笑了笑,看见他的笑容,老李的后背渗出了一层水珠,感觉发根齐整整的“站”了起来,他从没见过这么狰狞的表情!老把头:“哦!”

“你们先在这,我就走了,我和你们,没法久待。给你们说,那何平他爸后来死了,反正死在这地方,烂了也没人知道。”说这句话时,那一双老眼放出了诡异的光,说完,便离开了房间,好像没有脚步声一般。

目送着老人离开,老李打了个哈欠,他感到一阵阵的倦意如潮水般袭来,拍打着他的脑神经:“老哥,你困吗?”

老把头:“罢了。”

老李:“老哥,我先睡了,你帮着把炉火照看下呗。”

老把头:“能成。”

老李:“嗯,谢谢老哥,你也早早睡呗。”说着,他上床,脱下羽绒服盖在了身上,合眼睡去了。

第二天

老李起床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却看见老把头站在床前:“嘿,老哥,你起来这早!”

老把头:“不是我起来的早,是我晚上就没睡踏实。”

老李:“嗯,怎么了?”

老把头:“我看雪停了,能出车了,你先收拾东西,出去我跟你细说。”

老李有点疑惑,总感觉此刻的老把头怪怪的:“嗯。”

二人离开了房间,下楼去找这里的店家结了账,这时,老把头却问了店家一个问题:“请问,这周围有啥庙吗?”

店家迟疑了片刻:“这周围没啥庙,要说有的话,那几座山过去,有个阎罗庙!”

老把头:“嗯,知道了!”

走出店门,老李早已待在了那里,一只手插进羽绒服的兜中,一只手提着塑料袋,地上放着水壶,一个劲的跺脚:“哎,老哥,你刚问了些啥?”

老把头没说话,递给了老李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老李掏出兜里的那只手来,夹着烟,老把头顺势帮他也点燃了香烟。

老把头:“兄弟,昨晚上上门来的那个老汉,就根本不是人。”

老李:“啊,不会吧。”

老把头:“我昨晚观察他,他的手在火光下,就根本没有影子,而且,他的脸,苍白的不太正常,你发现了没,就和咱们白事上那些纸货一个颜色!”老李:“昨晚不是停电了么,我就没太注意。”

老把头:“也对哦。我以前是学过阴阳的,可能更加敏感一些吧。”又道:“我刚才打问了那个店老板,这附近的山头上有个庙。”

老李:“啥庙?”

老把头:“阎罗庙!昨天好像是农历的十月初一。”说着,脸色阴沉起来。

老李若有所思:“十月一,送寒衣!”

他又抬头望了一眼四周群起的山峦-----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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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又是几声娃娃的哭声,像是从石缝里飘出来的,却让人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哇——哇,小雅隐隐听到山里有娃在哭,不禁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看天渐渐黑了,山里的温度下降得很快,小雅感到有些害怕。她抱着孩子进山,不小心在大山里迷了路。走了这么久,路上不见一户人家,到处都是竹林和黑乎乎的山洞,风一吹,“呼呼”地响。 就在她又饿又累的时候,突然看见半山腰竟然有一堆篝火在闪烁,那里有人!她赶忙摸了

惊悚鬼故事:死亡音乐

花音被她的样子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男生非常英俊,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音乐女孩的梦幻 到雨石音乐学院上学的学生,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成名。 在雨石音乐学院学习,算是踏入娱乐圈最便利的捷径了。它虽然是私立学校,却有着不可忽视的背景。它的幕后老板是一对夫妻:男的是著名唱片公司老板──区志林,女的是当红歌星──熙媛。 熙媛比区志林足足小了二十岁,当初也是雨石的学生。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歌喉更

疑似故人来

虞城,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我老觉得我们前世就认识,你说呢?他是在楼下喂流浪猫的时候,遇见胡巧玲的,当时胡巧玲正在给他经常投食那只大橘猫喂猫粮和牛奶,胡巧玲转身的时候,虞城自己都有些惊讶。因为她和自己前女友乔倩长得竟然有八九分像。 后来虞城喂流浪猫的时候,经常都会遇到巧玲,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慢慢熟悉了。 可惜虞城很快就明白,这个女孩不可能是乔倩,乔倩是那种说话温温柔柔的,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性格温和到没有

胎记

我主持的栏目叫做“惊声尖叫”,就是讲鬼故事的。 我是个电台的主播,每晚到了子时,才是我开始上班的时候,因为我主持的栏目叫做“惊声尖叫”,就是讲鬼故事的。 同行都觉得我很奇怪,因为一般这类比较重口味的栏目都是事先录制好,到时间播出的,可是我每次都是直播。因为他们不知道,我需要晚上来到录音室,见我那些“朋友很多故事是“他们”讲给我听的。 晚上十点四十的广电大楼只剩一个控制室还有光亮,那就是我的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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