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娶她,我扔掉了她的皮(下)

2018-11-18 22:50:03 作者:四格格驿站

文 | 小胡子 图 | 花瓣网

野女

1

听何三讲完,胡四既觉得别开生面,却也十分不以为然,向他道:

“何兄,你所讲述的‘夫君怒杀悍妻’比之我所讲述的‘美妇化虎’,听着到是实在与合乎情理得多。只是,你言语之中所持的‘悍妇该死’之论,我实是不敢苟同。”

“试问,这胡钰身负绝艺,本是一位纵横四海、快意恩仇的奇女子,与崔韬区区一个庸碌小吏结成夫妇,为他生儿育女,洗手做羹汤,岂是容易之事?”

“她纵然性情悍烈,崔韬身为堂堂丈夫,也当大度宽容,善加教化才是,如何便能下得杀手?这侠女着实让人心生惋惜,崔韬则更为可恨!”

何三略显尴尬,干笑一声,说道:“这只是我道听途说,随口转述,胡兄不必当真。”

胡四到也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较真了,便也刻意笑了一笑,说道:

“何兄所讲的这件所谓奇闻哪里是道听途说而来?分明是参照我所讲的“美妇化虎”的奇闻,刻意加以翻转,并且将每件事都另行解释,硬生生编出一件凶案来。”

“居然也有始有未,合情合理。想必是何兄在提刑司为刀笔吏多年,亲眼见过的夫妻惨案甚多,深有感触,此次是借题发挥。饶是如此,何兄心思如此机敏,应变之能如此高超,实在令小弟我钦佩之至。”

何三哈哈一笑,说道:“胡兄当真是聪明人。我所讲的这件奇闻固然是我的编造揣测,但胡兄你所讲的却又有几分不是你的臆想呢?”

“这道听途听的传闻哪里能像胡兄所讲的这般既详细确切,又奇幻动人?”

“看你不言笑时神色郁郁,想必是胡兄你情场失意,心中本有感触,恰逢偶然在客店听到了几句关于“美妇化虎”的奇谈,便也借题发挥,将它敷衍成一段人妖情孽的奇闻,以浇自己心中块垒罢了。”

胡四也笑道:“小弟这番不堪的心事,到是叫何兄瞧破了。见笑,见笑。我在客店中所听到的乡野传闻,原本不过是廖廖几句而已。”

“想来,这神仙妖魅之事毕竟当不得真。所谓‘美妇化虎’的原事与我的臆测只怕也相去甚远,却与何兄推断或可暗合一二。”

何三笑道:“胡兄,你也不用自谦。你的故事奇幻动人,我的故事合情合理。你我二人是不分伯仲。”

两人相视一笑,一时无话。

此时,蜷卧在角落里半晌不曾出声的那人却突然开口说道:

“你二人少在这里互相吹捧。依我所见,你二人都是信口胡扯,偏颇之极,编造得半点也不像。”

“这位胡兄偏向于书生文人的臆想,所述之事重在情爱孽缘;那位何兄偏向于久历世情者的揣测,所述之事重在夫妻琐事。”

“只在一件事情上,你二人到是不谋而合,那便是这个多情妖女或者那个泼悍侠女,偏偏都是绝色美女。”

“这到也合乎男人们的心思。只是这世上哪有这许多绝色美女?这‘美妇化虎’的故事若是由我来编圆,必定能编得比你二人更像样一些。”

胡四听他的话中指斥嘲弄之意,尴尬一笑,说道:“正要聆听兄台高论。”

何三也道:“兄台但讲无妨,聊为一乐嘛。”

