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唐遗少
我一直认为,能够在史书上占有一席之地的,都是些历史名人,直到有一天,我在一本纪传体史书中看到了一个普通的人名;我一直认为,一个普通的人名,能够在一本史书中出现,已经是奇迹,直到有一天,我在两本史书中看到了同一个人名:。
一个人名——孙棘;两本史书——《南史·孙棘传》和《宋书·孝义传》,一个故事——兄弟争死。
公元461年,南朝宋孝武帝时期,政府征发15岁的男子服役,孙棘的弟弟孙萨是应征对象,但孙萨不想去,中途溜号,没有按期到军营报到,当时可是死罪,哥哥孙棘不想弟弟送死,于是便来到彭城(现在的徐州市),找到了市长张岱,告诉他:“是我不让孙萨按时报到的,要死也是我去死!”
这时弟弟孙萨忽然出现,对市长说哥哥在撒谎,责任全在自己,情愿马上去死。张岱一下犯了难,此时手下人建议:将他们分开关押,并分别应允他们,可以替对方死。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碍于兄弟情分演戏而已,真正让他们去死时就会露出丑态。可结果出乎人们意料,兄弟两人听说可以替对方死,高兴地手舞足蹈,先前失眠、厌食等症状一扫而光。
此时孙棘的妻子许氏又托人带话给孙棘:“你是老大,理应惜顾弟弟,他现在还没有成家,而你已有了两个孩子,要死也是你去死!”
张岱彻底蒙圈,他不知是这一家子人有病,还是自己有病——选择性听觉功能障碍,于是找了一个没病的人(孝武帝刘骏)评判,刘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下了一道特别诏书,赦免了兄弟俩的罪责,还给了他们一个小官做。
在人类众多情感中,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既不同于父(母)子(女)之间的感情,又不同于夫妻之间的感情,它只存在于兄弟姐妹们中间。
于是我想把本篇文章献给拥有兄弟姐妹,或者拥有兄弟姐妹般感情的人。
不可否认,在我很小的时候(起码在上小学以前),我是在受人欺负的过程中长大的,因为那时我还没有建立起一整套反抗和还击的思想体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有两个哥哥,欺负我的人在不断的变换,而哥哥们保护我的心却从来没有变过,当被人欺负到忍无可忍时,我们总是会成建制地约谈一个对象(后来这种策略被我总结为集中优势兵力),在对方拿起砖头以前,我们先拿起砖头;在对方揪住我们的衣领以前,我们先揪住他的衣领;在对方瞪着两只眼睛,不知该盯着谁看时,我们瞪着六只眼睛,一起盯着他看。
那种幽幽的、沁人心脾的恐惧登时遍布对方全身。
这是斗争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可以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和别人真正动过手,我们的父亲不允许我们这么做,我的两位哥哥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这种动态的“欺负”平衡,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被无情打破:因为他们都上了初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
于是,一位具有特殊爱好的人出现,他执着地做着同一件事:课间时段,在校园里追着我,向我手中拿着的课间甜点(各种形状的馒头,圆的、方的、三角的、n边形的)上撒尿!我也执着地做着同一件事:跑。
就这样,他追了我两年,我跑了两年。后来我不跑了,将馒头丢给他,任他做他喜欢做的事。
不过一个伟大的计划,在我不断奔跑的过程中,逐渐酝酿成熟:“将所有受压迫的兄弟们组织起来,高举正义的旗帜,与那些野蛮行径和邪恶势力,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
几乎是一呼百应。由一人到四人,由四人到四十人。
当然,那位具有特殊爱好的人仍然追着我,他拿出自己的馒头,丢给我,想要给我一些精神补偿,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做不出那种动作,只能拒绝。
不过他终究没有逃脱一顿狂揍。
队伍大了,需要有宗旨,我们的宗旨是:你不欺负我,我不欺负你;你若欺负我,我必欺负你。后来结合现实情况,经n次扩大会议认真讨论,进行补充完善:你不欺负和我有关的女人(包括同桌、邻居、校园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女生),我不欺负和你有关的女人;你若欺负和我有关的女人,我不但欺负你,还欺负和你有关的女人。
队伍在对抗中成长,也在对抗中备受煎熬,因为反动势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终于意识到团结的重要性,于是联合起来,在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将我家团团围住,不断地向院子里投掷石块!
我的父亲没在家!我的哥哥们没在家!在家里的,只有我的母亲、我,和我的几位兄弟。
母爱是伟大的,当我们看着母亲勇敢地推开门,迎着“枪林弹雨”走出去,对着一帮小屁孩儿一顿斥责,致使他们如鸟兽散的时候,我们都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我因此受到惊吓,整天不吃不喝,对着一个地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