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建家长群,鼓动家长针对陈园的愤怒情绪,学霸们的家长和他们的孩子同心协力想要赶走陈园。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205个故事
一
陈园要走了。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情。
“空穴来风。”我对每一个下课借着接热水的名义,来我们班打探情报的人说。
在这所全市乃至全省最好的高中里,大家都想努力让自己的好成绩看似来得毫不费劲。每天下午四点下课后,几乎没有作业的我们,把所有闲暇时间都花在了谈恋爱、吃外卖和聊八卦上。
学校保持近百分之百的一本升学率,除了中考飘在云端的分数线,秘笈在于我们上课几乎不用课本。所以每一门课我都左手便利贴,右手活页纸,彩色笔一大堆,剪刀胶水打孔器铺满整个桌子。在没有手机可以拍课件板书的高中时代,一个课后不学习的我,硬生生被课堂笔记记出了颈椎病。
可是陈园是个例外,她的课我从来不听。
陈园是一个可以把政治课上到热泪盈眶的女人。上课动感情的老师有很多,甚至所谓名师,是一定会把感情注入课堂。可是陈园和这些老师不一样,她是被自己感动到无以复加。她颤抖着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对我们的谆谆教诲,而我们只能尴尬地坐在下面,毫无头绪地翻着课本,交头接耳,传递零食。
陈园也不会气急,她似乎并不在意我们在干什么,或者说是无暇顾及。因为不知道从哪节课开始,学霸们就达成了一种组团怼她的默契,问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挑一些似有若无的刺。
后来陈园的课就成了一场她和学霸们的博弈。她涨红了脸努力想要解释清楚一些什么,而学霸们则挂着胜利者的轻蔑笑容左右开弓。我呢,总是咬着笔头分辨陈园今天穿的又是prada还说lv,偶尔手忙脚乱地警告前桌把第一排传下来的饼干留一点给我。
我常常恶毒地想,陈园一定是我们学校食物链的顶端,毕竟上课上成这样还能教文科班的政治老师一定和管理层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所以他们说陈园要走,我是不信的。
二
流言来势汹汹。
我其实并不喜欢陈园,她走不走我也根本无所谓,甚至暗暗期盼教务组开窍把隔壁班的政治老师换过来——我的政治真的太烂了,不止是我,我们整个班都烂。拉不出纲领,找不到套路,陈园还偏偏不愿意发提纲,非要说背提纲不叫学习。
可是我们就算再和职高看齐,挥霍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心里还是紧紧绷着高考那根弦。我们受够了每次去找隔壁班的朋友借提纲复印都和做贼一样——偶尔想好好学习还有错。
周末回家的路上,我把这件事当做笑谈和爸妈分享。
“都说陈园要走,我觉得不可能,不过她走了才好呢,这次期中政治平均分又比隔壁低三分。”
“前两天你们王东给我打电话,让我加一个什么家长群,说要交流学习状况,你说我要不要加?”我妈问。
“不要。”我回答得冷漠,斩钉截铁。
王东,35岁,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矮胖男人:地理老师,班主任,最会搞事情。老婆倒是很漂亮,但是从来不搭理我们。
我们班是王东从高一选文科的学生里,选出的成绩好的或者权贵子弟。虽然这件事让我占了便宜,但我就是对他看不上眼。我没什么大梦想,也不想当什么他挂在嘴上的状元。对他的厌烦从他试图每周给我开地理小灶,到让我去黑板默写铁路图,日益累积。
奇怪的是,他做的事明明全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仿佛总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出背后油腻腻的精明算计。他对我不符合实际的期待,在发现我死都背不出经纬度定位之后彻底落空。从此之后,虽然王东还是暗戳戳地把我看成是他“亲卫队”的一员,话里话外也开始对我显出不耐烦。
我妈也不喜欢王东,总觉得他说话阴阳怪气。我的脾气和我妈一脉相承,因此我阻止她加那个莫名其妙的群的时候她如释重负。
事情却在周日晚上发生了大反转。
三
按道理,周日晚自习一直是一周最规矩的晚自习,因为大家作业都没有做完,或者说都没有做。虽然我们老师的风格就是让我们自己对答案,并且很可能一学期都不检查一次作业,可是我们的良知底线还是会督促我们完成作业。
所以根本就没有时间聊天,大家都忙着补作业或者,抄作业。
这个周日却很奇怪,我明明已经迟到了,可是进教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和往常一样在赶作业。大家面色沉重地站在教室两边,中间隔出了一条楚河汉界,气氛尴尬诡异。
我跑得很急,破门而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着茶叶蛋的保鲜盒。茶叶蛋的温暖气息和整个班级降到冰点的温度搭配在一起,奇怪极了。我别扭地把茶叶蛋往身后藏了藏,小心翼翼地挪到小灯边上,用嘴形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