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战争结束,他便向女王请辞,带着阿蛮,根据她梦中的一些记忆,从西域远走中土,拜到了她梦境中出现过的修仙第一大门派昆吾宗门下。在昆吾宗修仙的日子,她的梦境开始变得更清晰,凤麟洲、聚窟洲、还有聚窟洲中一尊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石像,经常交替出现在她梦中。
他知道,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可他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重。
“哎,你想什么呢?”莫娑蛮眼见萨孤寒长时间一动不动,便伸手抚了抚琵琶丝弦,凝出一团音波弹到他脑门上。
萨孤寒蓦地惊醒,揉揉被弹得有些痛的额头,道:“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是很担心去凤麟洲的事情。”
“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不怕呢,再难的事我们一起承担。”莫娑蛮靠在萨孤寒肩上,语气充满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阵山风吹来,几片红叶飘落在两人头上,仿佛也在回应着莫娑蛮的话。
时光荏苒,秋转春尽,一晃又是一年夏日。这一日清晨,昆吾宗选出前往凤麟洲的几位高手,在宗主的目送下,御剑腾空,向东而去。几日后,一行六人已经降落在西海东岸,等待浮槎从凤麟洲驶来。
昆吾宗金坛坛主、宗内第一高手熊亘是六人之首,才一落到地上,便四下打量起各派都有哪些人来:万剑宗和众妙宗显然都派出了他们宗派中实力最强的人,相比之下,万剑宗自从二十年前,门中最具天赋的弟子傅鸿飞与罗刹门叶晓霜一段情孽纠缠后,便人才凋敝,实力大减,此次派出的五人,他并不放在眼里,反而是众妙宗的五人,是这些五人队中,实力最强劲的一组;清源宗只是由通玄带了四个小辈前来,不足为虑;再看那些或一人或两人一道前来的修仙者,更不值得一提了。
正想着,一只浮槎已然停在岸边,岸边众人纷纷抢着上槎,熊亘却示意昆吾宗人不要动,指了指还在海中的另一只浮槎。大伙会意,都停在原地不动,唯有莫娑蛮急着上槎,一见这情形,忍不住在心底抱怨起来。萨孤寒与她心意相通,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尽管他脸上还维持着人前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手却早已经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提醒她不要着急。
莫娑蛮自然明白萨孤寒的意思,便按捺下心中的急切之情,多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第二只浮槎靠岸。她因为心急,抢在第一个跳上了浮槎,当她回头去招呼萨孤寒时,正好看到划浮槎的黑小子摩奥悄悄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在她身后上槎的熊亘。
摩奥是逐浪门的奴仆,这逐浪门也是修仙的门派之一,只是与陆地修仙门派以山为尊不同,逐浪门以水为尊,门人常年生活在海上,因而率先发现了凤麟、聚窟二洲,从此将二洲据为门派圣地。后来,逐浪门又连同昆吾宗一面在西海设立结界,阻止修仙者们随意御剑达到二洲,寻找其中令人疯狂的法器、法册和灵丹,一面又开行浮槎,收取修仙者最为珍贵的灵石做渡海之资,每四年一次接送修仙者到二洲寻宝。这些往事,所有的修仙者都很清楚,莫娑蛮知道,摩奥身份低微,给熊亘传递纸条,一定是逐浪门门主水沛天授意,而他避开众人的注意,却是因为不想被别的门派发现。他们到底有什么事?她心中疑惑,却一点也不声张,只待等到了凤麟洲,找机会说给萨孤寒听,问问他有什么看法。
