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日志

2021-05-14 03:49:39

传奇

狐仙日志

1

我本是山林中一只小野狐,因为误闯优昙寺,被寺里的小和尚关了起来。我哪里服这个管束,每日龇牙咧嘴,把木头笼子都要啃断,只是一听到寺里的木鱼和晨钟声,我便会莫名地安静。住持说我有佛性,索性留我在寺里,让我每日聆听佛法。谁知就在香烛缭绕中,不知不觉我已修炼千年。

千年后的住持很年轻,但是个小心眼,看不惯我的辈分比他高,对我意见很大。

我一直都躺在大殿房梁上听和尚们做早晚课,但是有一天却从房梁上摔了下来,惹得众和尚笑话。事后我才知道,小住持专门上房梁给木头上油,就是为了让我当众丢脸。

听庙里和尚说,山下的鸡死得多,铁定是狐狸精干的。我还听庙里和尚说,小住持想要重修庙宇,正在筹善款,但因为狐狸精的原因严重影响了香火。庙里和尚还说……

呀呀呀,现在庙里的和尚嘴巴怎么这么碎,所以说人心不古。

此后只要见小住持时不时盯着我目光如炬,就知道他正恨不得抓破脑袋想办法整死我。

他小气,我却不跟他一般见识。优昙寺是我的家,一住就是千年,我住的时间比他们都长,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撵我!我决定,该吃吃,该喝喝,不能因为小辈不懂事影响了心情。

可是还没消停几天,我狐狸窝的顶就没了,害我一觉睡醒被雪埋了。我土生土长惯了,窝窝没顶我也照住不误。谁知我的退步反而激怒了小住持,他竟然亲自把我的狐狸窝给拆了。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冰天雪地中,面前是一声不吭的小住持和一众面无表情的和尚,我什么也没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一地,成了冰凌子。

人最是贪利,最是无情,就因为我阻碍了他的香火,他就要把我赶尽杀绝,还用了这么让我丢面子的方法。

2

我离开了优昙寺,却不是被他们赶走的。我留了一封信,说是我要外出游历,让他们好好建庙,回来了我好享用。也算是走得潇洒,理由充足。只是我将信压在佛祖前长明灯的灯盏下时,心里也是酸酸的。住了一千年的地方,竟然被嫌弃,离开时只有身边写日记的小册子做伴。

不过我是懂得佛法的狐狸,佛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既然都是个空,优昙寺也没有我放不下的。

不过我最终是只野狐狸,佛法知道得再多,心里仍旧有着执念。以前和尚们不是这样对我的,小住持才升职没几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坏?我在山下压不住心里的痛,仰头哭泣了好久。

山下的村庄果然没什么人,以前我也曾下来玩过,远不是这么冷清。不过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是来找人的,我是来找鸡的。我打算花几天吃光全村的鸡,让优昙寺的和尚们知道,我虽然修行千年,但最终是条野狐狸,哼,别以为你们佛法精深,净化千年我还是野性难驯。

白天我选好几户人家的鸡窝,晚上就等着肚子饿了好动手。可是我肚子一直不饿,我也很焦虑。而且我千年来都吃素,对于活鸡并没有多大兴趣,所以我更加焦虑。就在这时,我见东边山上一个影子晃动,一霎时就到了山脚,竟然是一只黄鼠狼。他盯着鸡窝里的鸡,看样子垂涎已久。

哼,总算遇到死对头了!这个死不要脸的黄鼠狼,害得我背黑锅,看姑奶奶我不弄死它!

见它逼近,我便现身,准备打它个满地找牙。谁知它异常灵活,看样子也是修习了好几百年的。我虽然修习千年,但是临阵打架还是生平第一次,法术用得有点乱,不过对付它也是绰绰有余,百来个回合后总算把它打趴下了。当然,我也挂了彩,眼睁睁看着它落荒而逃。

千年来,我虽然粗茶淡饭,但和一众和尚比起来也算是养尊处优,从没见过血腥,此时看到自己的腿上出了血,一个晕厥就倒在了地上。

3

我醒来的时候,周身温暖,却是在一个人的怀里。我惊呼出声,是“吱吱吱”的声音,才想起我此时是狐狸身。

“小狐狸,你醒啦!”一个温暖的声音,清爽舒心。我抬头一看,是一个清瘦的少年书生,心跳瞬时加快,又往他的胸口蹭了蹭。

他拨弄着我的小耳朵,叹了一口气:“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像你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了!”他坐在我身边,取出干粮来啃了一口,也分些给我吃。

