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她看见了他眼里对功名、对权谋的渴望,一方是人微言轻的罪臣之女,一方是权倾朝野的侯府千金,权衡利弊,明眼人通常都会选择后者。
“念奴,我答应你,等过几天,过几天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娶你进门的。”
乔念奴摇摇头,“不,现在的你已经永远兑现不了承诺了。”
那夜,她一个人在房中伴着一盏煤油灯,枯坐了一夜,微弱的灯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投射在灰墙上,随着晃动的灯火轻轻摇曳,好不寂寥。
她想起了那日在庭院时的情景,江天岚俯身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眉间。
“小丫头,等我金榜题名,你就嫁给我可好?”
她的脸颊晕染开粉红,眉目缓缓,点头应允了。
……
依稀开始听到树杈间传来的清脆鸟鸣,她抬起眼眸才发觉天已破晓,她吹灭桌上的煤油灯,带着满脸的倦容走去房间。
她的憔悴被早已候在她门外的苏柳见尽收眼底,“姑娘你昨晚一夜未睡?”
“苏大夫?你怎么在这?”
“哦,我今日上江府是来给江老爷开几帖药方调养身体的,想起你昨天脚受伤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好点了没有。”苏柳见关切地看着乔念奴,她的脸比昨天还要憔悴。
乔念奴看看自己的脚,“有劳苏大夫惦记,我已经好多了,苏大夫你的药真是有效。”
“再有效的药也治不了心病,”苏柳见的眼眸,干净澄澈,没有半点世间的混浊,“姑娘,你身娇体弱经不起折腾,要爱情身体啊,你再这么下去迟早会累出病的。”
乔念奴扯出一抹苍凉的笑,“谢谢苏大夫的关心,不过我自己会有分寸的,我的脚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估计明天就可以不用上药了,苏大夫下次你可以不用专程来看我了。”
“嗯,那苏某这就告辞,姑娘保重。”苏柳见眼底里闪过一丝失落,片刻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如水。
乔念奴看着苏柳见一袭青衣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你非我良人,怎知我情深。”
真如苏柳见所言,后来,乔念奴病倒了,可是这病确来得很是突然。
那天夜里,乔念奴突然感到不适,顿时失去知觉,江天岚抱着昏迷不醒的乔念奴一路慌张地跑到城郊苏柳见寓居的草舍。
“苏大夫,求求你救救她,她病得快不行了。”
病?苏柳见看着江天岚怀中脸色青白,嘴角干裂 ,奄奄一息的乔念奴,探了探鼻息,还有一息尚存,“快,快把她抱入房中。”
苏柳见好不容易才用汤药稳住了乔念奴的病情,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乔念奴,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微微浮现红润,松了口气,终于把你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旁边的江天岚也跟苏柳见一样,一夜未合眼,“苏大夫,念奴她怎么样了。”
“乔姑娘现在是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这次发病太急太猛,我想她是没能那么快醒过来的,你要不先让她这几天住在我这里吧。”乔念奴的病症明显就是被人下毒所致,苏柳见知道江府有人要加害乔念奴。
“好的,那么就依苏大夫的,有劳了。”对于苏柳见的建议,他没有半点迟疑的答应了。
等到乔念奴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她一睁眼,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心里一惊,正要掀被起身。
“你醒来了。”苏柳见端着汤药推门进来,看见已经苏醒的乔念奴,语气不觉轻快起来。
“苏大夫?我怎么在这,这里是你的寓所么?”乔念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古朴而又雅致,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药草味。
“那天夜里你不省人事,是江公子抱你来的,”苏柳见坐在她的床榻前,端起药碗,“来吧,把这碗药喝了吧。”
“江天岚?那他现在人呢?”她昏迷了三天,现在醒来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的。
“江公子前两天还有来看你,昨天他来辞行,说是要带着夫人回老家祭祖,想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了,你好生在这里养病,待他回来见你平安无事自会欢喜。”见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惦记着江天岚,他的心底里泛起一股酸意,天知道她昏迷的这三天,是谁整夜地守在她的病榻前。
“哼,”乔念奴冷笑一声,此时她的神情比以往的哀怨更多了几分仇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苏柳见苦笑着摇摇头,他当他俩是在闹矛盾,孰不知,乔念奴心里已然对江天岚和江家人恨之入骨。
当日,她无意间偷听到了江天岚和他父亲的谈话,冲破了她这些年来被蒙在鼓里的家亡之仇。
“父亲,事情我都办好了,衙役们会将现场布置得跟他自杀一样的,到时候消息传来了,人们也只会以为是乔尚书是受不了囹圄之苦自己了解性命的。”
“这就好,让他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舒坦,现在死人是说不了话的,谁也不知道六年前的那场密谋到底谁是主谋了。”
乔尚书?她爹?原来……原来当年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就是江家人?她……她这么多年来还对江伯伯和天岚感恩戴德,她这样跟认贼作父有什么差别?
“心患已除,他的女儿也尽早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她毕竟是我们仇家的女儿。”
“父亲,念奴她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你就放过她吧。”
“不行,她的存在始终是我的一根心头刺,不早除掉我不安心,你也知道的现在定北侯因为你这个青梅的存在对你很不满,你不要顾念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父亲!”
“不用再说了,今晚就除掉她,吩咐下去,一定要弄得神不知鬼不觉。”
乔念奴此刻仿佛置身于一个寒冷的冰窖里,寒冷,刺骨的冷,她的全身都在发抖。
那天夜里,江天岚吩咐厨房端来了一碗燕窝糖水,美名其曰给她补身子,但她知道那是她的.断魂汤,她知道里面有毒,但她还是喝下去了。
她曾经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一场赤裸裸的自厢情愿,她曾经以为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一个拿着明晃晃杀器的杀父仇人,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念的了呢?
她感觉到腹中绞痛,呼吸愈来愈困难,正当她要昏迷之际,她眼神迷离间看到江天岚神色紧张地跑向她……
在苏柳见的悉心调养下,乔念奴的身体好得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地走动,她搬了一张小藤椅坐在天井有树荫遮蔽的地方,看着在阳光底下在翻晒药材的苏柳见,他的身形清瘦,丰神飘洒,穿着一袭粗布青衣竟有几分清冷若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