存了这样的心思,莫娑蛮在浮槎上虽然闭了眼,看似入了定,神智却十分清醒,将万剑宗傅鸿飞与弟子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一只叫涯的鸟,若是被各宗派的人得知,必定会掀起不小的风波,只是不知道这浮槎上,有多少人听到了这段话。她心里这么想,人却坐着不动,只当没听到那些话。此来凤麟洲,她只想找到自己的来历,并不想多惹麻烦。
莫娑蛮这么一转念,浮槎已经在凤麟洲靠岸,只见洲上树木参天,一栋栋吊脚楼掩映在树下,别有一番风情。摩奥领着众人下槎,按宗派将他们带到各自的住所,很快便退了下去。
昆吾宗所住吊脚楼在树林最深处,靠近逐浪门人聚居之地。熊亘才到楼前,连门也不曾进,就领着儿子熊焱匆匆离去;桑迦巴丹和米高秤各自找了清净地方,打坐休息;莫娑蛮趁机拉了萨孤寒,走到树林最深处,对他说了在浮槎上看到的一切,又问他是不是听到了傅鸿飞与弟子的那段话。
“也不知道前三次浮槎会期是什么样,我看这一次是要掀起不小风波了。”萨孤寒忧心忡忡地说道,“想必我们要办的事情,也会更加难吧。”
莫娑蛮却强辩道:“管他们有什么事,也不过是算计着要怎么多得些法宝。我们不与他们争夺宝物,又有什么相干。”
“也对。”萨孤寒顺着莫娑蛮的话应了,转而问道,“阿蛮,离开昆吾宗后,你的梦境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莫娑蛮摇头道,“还是只能看到聚窟洲里的那座石像。”
“也许在凤麟洲,会让你梦到更多。”萨孤寒大胆推测,道,“不如你就在这树林里入定,看有什么新的发现。”
莫娑蛮听得此话,心中莫名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于是,她盘坐在地,偏着头故意俏皮地打趣道:“你这么说,是想骗我入了定,去干什么坏事?”
萨孤寒哪里能不知莫娑蛮此举是想要镇定心绪,立刻便也坐下,抓起她的手道:“你放心入定,我就在你身边陪你。”
“我知道。”莫娑蛮温柔而笑,缓缓闭目。清风飒飒,绿叶婆娑,很快,她便坠入一团迷雾中。
忽而,一阵怪异的声响从雾中传来,莫娑蛮快步向前疾走,想要穿过迷雾。可是,那层雾气仿佛无边无际,她走了好久,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她正心焦,取下背上的七宝琵琶,手指刚搭上丝弦,那雾气突然就散了,好似知道她就要发动音波攻击一般。
一栋凤麟洲特有的吊脚楼出现在莫娑蛮眼前,让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怪异声响又再想起,她清楚听到,那是由楼中传来。她立刻上前,飞入楼中,就见里面是一间卧房,一张木床上睡着一个人,那怪异声响便是由那人的喉头中发出。
莫娑蛮又再上前,走到那人面前,低头仔细打量。一张极其清俊却又无比苍白的男子的脸映入她的眼帘,一瞬间,她的心跳几乎停止,这个人是谁?刺骨的痛像潮水一样涌来,让她喘不过气,恍惚间,她听到耳畔有熟悉的声音在叫:“阿蛮,阿蛮!”她蓦地睁眼,一抬手,摸到额头满是汗水。
萨孤寒见莫娑蛮醒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再叫道:“阿蛮?”
莫娑蛮微微一笑,道:“我看到了一个男人,他就在凤麟洲,我们去找他。”萨孤寒心中一沉,这个男人与阿蛮一定关系匪浅,她如果知道了自己来历,会不会离他而去?“阿蛮,凤麟洲这么大,我们要去哪里找他?”他努力止住翻腾的情绪,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
莫娑蛮此刻心思全然被梦中男人占据,竟一点也没察觉萨孤寒的异样,抓着他就向前跑:“他躺在一栋吊脚楼中的木床上,我记得那栋楼的样子。”
说话间,两人跑出了树林,一栋藏在树林之后的吊脚楼出现在他们眼前。莫娑蛮顿时变了面色,停下脚步指着那栋楼,哑声道:“阿寒,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