那人也不客气推辞,便开言说了起来……

2

崔韬过这褫亭时夜宿荒屋,听见有猛虎咆哮声,便躲到房梁上。

接着,就有一只身上带着好几箭伤的雌虎带着一只才出生不久的幼虎闯进屋里来。跟着来的是一位头戴皮帽,手执钢叉,腰悬弓箭的猎户女。

这猎户女就在屋里用钢叉刺杀了雌虎。

她不忍杀这幼虎,便只是用绳索把它系了在床脚上。

随后,她就拨出尖刀,就在这屋里将雌虎剥了皮,又吃了崔韬留下的酒肉,醉倒睡着。

崔韬从房梁上下来,瞧见这猎户女正是十七八岁年纪,虽然力能搏虎,但看着到不粗鲁孔武,容貌也还算不错,便起了纳她为妻的心思。

他偷偷将这刚剥下的虎皮藏到了屋外的一口枯井里,然后回屋里等猎户女醒来。

这猎户女睡醒后,的确是有些吃惊,但她更在意的是找不着虎皮。

这是因为一张虎皮得之不易,颇能换得些柴米度日。

她恳求崔韬告诉她虎皮的去向,崔韬却不肯说,而是向她求为夫妇。

并且说道,自己是去赴任的官员,若能嫁与他,一张虎皮算不得什么,还将自己的官凭告身拿出来给她看。

这猎户女姓扈,出身于这褫亭山乡里的猎户人家,也没什么正经闺名,就叫扈氏罢。

这扈氏的父母在她十二三岁上就双双亡,又没有兄长亲眷,就余下她孤身一人,从小到大就靠在这山林里打猎采果子过活,慢慢练就了一身捕猎的好本领。

十二三岁就能独自射猎獐兔,十六七岁上就能陷虎捕豹。虽然她本领了得,但这打猎毕竟是看天吃饭,常常也不过能图一个囫囵饱而已。

这扈氏也知道自己总是要嫁人的,见这崔韬年岁不大,样貌也不差,又是赴任的官吏,也很有一些诚意,她也正需要一个依靠,便答应了他,随他一起往祥符县赴任。

“虎氏”与“虎女”及“胡钰”其实都源于“扈氏”之误,不过是由于音相近而已。

在祥符县的四年之中,众官绅的府弟中,只有崔宅并无一个奴仆。

此事的确广为县中之人所知,但并非出自这个虎女或者那个胡钰的意思。崔韬是个贫寒的读书人出身,本身也是节俭惯了的人。

此番为了这一任县丞之职,花费掉不少钱财疏通,拉下不少积欠,急需处处俭省以归偿外债。

他为省钱和搏一个为官俭朴的好名声费,对外人推说是自己夫人善于勤俭持家,家事都执意要亲力亲为,不许他雇买奴仆。

这样说,才能不让人觉得他吝啬,损了为官的颜面。

3

扈氏每日在门前对夫君早送晚迎,也是崔韬要求扈氏恭谨守礼,对夫君要举案齐眉的意思;

