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边”,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正指挥两个工人将一张崭新的书桌往一栋高档住宅内搬,“小心别磕着了,这可是上好的紫檀木书桌。”
“爸爸,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一个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女从房间内冲了出来。
“是啊,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想要一张书桌吗,这次给你买回来了。”中年男子说。
“太好了,谢谢爸爸。”妙龄少女显然很满意这份礼物。
“真是的,大部分女孩的闺房里不是都喜欢摆衣柜、梳妆台什么的吗,你倒好,就爱放书柜、书桌,还喜欢藏一堆大书,可是与众不同呢。”中年男子说。
“可人家就是觉得看书比梳妆打扮有意思多了啊!”妙龄少女嘟起了嘴。
“呵呵,好好读书,将来我女儿就当个全国知名的大才女好了,让我这做父亲也沾沾光。”中年男子笑笑说。
“爸爸——,你又取笑人家!”妙龄少女说。
就这样,我,作为一张书桌,在这家看似有钱的人家落户了下来。
相处几天后,我知道了我的主人——就是那妙龄少女叫张雨洁,那个中年男子叫张家镇,是她的父亲,是上海市知名的一个资本家,下面有一堆工厂、银行之类的。
洁雨很喜欢看书,每天都花很长的时间趴在我身上阅读各种各样的书,有中国的,红楼梦、西厢记、柳毅传什么的,也有外国的,红与黑、茶花女、安娜卡列尼娜等等,有时也会给我读一些李白、李商隐、苏轼、柳永等人的诗词,有赖于洁雨的众多书籍,使我常常也沉浸于书中的广大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一年、两年或是五年,看着雨洁从一个妙龄少女一天天地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忽然发现仿佛自己有了心跳一般,对她产生了无尽的欣赏和爱慕,每天和她朝夕相处,我好想自己能够与她好好说说话,和她一起探讨人生、世界和未来,向她好好表达我的谢意和情感,哪怕让我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也在所不惜,难道这就是书中最常提及的“爱”吗?
我一天天地看着她,却无法言语,无法动作,这种咫尺天涯的无力感让我内心的苦痛一天天剧增,为此,除了静静地看着她,我每天的所有时间都在向上天祈祷,祈祷着上天能够让我开口,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许是我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终于有一天,我得到了上天垂怜启发,不仅开启了明智,拥有了与人说话能力,更从上天那里,我明白了自己原来本是一株修行三百年的紫檀木,却被后人伐之而制成了这张书桌。
“该挑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和雨洁说话呢。”我心里暗暗地想。
不过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雨洁正捧着一本书趴在我的身上认真地看着,这本书的书名叫做《聊斋志异》,是清朝一个叫蒲松龄的人写的,里面的内容正是关于草木妖狐成精的故事。
许是看得入了迷的缘故,许是我的心声传到了雨洁的心上,阅读正酣的雨洁敲了敲我,说:“书桌啊书桌,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一个妖精变得呢,要是你也是个妖精就好了。”
听到雨洁那或是自言自语的声音,或是对我说的声音,我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抓住时机向雨洁袒露了我的心声。
静寂的房间内忽然蹦出了我的声音,雨洁明显吓了一大跳,她倏的一下扔掉书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左手紧紧捂住想要尖叫的嘴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还好,虽然初次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但平静下来了雨洁竟然很快就接受了我——一张能够说话的书桌,也许,她也正在幻想能有一张陪她说话的书桌吧。
于是很快,并且顺利成章地,我和雨洁成了最好的朋友,她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江城,据说刚好也是聊斋中一个妖精转世后的名字。
雨洁经常偎依在我的身上,和我一起分享书中的故事和世界,和我一起探讨人生的存在和意义,偶尔,她也会担忧起现在当前的局势——听她说,现在是一个叫蒋委员长的人当政,而且一个叫日本的国家已经吞并了我们这个国家的东北,而且国家现在还在打内战。看这个样子,貌似我现在所处单位这个年代,是处于乱世啊!
不过这些我都并不关心,毕竟我只是作为一张书桌而已。我所关心的事,每天能够与雨洁见面,说话,甚至在她偎依在我的身上时,我可以趁机抚摸她那光洁如玉的脸蛋,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感到最幸福的事了。
然而我也无法整天与雨洁呆在一起,她上了学,白天都要去学校上课,也只能晚上,她才能回到房间。
这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她总是和我说起学校、课堂上发生的一些趣事或是杂事,我们无话不说,说久了,她就会打开桌上的台灯,然后趴在我的身上静静地看书,偶尔也会和我说上一两句话,而这个时候,我也是安静地看着她,看着正认真看书的雨洁,天真、纯洁而且美丽。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时光已过去了三个多月,雨洁把我当成了她最好的朋友,依旧是每天和我说很多话,关于她看见的事、遇见的人和产生的想法。
渐渐地,我发现从雨洁口中一个人的名字被频频提起:郑钧,而且她也愈来愈多地开始谈及当前的时事来,她不时地开始愤怒地抨击这个政府的腐败无能,并且开始时常参加一些学生运动或者示威游行,我忽然发现,雨洁慢慢地在改变,从原来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已经慢慢成长为一个心忧国家的女青年,而这种改变,似乎是从她认识郑钧的那一刻开始的。甚至于在家中的一些时候,雨洁竟然开始与她父亲张家镇吵了起来,说他是剥削人民的资本家,是附在人民身上的寄生虫,气的她父亲狠狠扇了雨洁一巴掌,大骂她被“赤化”了。
郑钧,对雨洁的影响和改变竟然如此之大,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雨洁,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他了呢?
果然不久,在和雨洁的一次聊天中,和我无话不说的雨洁向我透露了她已经彻底爱上了郑钧的事实,她觉得他进步、阳光、富有思想,并且有坚定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