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小声和我说:“你三姨夫出轨了,那个没良心的。”
那时候我在异地上大学,每年回家两次,每次在家待十几天。我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更没想到这种狗血的戏码会上演到我们家头上。
如果不是有一次大家都在外婆家吃饭,我看到琪琪非常明显的抵触她爸,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去我问我妈,我说:“妈,琪琪和他爸怎么了?”
我妈想了一会对我说:“她讨厌她爸爸。”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以前琪琪和他爸明明很亲的。我问:“为什么?”
我妈这时才告诉我:“你姨夫出轨了,跟一个寡妇,所以琪琪讨厌他。”
我大惊:“什么?我姨夫出轨?”
我妈在我身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幽怨的说:“别大声说出来,也不要对别人讲听到没。”
我知趣的连忙点了点头,但那天睡觉的时候我都在想着这件事。
第二天,我再次见到三姨夫,自己觉得很尴尬,他倒很自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三姨得知这件事后,她变得很沉默,以前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大嗓门说话、大声笑的纯朴妇女,但她现在却像是被摄了魂魄的人偶。
外婆很难过但也无可奈何,她只能在姨夫的背后骂他,外婆对我妈说:“当初就不该让小萍嫁给那个混账东西,我就知道这种光好看的男人靠不住,小萍非要嫁他,如今她爸也走了,没有人为她作主。”
我在一旁看着外婆气得剧烈颤抖的身体,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但外婆骂归骂,在三姨闹着要离婚的时候,她反而耐心的劝三姨道:“小萍你不要傻了,你们离了婚两个孩子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养活孩子?”
我妈也劝她:“小萍,算了吧,事到如今你让他断绝和那个女人的来往,好好过日子,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
三姨在这样的劝说里虽然还是说着要离婚,但已然没有开始那样坚决,在明晃晃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低头。
虽然我也知道很多这样的事例,或许就应该向书里以及那些报道里说的自强自立的女人一样,速战速决,然后强大起来,争夺财产赢得儿女找一份工作,开始另一种幸福的人生。但生活有那么多种样子,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你适用的别人未必能适用。
三姨迅速认清了自己的现实,她表面上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她大声笑、嗓门很大。
但是正处于叛逆期的琪琪知晓了她爸干的事,她对她爸的恨表达得公开而又直接。她不和她爸同桌吃饭,也不和她爸说话,尽一切可能躲避他。有时候她遇到他爸,她就恶狠狠的盯着他然后走开。
我能看出来姨夫受伤的表情,他就像一只灰头土脸的老鼠,在琪琪无声的充满审讯的眼睛里,看到他那份被自己早已踩到脚下的坦然,支离破碎。
他当然不敢斥责琪琪,只是默默任由她明目张胆的表达着自己的恨意。
但是琪琪的弟弟是喜欢爸爸的,因为三姨夫经常带他出去玩,给他买吃的。或许弟弟还小,不明白大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有时候弟弟甚至会责怪姐姐那样对待爸爸。但我们谁都没说到底是谁的错,只能装作平常一样过日子。
以前,三姨夫是他们村子里一个医务室的村医,以前他靠着这个职业还能挣到钱,养活家人。但随着科技的发展,生活水平提高,很多人都不去他的医务室了,他的工资越来越微薄,而他又不肯换工作,重担一下子压在了三姨身上。
三姨是一个农村妇女,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什么特长,她只好给人家帮工。不管人家是家里建房子需要搬砖还是办酒席需要人手亦或者庄稼需要收割,三姨都去做,她夹杂在那些男帮工里,一做就是一整天。人家管她一顿饭,一天给她一百多块钱。
每天三姨都是早出晚归,干净的衣服出去,满面灰尘的回来。
而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候,三姨夫出了轨。
我问我妈:“为了什么呢,大家是一把年纪了,怎么做事还这样不计后果?”
我妈满眼里都是忧虑,她叹了一口气说:“听说那个寡妇有钱,她给你姨父钱花。真是冤孽啊,听说那个寡妇也有两个孩子。”
开始他们两个的事情还没被发现,姨父每天把自己捯饬得像个旧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头发往后梳,光滑发亮。我三姨只当他是爱打扮,数落他几句就过去了。
后来他就经常出去,三姨开始起疑心。
有一次,她问儿子:“你爸爸每次都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怎么那么久?你们去了哪里?”
三姨稚嫩的儿子哪里知道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回答说:“爸爸有时候和一个女人走了,让我自己在那里吃东西,然后等他回来。”
我姨就开始跟踪,然后知道了他出轨的事实。
三姨是个农村妇女,她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跑去人家寡妇家里闹,揪着她,又哭又喊又骂。那个寡妇自知理亏,也只好任由她打骂。最后是邻居众人来拉开两个人。
自从这件事曝光之后,姨父不再和那个寡妇来往,他害怕三姨和他离婚,更怕两个孩子恨他。
我原本以为,这出出轨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一切重新回归表面的平静。
但是那个女人后来多次上门来要钱,我姨夫躲着她。那个女人就找到我姨,对她说:“他花了我很多钱,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这钱,他必须还出来。”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好像她就不曾伤害过我姨一样。
我姨早已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骂:“你勾引别人家丈夫还敢上门要钱,你还要不要脸,你不怕别人笑话我还怕别人笑话,你给我滚,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那个女人依然一动不动,她低着声音说:“他欠我钱,你叫他出来,我要和他对质。”
我姨推了她一下,要把她赶走:“你破坏别人家庭迟早会遭到报应,你等着。你赖在这里不走,你还想见他?门都没有,你给我滚。”
可是不管我姨怎么骂她揪她,她都不走,而我姨父就躲在楼上。
琪琪冲出来,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就要冲着那个女人身上砍,但是被三姨拉住。琪琪猩红着眼睛、杀气腾腾的喊:“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个女人看到琪琪扬起的菜刀被吓到,慌忙跑了。
我三姨就抱着琪琪哭,一边哭一边告诫她不许再拿菜刀,杀了人是要坐牢的。可琪琪的心早就被伤害,她恨出轨的爸爸,可怜无辜的妈妈。琪琪没有掉一滴泪,她面无表情的回答,我不怕。
我妈经常说:“可怜的琪琪,你看以前那个活泼的一个孩子,现在变得这么沉默寡言,毫无生气。”
我尝试过和琪琪沟通,但是我丝毫找不到途径,因为琪琪根本就不开口,她一句话都不说。她在外面树立了一扇巨大的门,把自己关到了门的另一边。
后来琪琪上了寄宿高中,很难得回家。三姨还是每天辛苦的在外面帮工,努力挣两个孩子的学费。而三姨夫也还是做着半死不活的工作,拿着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薪水。为了打发时间,他甚至借钱赌博。而这些欠债还要三姨来还。
其实,我真的很想劝三姨离婚,但在那个思想依然十分落后的农村,离了婚的女人就会被大家耻笑,尽管这并不是女人的错。
毕竟困难的并不是离婚,困难的是不能改变的落后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