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望,勿忘!(3)

2017-10-10 23:52:16

长相思

范长后没有半点探究的念头,以陈望那有口皆碑的品行和范长后本人对这位陈少保的认知,绝对不会认为这位左散骑常侍会有半点轻薄企图。

远处,陈望缓步登上马车,在上车之前,他向那怀抱琵琶的女子问了一句话,问她曲中的那个公子晚归,是不是不如不归。

女子怯生生的,她唱的都是词上填好的,自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陈望原本就只是无心之语,于是就此告辞离开。

上了马车,陈望颓然靠着车厢壁。

哪怕当年迎娶那位姓赵的金枝玉叶,哪怕老丈人是一国郡公,婚宴之上他陈望也不曾饮酒,为此当年许多参加婚礼的赵室勋贵子弟,还有过许多冷嘲热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后,他陈望辗转京城各部,一次次鱼跃龙门,别说那些不成气候的功勋王孙,就是那些位高权重的郡王国公,也只敢与他陈望平起平坐了。

陈望今日此时竟是从筵席上拎回了一小瓶酒。

就在昨天,他收到一封口头上的隐秘谍报。

内容只有四个字:已死,有愧。

有愧的是北凉。

已死的……

是恰如那曲子中从女儿红等到了花雕,也没能等到人的可怜女子。

江南之南,黄梅时节家家雨。

西北之北,芦苇荡中飞絮飞。

陈望靠着车厢壁,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无声无息,喝酒不停,泪流不止,直到喝空了,他依然重复着喝酒的动作。

陈望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迁怒那个年轻的北凉藩王,迁怒那个他早已无牵无挂的北凉。

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除了当初的那些银子,那份知遇之恩,更多的是因为她在北凉,他希望北凉安稳,归根结底,只是希望她安稳而已。

为此他这么多年不怕伴君如伴虎,不怕官场的云波诡谲,这个隐忍至极的男人,怕只怕自己会在睡中说梦话,喊出那个魂萦梦绕的名字。

但到头来,可以凭借一己之言促成天下版籍更改的他,可以劝说皇帝加大力度约束漕运的他,什么都没有做。

官路上,夜幕下,马车中,有个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离阳张首辅的年轻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

幽州沂河城的郊外有一条常年被河水灌溉的沟渠,现在正是入秋时分,那一大片芦苇荡,远远望去竟如同大雪茫茫一般铺天盖地。

几个临河的村庄便错落于这芦苇荡之中,一辆马车由官道转入小路,一路上颠簸不停,马夫是一位身穿古怪衣裳的年轻人,伸情木讷。

马夫身后坐着一位身穿素洁棉衣的男子,斜靠着车壁,双腿就那么悬在车外,随着起伏不定的马车一起轻轻地晃荡。

黄昏里的小路上,马车很快就赶上了一位刚刚劳作完毕准备回家的老农。马车越过老农的时候,棉衣男子转头望向那位正好向自己投来好奇视线的老人。

老人长了一张很不中看的脸,沟壑纵横,只不过他虽然身形伛偻,仍是比那些南方老人要高出半个脑袋来,脚步也相当矫健,足可见老人年轻时候肯定是位种田的好把式。

棉衣男子轻轻喊了一声先生,车夫应声便拎了拎缰绳,马车缓缓停下,男子快速跳下马车,笑着对不远处的老人打招呼道:“四姥爷?”

老农则满脸错愕,他不晓得这位瞧着很是面生的后辈为何要喊自己四姥爷,大概是震慑于棉衣男子的气势,老农嚅嚅喏喏,显得很是局促不安,似乎并不敢随意开口搭话。

棉衣男子走上前用最地道的幽州乡土腔微笑说道:“我啊,村尾的陈望,四姥爷,不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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