真是可口的饼!我眨着眼睛,想要记住这个恩人。

这一千年,我对着的都是木讷的和尚,只有他对我这么温言细语,比春风还温暖,让我的心里暖融融的。

他讲了他的身世。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出生不久父母就相继离世,虽被族人养大,但也吃了很多苦。他立志要考上恩科,衣锦还乡。

这一讲就是一晚,孑然一身千年的我,仿佛遇到了故人。

“小狐狸,前面虽然有村落,但是我却不敢带你一起去。现在村民闻狐色变,我不想你被牵连。我要前去江南书院求学,带上你也不方便。这个凉亭虽然简陋,但还有一些枯草,我给你垫着些,你且先在这里把伤养好。”说罢,书生把我放在了一团草堆里,给我捋了捋头上的狐狸毛。

他的身体有好闻的檀香味儿,手指上也是。

此时曙光微露,他要上路了,我有些不舍,却也不悲伤。

我们相遇太晚,却又分离太快。

寒冬腊月,并无行人。我在草堆里养了三天,腿上的伤已经痊愈。照理说,我应该回优昙寺告诉和尚们,吃鸡的是黄鼠狼,凭什么冤枉我!我要他们给我个说法。只是,出了凉亭我就往书生离开的方向去了。

江南,我听说过,是一个春花烂漫的所在。

4

我一路往江南去,寻着春风中若即若离的檀香味。只是这檀香味容易和寺庙里的香味重叠,常常误导我。等我到了江南,在书院找到书生的时候,春天已经快要尽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说的正是这个时候。

少年比之前壮实了一些,脸色也红润了一些,正胸有成竹地应对夫子的提问。我还听到夫子叫他,梓砚。

梓砚面如冠玉,身材修长,举手投足间都是翩翩君子的样子。我远远看着他,呆住了。

我想要告诉梓砚,我就是他救了的小野狐。不过我忍住了,几个月的人间游历,让我知道,凡人很多时候是害怕知道真相的。不过凡人的故事好听,听了好些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我也知道怎样可以靠近梓砚。

我听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虽然不喜欢结局,但是两人同吃同睡同求学的画面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哈哈,如果我是祝英台,我一定不会让悲剧重演,一定会和我的山伯兄双宿双飞。

我进了书院,已经是一身男装打扮。交了学费,我便主动坐在了梓砚身边,成了他的同窗,还是室友。梓砚对我很好,大约是他的清贫和优秀,让他在书院中没有什么朋友。

我们真的像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同吃同住同求学,我很满足,就这样做同窗到天荒地老也没有什么不好。

梓砚才华横溢,最得夫子看重。

有人说,夫子会在弟子中选一位德才兼备之人作为女婿,并且掌管书院。夫子老来得女,分外看重,此女生得袅袅婷婷,虽然不是倾国倾城貌,却也是风华卓绝。

书院中的同窗都想得到夫子女儿的垂青,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很紧张地看着梓砚。不过他的心思都在诗书和恩科上,完全没有动儿女私情的心思,这让我很放心。

最近,我老是看到有两个女子躲在门后鬼鬼祟祟,不过她们模样甚是清雅。后来还发现她们跟着我和梓砚回宿舍,一路还用团扇掩面,神神叨叨的。我琢磨着必定是那个名叫轻容的夫子的女儿和她的丫鬟吧。

实在是恬不知耻,竟然尾随男子。我心中嘀嘀咕咕,最终没有告诉梓砚。一是不想让他觉察到轻容有意于他,二则虽然讨厌那个女子,却也不想因为嫉妒说她坏话——我虽然是只野狐狸,但也是有风骨的,毕竟优昙寺千年的香火不是白受的。

轻容和她的丫鬟莲儿越发猖獗,没事儿就往我们房里扔一团纸,我展开其中几张看过,都是情诗,看得我的脸红透了。我悄悄把这些情诗团了扔到纸篓里,心里想着,现在的女子咋这么没羞没臊的。

不过梓砚仍旧在读书,目不斜视,这让我很放心。

盛夏的夜晚别样清凉,往常梓砚总会在房间里读书,最近却总是到外面散步。我怕热,没有跟他一同,也趁他不在的时候恢复狐狸身透透气。大热天,人还要穿几层衣物,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有一日,我已经沐浴完,乘了凉,把方圆六尺的蚊子都打死了,却还不见梓砚回来。最近梓砚似乎心情很好,难不成和哪位同窗探讨诗书到了新高度?我这么一想,便忍不住去寻他。寻他很容易,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儿,我在后山的荷塘听到了他的声音。

