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跟母亲去田里割麦子。看到天空总有飞机在飞来飞去,母亲就一边割麦一边感叹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会在天上开飞机,这么能,这么享福!”
我正跟着帮忙割麦,但我总是磨蹭,不想干,母亲说:“好好上学,吃上商品粮就不要在家受罪了。”
母亲当时给我设计的人生角色是“医生”或“教师”,她的理由是:“医生显得干净”、“教师整天站着,不用弯腰”。
结果,我后来走上了教师岗位,算是了却了她的一个心愿。
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弟弟下了学,要到东北参军去了。弟弟穿起军装向家人和乡亲道别,弟弟没忍住泪水,母亲也是站在门前,泪盈眼眶。
几年后,我们姊妹四个人先后成了家。原来最亲最熟悉的家,就成了老家。
再回老家,母亲总是像待亲戚一般忙着张罗饭菜,唯恐有哪点招待不周似的。
每当看到父母又是杀鸡又是宰鱼时,我就说:“不要弄多少菜,又不是别人来了。”
母亲就说:“你看,不弄给你们吃给谁吃?”
我想起上学时,曾埋怨母亲太节约,每顿饭都要算计半天,也曾为某顿饭菜不可口而赌气不吃。
那时候的我,多不懂事啊!
“你们在外面好好过就行了,别为家担心。”每次回家再离家,母亲总要这样说。
但是我在外面并没过好,2006年夏天,我离婚了。
怕父母一时接受不了,刚离婚时,我没有把消息透露给他们。但不久,哥哥还是回家说了。
几个月后,我觉得总得面对现实,那一天,我回到了老家。
一进到那个熟悉的院子,一眼看到正在院墙边土灶前做饭的母亲。我喊了一声“娘”,母亲立即站起来,叫了声“我的儿哎”,便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母亲已从哥哥口中得知了我的事,也知道她一直在为我担心。所以,见到她,我故作轻松,仿佛离婚就像跌了一个小跟头似的。
母亲没有太细地追问前因后果,她清楚离婚不是我的错。她只是想我更快地再成个家,她不想我一个人在外独自生活。
两年后,我又结婚了。母亲如释重负。
母亲继续在家操劳。日子一天天流水般过去,她在不知不觉中步入了暮年。
她还在尽力操持着生我养我的那个家,她照顾着父亲,心里牵挂着我们姊妹四个人的生活。
每次回家,见到她日渐老下去的样子,我都会想到她正值壮年时的时光。
我总是会回忆起她在地里干活的情景,那么地风风火火,那么地毫不惜力,那么地争分夺秒,那么地任劳任怨。
现在,母亲的心还是那么善良,还是那么温暖,可是,却已不再强壮。
好多好多年前,每当我们摔了跟头或受了什么委屈,母亲总会心疼地说声:“我的心!”。现在才体会到:这句朴素的关心语,是爱的最真实最自然的表达。
心会衰老,但母爱,却永远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