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柚成了慕容殇的贴身丫鬟,也是年龄最小的丫鬟,平时顶多为慕容殇端端茶,递递瓜子,别的什么活都不用做,清闲得很。
一天夜里,慕容殇洗漱完毕,正要会周公。夏柚跌跌撞撞跑进来,脆生生唤他一声“殇哥哥”。他也不恼,笑意盈盈地瞧着她,一动不动。
月光铺了满地清辉,梨花枝疏影横斜。慕容殇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全是自己的俊颜,心情大好,便塞了一块青梅糕在她嘴里,温柔催促道:“夜里凉,小柚子,快些回去休息吧。”
夏柚木讷地转身,身后又传来一句:“你的娘亲我会派人去寻,她回来接你之前,慕容府就是你的家。”
闻言,夏柚捂着嘴跑了出去,泪落风霄。
那以后,人前人后,夏柚都唤他为“殇哥哥”,无人敢说些什么。
夏柚就像慕容殇的小尾巴,他走哪她跟哪,偌大的慕容府,只有书房她不能进,这是慕容殇的命令。每月初一,慕容殇总神秘兮兮地独自外出,回来已酩酊大醉。
04
岁月如风沙,转瞬移千里。弹指间,八年过去,当年哭鼻子的小女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段婀娜。
又是一年上元节,慕容殇带着夏柚在院中放天灯。夏柚的灯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愿望:快快找到娘亲;殇哥哥一生平安顺遂;殇哥哥家人也平安;殇哥哥……除了寻母,余下的愿望,她全为慕容殇所求。
天灯徐徐上升,夏柚转头发现慕容殇的灯上空空如也,一字未写,不禁问道:“殇哥哥,你没有愿望吗?”
慕容殇顿了片刻,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许愿灯,喃喃细语:“我求阿若可以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可夏柚还是听到了那个名字——阿若。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两年前的一日,慕容殇半夜才归家,浑身酒气熏天,一步三晃。夏柚伺候他洗漱,他突然打翻了脸盆,狠狠抓住她的肩,指甲都嵌入肉里,疼得夏柚倒吸一口凉气,才堪堪忍住泪。
慕容殇定定看着夏柚的眼睛,不停质问:“阿若,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为什么?”声声泣血,刺痛夏柚的心。
那夜,她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泪湿枕巾。次日,她故意躲着慕容殇,不让他发觉自己红肿得像个拳头的眼。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阿若。那一定是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吧,老天爷,求求你让她快回来吧,别让痴心人空等。夏柚对着高飞的孔明灯,双手合十,闭上眼,心里默默祈祷,泪却不争气地滑落脸颊,她赶紧趁慕容殇不注意的时候拭干眼泪。
05
二月初一,慕容殇照常外出,只是这一次,他带上了夏柚。
两人共乘一骑,他自后环住她的腰,驰骋西郊,风吹柳绿,草没马蹄,春水潋滟,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人身心舒畅。
夏柚睁大眼,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是一场梦,她眼一闭再睁开就什么都没了。
山花烂漫迷人眼,慕容殇醉了心神,恍惚道:“阿若,你会回来吗?”
听到身后人的呢喃,夏柚脊背挺直,浑身绷紧,僵硬得像根木头,缓缓闭上眼,任泪水肆虐。
她的泪砸在慕容殇手背上,他浑然未觉,依旧马不停蹄,穿过西郊,淌过浅溪,进入十里竹林深处。
绿竹猗猗,遮天蔽日,风穿林中,沙沙窸窸。
“吁。”慕容殇勒马,停在竹屋前。
“人带来了?”门口穿着黑斗篷佝偻着腰的老妇人出声询问。
夏柚打量她一眼,没有说话。慕容殇下马,向夏柚伸出手,眸中有不忍之色,最终还是开了口:“小柚子,你去换阿若回来好吗?”
夏柚双目圆睁,觉得脑袋顿时炸开,素净的脸上梨花带雨,却硬扯出一个笑:“殇哥哥,好。”
慕容殇听到那句“殇哥哥”,胸口一滞,终究没有说话,牵着她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