只是,他在和一个女人说话!我偷偷一看,竟然是轻容和莲儿。

搞什么搞!还是被轻容占了先机!我心中愤愤,想要冲过去问他们在干吗,却又觉得反而坐实了他们的恋情,于是只得悄悄回去。一路上我的眼泪不停地流,躺在床上哭了一夜。梓砚直到天亮才蹑手蹑脚地回来,我听到动静只是赌气翻身向里装睡。

天亮后,我强打精神起来。洗脸水已经打好,梓砚正笑嘻嘻地看着我。他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衣锦还乡的担子一直让他很累。

“你昨晚去哪儿了?”我一边洗脸,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

“我到荷塘那里去乘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他说得自然,看来这谎话他早就准备好了。

我没有拆穿他,因为他笑嘻嘻的样子很好看,从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也没有这么舒展。我心中暗暗叹了一声,缘分天注定,如果梓砚真的喜欢轻容小姐,我还能怎样?

我想过告诉梓砚,我其实是女扮男装,就是为了找他。可是梓砚会问我,为什么要找他。难道我说我是他所救的一只小野狐吗?不行,肯定不行,如果梓砚知道我是狐狸精,一定和我割袍断义。我宁肯得不到他,也不愿意他不理我、厌弃我。

5

最近梓砚常常晚上出去,回来还让我帮他琢磨情诗,帮他誊写。我见他时而愁眉苦脸,时而笑逐颜开,正是说书先生里说的相恋时的小儿女情态。

“子昙,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你会不顾一切吗?”有一天,梓砚怔怔地问我。

我看着他,他眉宇间似一泓秋水,微黑的皮肤,宽阔的额头,微微的笑容,他的一切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会,一定会不顾一切。多少次轮回才能有一段姻缘,绝对不能错过。”虽然我话这样说,其实心里特别难过,我眼睁睁就要错过梓砚了,却还把自己说得这么奋不顾身。

“可是子昙,万一那个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还会不顾一切吗?”梓砚认真地问我,眼睛里都是渴望答案的迫切。

“梓砚,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哪怕他喜欢别人,也一定要争取,因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我也认真地看着梓砚,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如果我是一个凡人,就算梓砚喜欢的是一个仙女我也会去争取。可是,我是一只狐妖,会把梓砚吓跑。

“子昙,我喜欢轻容小姐……”

该来的总要来,我心遭受重击,强撑微笑:“祝福你们,等你们大婚之时我会送上一份大礼。”

梓砚看我说得认真,高兴地拍拍我的肩,出去了。

我一个人趴在床上,眼泪快把被子淹了。

后来和梓砚散步,轻容和莲儿竟然直接上前来找梓砚,我见他有些慌神,知道是我碍着他们了,便速速离开。此后我也不和梓砚一道了,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偶尔在我的小册子里记记心情,不知不觉,就把秋天过完了。

天气渐冷,我得了风寒,本来以我的法力很快就会好的,但我正想以此为借口不用上课,只是赖在房里悲秋。

一日,正是上课时间,房外有敲门声,我心想,莫不是夫子来查我是否装病。于是装得更加卖力,哑着嗓子叫人进来。

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站到我面前,正是轻容。

“听说你病了。”轻容的一双杏眼有些含羞。我见她提着一个食盒,想是给梓砚送的小菜——前两天也送过,不过是梓砚自己带回来的,硬要分给我吃,哼,我才不要这个女人给的呢。

“给梓砚送的菜吗?放在那里吧,等他回来我告诉他。”我没精打采,翻了个身往里睡了。

“子昙公子,梓砚是你的好朋友,我跟梓砚也是好朋友,我想,咱们也会是好朋友的。”她羞羞答答说出这番话,一张鹅蛋脸如披了彩霞,绯红可人。

我越加恼火,猜她大约是见我不待见她,便来示好,毕竟我是梓砚最好的朋友。只是我心中非常恼火,你们两个好就好吧,何必要到我这里来炫耀?梓砚喜欢你,难道我就要喜欢你吗?这是什么道理!

“你和梓砚是朋友,但我却没办法跟你做朋友,我不喜欢女人!放下东西你就走吧!”我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听到背后是踉跄的步子。哼,随你胡思乱想。

果然,当晚梓砚就搬到别的房间去了,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带走食盒。书院里的谣言多起来,都是说我有断袖之癖。呵呵,随便他们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梓砚再也不和我说话,见到我就离得远远的,如避瘟疫。我就知道,连断袖之癖都接受不了,又怎么会接受我是只狐妖。

6

我借酒浇愁,入冬后风寒加重。我懒得用法术疗愈,任病邪侵害我肉身。

一日,我半醉半醒之间,轻容又来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呢?”她的眼睛有些红肿。

哼,又来了,是怕我缠着梓砚吧!这个女人真是嫉妒心太强,我喜欢梓砚和梓砚喜欢她有什么关系?不如吓吓她吧!

