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未亮,秦老头就起床了,他得给家人煮早餐,喂鸡鸭。
他今天送完大孙女上学后,便要去几十公里外的县城法院提交答辩状。
孩子没有校车接送,秦老头就开摩托车接送孩子,一天得跑六个来回,不管风吹日晒。
初秋的风有些微凉,开摩托车的时候,风从耳畔呼呼刮过。秦老头问孙女,“孩子,如果你妈妈要接你走,你舍得爷爷奶奶吗?”
偶尔过年的时候秦子轩会回来,但儿媳却以工厂忙为由,很少回来过年。
妈妈在孩子的心中,是个什么概念?孩子有时会看着电视上的阿姨喊妈妈,她们记事以来,从来没有享受过属于母亲的温暖和关怀。
“我要和爷爷奶奶永远在一起!” 孩子的小手紧紧地抱住秦老头的腰。秦老头被风沙迷了眼,流下了两行浊泪。
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儿子不争气,赚不到钱,也留不住儿媳妇,如果连孙女也要离开,这个家就会四分五裂。
秦老头想到,如果自己死后,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还有一千多的退休金支撑,如果自己先走,老伴怎么办?孩子怎么办?这样一想,便觉得悲从中来。
秦老头还记得那年,秦子轩把儿媳妇带回来的情景。
秦子轩天生就不是念书的料,读到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几年后带了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姑娘回来,姑娘是外省的,叫小芳,讲一口带着外地口音的普通话。长得一副林黛玉的模样,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秦老头觉得,这个小芳姑娘不是会过日子的主,劝儿子慎重考虑,秦子轩却说非这个小芳不娶。说不通儿子,秦老头也只好作罢,随他们领了结婚证。
秦子轩小时候就是个倔强的脾气,你越反对的东西,他非要和你对着干,反对也没用。
倒是秦大娘很开心,她早就想抱孙子了,看到儿媳妇怀了孕,便开始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帮她洗衣服,就差没有喂她吃饭了。
刚开始,小芳有些不好意思,没过多久就理所当然地享受起来了。秦子轩也有些出格,把小芳宠得上天了,每次吃饭时,都把好吃的堆到媳妇的碗里,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娃,秦大娘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亏待儿媳妇,把月子伺候得好好的。
秦大娘本来身体就不太利索,长得有些虚胖,做一点事情就会累得流虚汗。伺候月子是个辛苦活,有一次灶台里放了柴火,就赶去喂鸡。回来的时候,火都烧到厨房的梁上了,幸好火扑灭了,没有酿成大祸。
有一次,儿媳妇不听劝,吃了冷的东西,孩子吃了母乳拉肚子,秦大娘急得到处去找草药,总算把孩子肚子治好了。没办法,地方偏,也没有些正经的儿科医生,秦大娘照顾孩子时,只有摸着石头过河。
凭着几十年前照顾儿子时的经验,或是问问隔壁的王婆子,孩子倒也无惊无险地到了三个月。第四个月的时候,儿媳妇便去了广东打工,跟自家养的老母鸡一样,生下蛋便不管不顾了。
按现在的说法,这两个孩子就叫留守儿童。
带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就算睡觉,也得时刻关照着孩子,不能安心睡觉。有时孩子要喝水,有时孩子要尿尿。夏天怕他们热了,冬天怕他们踢被子了。有时大冬天的,也要起来给孩子喂水把尿。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孩子感冒发烧,秦大娘本来就睡眠浅,不敢放心睡觉,随时待命,过一会儿就得给孩子喂水。孩子喝水多了,尿也跟着多了,秦大娘就是那时受了寒,落下了咳嗽的病根,一受凉就会咳个没完。
隔几年,儿媳妇又怀了孕,三个月就回来,等着两个老的服侍,直到生下孩子,几个月又去打工。带一个孩子和带两个完全不一样,那种辛苦,何止是双倍的。
秦大娘不光是身体累,主要是心累。儿媳妇一走,对孩子不闻不问,一年也不打几次电话,赚的钱也自己花掉了,从来不寄钱回来,更没有一句“你辛苦了”,以示安慰。
人就是这样,希望别人能看到自己的付出。秦大娘的付出得不到承认,一直精神郁结,身体也每况愈下。
送了答辩状,过几天就是开庭的时候了。
秦老头在法庭上见到了儿媳妇林小芳,她带了好几个老乡做旁听,而秦老头却只有一个人。但他心里有底,便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林小芳女士,你的孩子是哪一天生日的,你可记得?”
“记得,是XX年XX月。”林小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