这崔韬是一个一丝不苟的读书君子,既自律甚严又严于律人,将名教礼法以及什么三从四德看得是极重的。

至于传闻中的崔夫人单人挑了十八寨匪寇之事,纯属夸大胡扯。

崔韬确曾带着百十号官兵去清剿匪寇,只是攻匪寨不利,到也并没有中伏受困。

只因为他素来好名,怕被人耻笑无能,因此又不敢退,只好跟匪寇们硬耗着,一连好几天。

这扈氏听闻到崔韬接战不利又肯不退的消息,她明白夫君的性子和为人,知道夫君若是这次不能得胜,以后走路都只会低头看脚。

她得琢磨出一个法子帮他过了这一关才行。

扈氏既不懂兵法,也不是勇悍绝伦,更不懂什么画虎成真的法术,但仗着熟于打猎,到底给她琢磨出一个法子来。

她备下一辆大马车在院子里,驱使自己豢养的一只猛虎进了车厢,然后亲自驾着马车乘夜赶到匪寨后边。

扈氏放出车厢里的猛虎,驱使着它翻过山岭乘着夜色扑向敌寇的营房。

那帮草寇也不过是数十来人的乌合之众,黑夜里突然天降猛虎,当时就得吓得慌了神。

寨前的官兵听到匪寨里炸了营,便乘机攻了进去。就这么着,得崔夫人和她的猛虎相助,官兵攻破了这一座山寨。

这座被荡平的山寨却不是叫“十八寨”,更不是什么一十八座山寨。

所谓崔夫人一人挑了“十八寨”的传言的由来,是她一箭射翻了一名叫作“石拨斋”的匪首而已。

至于战阵之时的虎啸声,自然不是什么身负绝艺的侠女格斗时发出的怒吼呼喝,而是真的是虎啸,只是仅有她豢养的那一只而已,当然也不是什么百虎助战。

至于这崔宅中的时常传出的虎啸声,当然也不是什么虎女的怨叹,也不是胡钰练气习武时发出的呼喝啸叫,而是真的是老虎的咆哮。

当初扈氏杀了雌虎剥皮,对跟随雌虎的初生幼虎心生悯怜。放任它不管,也是必死无疑。

于是,她便不顾崔韬的劝阻,执意带着这幼虎一路到了祥符县。

扈氏特地在崔宅中的一处空房里备下一个大铁笼,平时将它关在里面,每天喂食活鸡生肉。

乘夜晚无人时,她便常放出这幼虎到庭院里活动,驱使训练它听自己的吩咐号令,和它戏耍。

久而久之,这幼虎也渐通人性,竟也能指挥如意。

扈氏这么做只是因为她在这深宅拘束的生活中想念猎户生涯,喜与野兽为伍而已。

她起初也没想到,豢养训练的这只老虎竟能在后来助阵破敌时帮上一个大忙。

崔韬害怕家里养虎的事传扬出去会惹四邻惊恐,便秘而不宣,致使这虎啸声竟被误传得十分厉害。

这幼虎是长到三四岁才成年。

因此,头两年里四邻听到的虎啸之类的怪声较少而且小,到后两年里幼虎渐渐长大成年,便咆哮得愈来愈多,愈来愈大声。

这便是所谓的虎女怨叹或者侠女练气习武渐渐增多。

4

说到崔韬后两年常常十天半月不肯回家,只是因为这幼虎已经日渐长成,扈氏仍然舍不得放走它,崔韬常常被气着了而已。

饲喂幼虎每日需投喂的生肉活鸡花费不菲。

越到后来,幼虎的食量越大,花费也越多,崔韬为人俭省,他被气得不肯回家的次数和时间也越来越长。

如此而已。

这便是县中诸人传言的崔韬越来越厌倦虎女或者是躲避悍妻。

这崔韬与扈氏夫妻两人在一起相处的四年中,虽然算不上美满,却也并没有太大的怨隙。

两人志趣不同,时不时便争吵,渐渐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便也不致大打出手,更不会起心杀害。

崔韬出身于诗书礼仪之家,是一位讲求礼法、一丝不苟的读书人。

他要求扈氏守妇礼,养妇德,修妇功,精女红,对他而言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扈氏却自幼就是山野粗鲁之人,从小就不懂得什么诗书礼仪,字也识不得几个,哪里能学得会这些?

单是扈氏不肯缠足之事,崔韬便决计容忍不下。

扈氏自幼出身猎户,因为谋生打猎所需,从未缠过足。

她也死活受不得这缠足之苦。好好一双脚,硬要捆得跟猪蹄子一样,这叫人怎么受得了?

崔韬是脸薄好名之人,因着扈氏是大脚,便坚决不许她出门,怕被人瞧见后耻笑他有一位大脚娘子。

扈氏几乎是足不出户,在这崔宅里如坐牢一般呆了四年,这叫她一个自幼满山跑遍的猎户女,如何受得住?

于是,她便一日比一日想念旧日的猎户生涯,心里渐渐生出一些胡思乱想来,只是未曾有机缘发作罢了。

终于,崔韬四年任满,携着并载着这四年积蓄的资财,连同车笼中的已经长成的老虎一起回乡。

路过这褫亭故地时,扈氏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往日独自在这里的山林里射猎为生,虽然清苦寂寞,却也逍遥自在。

在过去的这四年之中,自己虽然衣食无缺,却跟这车笼里困着的老虎一般,受人豢养管束,遭人嫌怨喝斥,不得欢乐自由。

一个早在她心底萌芽的模糊念头便在此时清晰起来,渐渐壮大再难遏制。

她仰看白云悠悠,环顾四野茫茫,怀想旧日时光,终于心意已决。

随后,扈氏打开车笼,携着这只老虎一起没入山林,不告而别。

这崔韬重过褫亭时,夫人在此与他分别,这事是有的;有人见到猛虎咆哮腾空而去,这也是有的;崔韬为掩盖夫人不告而别的缘由始未便对旁人编造了化虎之说,这大抵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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