“哼,你听说过一个传说吗?有一种狐妖是铁石心肠,除非把它的心掏出来吃了它才会被吃心的人驯服,我就是那种狐妖。”话音未落,我已经化作狐狸身,龇牙咧嘴,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果然,她被吓得落荒而逃,我则为这场闹剧拍手称快。我看了一眼住了大半年的房间,既然梓砚已经离开,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再睡一晚就离开吧。

那一夜我睡得很沉,沉在了梦里。

梦里的我身着凤冠霞帔,被状元题名的梓砚娶回家。我正扭着身子想要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却被梓砚掐住了脖子。我不停挣扎,可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吧,我被梦魇住了。醒过来时,梓砚果真就在眼前,他使劲摇着我的身体,看到我醒过来松了一口气,却也赶紧退到了三步之外。

“子昙,轻容病了,她被你吓着了。”梓砚有些战战兢兢,却也尽可能像平时一样看着我。

“你已经知道我是一只狐狸?”

他点头。我心中忽然一畅,这个秘密总算是借别人之口说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

“你若是要伤害我,还用等到今日吗?”他说得有道理,但却依旧有些怕我。

“我当然不会害你,想当初,在优昙寺山下,正是你救了我,所以我才追随你到了书院。”我看着他,回想起当时的凉亭一夜。

“是的,昨夜听轻容说起你是狐狸,我便想起你可能是那日我所救的小野狐。看来那庙里的住持说得没错,会有狐仙成全我。子昙,你一定要帮我,轻容被吓坏了,大夫们也没办法,遇到一个巫医说要一颗狐狸心做药饵才能治,否则……

“夫子已经发了话,谁能够救轻容,便将轻容嫁与谁。我对轻容是真心真意的,我也不打算去考恩科了,就在这书院待上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有轻容在!”

他凄婉地说着,哪里还是以前那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长身少年,此时如一个愁肠百结的女人一般。

“子昙,你们狐仙最讲究报恩了。以前我既救过你,不如这次你帮帮我,用你的心救轻容。你是狐仙,就算没心也不会死的。”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的心已经凉透。

轻容啊轻容,我本打算就此远走高飞,再不打扰你们,你却还要赶尽杀绝!呵呵,谁说狐仙没了心还能活?梓砚啊梓砚,你就算不喜欢我,但我们大半年的同窗之谊也没有你值得留恋的吗?我突然心如死灰,从袖中翻出一把匕首,直插入心脏,干净利落地取出一颗鲜红的心,递给梓砚。

“我说过等你们大婚之日送上一份大礼,你看这个礼可还满意?”我嘴角带着冷笑,看着这个我爱得深、爱得痛的男人。

他被这血腥吓傻了,不敢伸手接,大约是怕我吃了他吧。此时一名女子夺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尚,眉眼甚是熟悉,只是我眼中的所有都在模糊,任他不停唤我,我也集中不了意识。

7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才醒过来,心口痛得厉害,伸手一摸,竟然心还在。

一个和尚让我尽管躺着,张口喝汤药便好。我说这个和尚眉眼熟悉,不正是优昙寺的小住持嘛!

他不要我说话,自己倒是说开了:“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就灰飞烟灭了。唉,你这个劫是避无所避,好在我赶到了,总算是过去了。”

我心中嘀咕,搞了半天你还功德无量了!你不赶我走我就不会遇到梓砚,就不会有这些劳什子的经历,更不会伤心欲绝到死这一遍。心那个地方真是痛啊,现在让我再心痛一百倍我也不会把心给别人了。

“你心里一定在骂我,没关系,你尽管骂,不过我要先代轻容小姐跟你说个事。”

我别过头去,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我都不想听。然而这个小和尚却看不来脸色,慢慢说开来。

“你可知道,轻容小姐喜欢的人是你。”

我以为听错了,待知道他是认真的时候吓得我差点坐起来。心口上的伤牵扯得很疼,我又呜哇哇地躺下了。

“轻容小姐一直倾慕你,但见你对她冷淡,便通过梓砚给你传情诗。只是梓砚却又对轻容小姐动了情,他虽知道轻容小姐喜欢的是你,却仍旧想尽力一试,所以一直瞒着你。梓砚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更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

