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房门一摔,抓起桌上的地理书开始看。这时,我初一,准确来讲是初一升初二的暑假。
“数学、物理、化学,或者生物、信息,你必须选一个!”
“偏不!”
“反正没有地理。附中除了奥班,别的班都不行。”
“不行就不行!宁可去差班,也不搞竞赛!”
老妈和我的争吵却挥之不去。
邻居王叔叔和严阿姨的儿子王远涛考上了附中的奥班。一次我们一家和他们一家,以及爸爸的朋友兼同事兼大学同学孙叔叔一家聚餐时,严阿姨和孙叔叔的夫人于阿姨说了很多附中平行班[1]不好的东西。老爸觉得没啥,因为附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平行班不会太差。但老妈深信不疑。其实那是错的,后面就可以看到。但现在解释有点太早。
就在这时,老妈出现了,从我手中抽走了那本地理书。“洛谨真,以后你再敢看地理书,你试试看!”她大吼着,出了我的房间。
那一刻,夜很黑,很静,世界仿佛凝固。
那时的我是那么浪,永远在位于二楼的教室(初二的时候搬到了三楼)和位于一楼的史地生办公室间跑来跑去,像一阵风一样在楼梯上飘上飘下,全然不在意自己是一个本该斯文的女生。随便用手理一理额前的乱发,我又开始狂奔。
在我的记忆里,初一的天永远是那么湛蓝,那么晴朗,那么高,那么清,阳光永远那么灿烂,世间万物都是它们最鲜艳的颜色。我也曾有过无奈,有过忧伤,有过烦恼,有过语文书下注释默写与过关、罚抄等等的恐怖、紧张与压力,但这一切似乎都不是主旋律。主旋律似乎应该是简单的课堂,很少的作业,无穷无尽的玩闹,一次次阳光下的奔跑,在走廊上旁观着各种地理现象,倾盆大雨中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做英语听歌填词游戏。
在我童年的尾巴,世界上仿佛只有快乐。这快乐就像老妈从我手中抽走的那本地理书一样,再也不会回来。
只是,当我坐在窗边听着雨水敲,听着《Never Grow Up》的旋律,这一切都重新浮现在我的心头,那么清晰。
三年后的我从书山题海中抬起头来,仍会想念三年前的快乐与无拘无束。但如果三年前的我劝说三年后的我放弃化竞,我不会答应。
就像三年后的我不会劝说三年前的我去搞竞赛一样。只学课内知识,快快乐乐地度过不再重来的童年之末,或是埋头于书山题海之中,让头脑中充满竞赛的高难知识,都是我的选择。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还会这样做。
三年后的我会拍拍三年前的我的肩,为她理一理额前的乱发,然后温和地说:“好好玩吧,能玩的时间不多了。”
从那时起到初二下学期期末地理结业考,我让老爸背着老妈给我买了很多地理书和天文书,并偷偷看完了。然而,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当我快要晋级为天文地理大神时,我自己终止了天文地理之路,踏上了竞赛之路。原因居然和附中有关。
初二下学期,我去参加了附中的开放日。很热闹,小小的聚清园[2]里挤了成百上千人。然而,我只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块白板。它在聚清园东北角。
白板上贴着的,是当年附中奥班[3]大先班[4]的录取名单。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张名单,我就产生了报考奥班的冲动。
那不是希望自己的名字在开放日上被千百人仰望的虚荣。
风儿轻轻荡,阳光还是那么灿烂,但是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如果不是中考,我可能可以一边学天文地理,一边搞竞赛。然而,中考是冰冷的。竞争很残酷。当一贯使用附中那“无为而治”的教育方式来教育我的老爸都反对我学天文地理时,我不得不放弃天文地理,专心学习。代价是,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学习天文地理,原因又是竞赛,但是这个要稍后才能提到。
我只能看着自己的U盘里面2点几个G的天文地理的图片文档视频等等东西叹了一口气。那是我这两年来收集的资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一次它们,或许是一年以后吧。
我在QQ天文兴趣部落里面发了最后一条帖子《天文哟……》,算是对天文地理的告别。曾经我的那么多帖子都被很多人点赞评论,或许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吧。
还有,那幅秋季星空图还没有画完,而我想画完四季星空图呢……
还有我两次拿的地理奥赛省一,一次拿的天文奥赛省二,还有那次没拿奖的国赛和校园平面图比赛……
纵使有再多的遗憾,也只能放下,开始新的一条路。
马上就要进入正题了。在进入正题之前,请允许我再多说几句。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中,真正搞竞赛的或许只有王远涛和我。在此之前似乎没有听说过,因为那时候竞赛还是个不起眼的新生事物;在此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因为素质教育已经风行,这个概念本无过错,有错的是那些把它过分曲解的人。
王远涛的母亲比较专制,王远涛什么都要听她的,所以他是被迫走上了这条路。而我,虽然是他的被迫导致了我的知晓,但最终还是我做出了选择。
他开始了我们这些人的竞赛史,难道接过这段历史的我要亲手将它终结?
如果真的要这样也还好,那我就尽我之力做到我能达到的极限。
不禁感觉到了一丝有点悲凉的美。
从此,故事就进入了正题。
[1] 平行班:普通班的别称。附中师生常用这个词。
[2] 附中东西南三栋教学楼和北面生化楼中间的花园。
[3] 也就是竞赛班。
[4] 即大学先修实验班。附中1、2班为奥班,3、4班为创新人才实验班(简称创班),5、6班为大学先修实验班,7~12班为平行班,高二文理分科后11、12班为文科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