我目瞪口呆。不会吧?怎么会是这样?不过想想,好像我确实没有给过轻容好脸色,她还一直对我笑吟吟的。又想起梓砚曾经问过我的话,我还跟他说要不顾一切的追求真爱。天啦,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原委。

“你为了吓退轻容小姐显出狐狸身,轻容小姐当时确实害怕,急火攻心病倒了。一个巫医给她出主意,说是吃了狐狸心便可以病好,还能得偿心愿。她想起你也说过这样的话,便深信不疑。她料定梓砚会帮她得到你的心,便将这件事托付给了梓砚。幸好我早就留意这个巫医,到了书院附近听到挖心治病的传闻,知道是你出了事,赶紧找到轻容小姐阻止此事。还好佛祖保佑,你的心刚刚取出,我还有办法装回去,要是再晚便是神仙难救了。”

我心想,就算前面误会了轻容,她后来挖心治病这一出也是个十足的心机女人。

“轻容小姐最后这一出确实过了些,但一直是个善心之人,她知道差点要了你的命,已经悔恨不及,你也不要太记恨她。”小住持好像我肚子里的虫子一样,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哼,不记恨才怪,剜心之痛啊!要不剜个她的心试试!我心中仍旧恼怒着。

“梓砚虽然喜欢轻容,却也是看重书院这份产业,轻容早就洞悉,所以一直不曾动心。后又知道被他玩弄才会和你造成误会,前日你心安上后,便让他离开书院了。”

此时想起梓砚走了,我竟然没有心痛。真是奇怪,以前想到会离他而去就难过得要死,现在竟然没有什么感觉!看来这颗心成了假心。

“你也不用悲伤,劫数过去了也是好事。梓砚前世本是优昙寺中佛祖供桌上的一根檀香,你去供桌上玩耍,把它弄断,你当时说将来一定赔它,佛祖便记下了,于是便有了这次的一劫。既然是你当初许下的承诺,这次历劫也算是了了这桩公案。”

开什么玩笑,如果知道是要赔上我的心和我的命,我打死都不会答应呢!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回到优昙寺要把檀香灰都倒河里去。

“其实我早算到你有此劫,届时梓砚会到优昙寺留宿,还会和他有解签之缘,所以我千方百计把你赶走,心想你出去玩两日,和他避开就好。谁知你们还是遇到,天意吧。”

我好不惊讶,原来一切都是因缘际会啊!

8

我又回到了优昙寺。我还是常常坐在房梁上听佛法,只是我多了一项爱好,就是喝酒。

小住持管得很严,但是他默许我饮酒,我也尽量不张扬。

我喝醉的时候常到大雄宝殿房顶上看月亮,小住持估计闲得慌,也会上来看月亮。

我嘻嘻笑他,“你前世一定是个跟屁虫,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小住持也嘻嘻笑着,和平时在众和尚面前的不苟言笑大不一样,“轻容小姐写信来了,想到庙里礼佛。”

我怒了,“别,她来我走!”

“你这是何必?轻容前世本是一只蝴蝶,因为喜欢你,盘旋在房梁,听了佛法后有了顿悟,才转世为人。你们也是有善缘的,顺其自然的好。”

“我就是顺其自然才不想见她,我是顺其我的本心。对了,她来了的话我就去山里,把那只祸害乡民、害我背黑锅的黄鼠狼给收拾了。”

“你忘了吗,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收拾他了?”

我愕然,“什么时候?”

小住持认真看了看我,给我眉心一弹指,说:“你那个时候昏昏沉沉的,大约我说的很多话你都没听到吧!那个巫医便是之前伤你的黄鼠狼精,我追踪他到了江南,原来他对你怀恨在心,又不敢硬碰硬,所以等着机会害你。不过放心,我已经将他收了,此后再不会危害人间了。”

唉,不就是不想让我离开优昙寺嘛!我懒得听他哔哔哔,假装酒意上头,靠着他就睡过去了。

他岿然不动,声音却温软含笑,“我前世是你心口上的朱砂痣,只因集了你千年情思,便有了灵性。两百年前的住持算出你有剜心之痛,于是助我投胎转世,帮你渡劫。我有肉身百年,我们便在这优昙寺里相互守护,可好?”

我心中暗笑:什么朱砂痣?不会是我身上一个逮不住、打不死的跳蚤吧!

夜空中有个大大的月亮,我想着这样靠着一个和尚睡觉实在有些胡来,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编者注:本文为#新春盛宴#故事征文大赏“志异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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