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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28岁,一个月前被查出得了肺癌,而且还是晚期。
医生告诉我说:“别放弃,小伙子。”
老婆对我说:“等死吧你,臭傻逼。”
他们俩的话都很有道理,所以我不知道该听谁的,只好全部听取,所以我现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边接受治疗一边等死。
众所周知,等人都是一件无聊的事,更别说等死了,简直就是无聊透顶。所以为了不无聊,我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第一件事就是拉住医生的手,我告诉他我想在死后捐献器官。
医生起初也很激动,认为我的觉悟很高,所以他的积极性也很高,以最快的方式带我做完一系列检查,但是检查结果出来后他却一把将我推开,说:你虽然患的是肺癌,但是你体内能捐的器官都有问题,人体八大系统,你七个系统是坏的,说实话,你就是个废柴,捐出去了也只能当柴火烧掉。
听完他的话,我震惊的久久不能言语,怎么会这样,我今年才28岁啊,谁的28岁只能当一把柴火烧掉?我很不服,于是就说:“不是还有眼角膜吗?我视力很好,我可以捐眼角膜啊!”
医生再次将我推开,说:“哎吆我的哥哎,就别折腾了,你那眼角膜常年被烟熏的,你再不死它也要脱落啦。”
他说到了这里,我就想从床上爬起来跟他干一架。
但是我也深知,在医院里跟自己的主治医生干架绝非明智之举,他会在我注射的葡萄糖里加春药,虽然我不知道那样会有什么后果,但肯定是不好的。所以我忍住了愤怒,选择不再说话,闭上眼陷入了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黑暗与绝望。
但是一个星期后,他兴冲冲的跑过来握住我的手,激动的说:“哎吆我的哥哎,有家医疗机构愿意要你啦,而且是要全套,你的肺啊,你的肝,你的心脏你的胃,他们全部都要!”
我有点懵,甚至有点不相信,就问:“为什么?这些器官不是全都坏掉了吗?”
没想到医生兴奋的说:“正是因为全都坏掉了他们才肯要!他们要将你黑掉的肺、烂掉的胃、硬掉的肝拍成一系列照片卖到国外去,让外国人印到烟盒上,哎吆我的哥哎,照片版权还是你的,人家外国人买一盒烟就得给你一点钱,发了啊我的哥,赚钱赚到外国人身上啦!”
但是我不为所动,我的本意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将我的器官传承到活人的身上,希望他们能代替我更好的活下去,这是一种生命的意义,而不是像那样印在烟盒上丢人现眼,所以我有点气馁。
见我没吱声,医生以为我是兴奋地不能言语,就继续说:“你以为这就完了吗?还没有!我的哥!除了拍照片,他们还要将你的器官做成标本卖给医学院,你知道你一个肝能卖多少钱吗?一万块啊!我的哥!一斤猪肝市场上才能卖多少钱?更别说你的心、肺、肾啦,都是钱!还有你这具身体,按斤卖,甭管多少钱一斤,想要的医学院能从这排到法国……”
听他说到这,我的身体开始发抖,发抖是因为害怕。你可能有所不知,但是我却知道,到医学院做人体标本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因为我就是从医学院毕业的。
想当年,我在学校上解剖课时接触到的人体标本前前后后有八具,可八具没有哪个是完整的,全都支离破碎,泡在福尔马林液里乌黑得像堆烂木头。但关键是这些标本的脸都很完整,可以很好的看出生前模样,身上的皮肤则像烂掉的柳树皮呈条状耷拉在肌肉上,生殖器萎缩成一块藏在裆部,趁老师不注意我们会挨个伸手去捏,坚硬,冰凉,像块路边的石子。
我是宁愿化成一坨灰,也不愿意将生殖器变成一块石子让人随意去捏的。所以当医生问我愿不愿意时,我坐在病床上一边拼命的发抖一边拼命的摇头,这个样子像是在发羊癫疯。
见我这个样子医生并不慌忙,他先是站起身将我按倒在病床,然后抽出胸前的笔插进我的嘴巴,接着撑开右手掌托住我的下颌(这是防止羊癫疯发作时咬到舌头的一种急救方法)。
就这样,我不能说话了。
虽然我无法说话,但我还是拼命的挣扎,我想用挣扎表达我的意志:我是不可能去医学院做人体标本的,我宁愿是死,也不愿意去医学院让人随意捏我小鸡鸡!
但最终,我还是去了医学院。
事情的过程是这个样子的:医生问我愿不愿意,我说不愿意,他说好,然后就往我注射的葡萄糖里加春药,加春药我也硬撑着说不愿意,但我只硬撑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的身体就不由我控制了。首先表现在泌尿系统上:有时在厕所撒尿,前一阶段撒的是尿,后一阶段撒的就成了前列腺液。其次表现在意志上,我的意志崩溃了,不然我也不会对着摄像头挥舞胳膊大喊:“我卖身!我卖身!”
片刻,医生就跑过来了,他先是抱抱我,然后捏捏我,最后朝我大喊:“哎吆我的哥哎,你终于是想通啦,你看看这一个星期自己将自己折腾的,瘦了起码十斤,这得折多少钱啊!”
我虽然是同意了,但我也附加了个要求,那就是将我身体卖给医学院之前,先将我的脑袋砍了,或者将小鸡鸡割掉,他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吱声。
因为是按斤卖的,所以他选择的割掉了我的小鸡鸡,算是履行了承诺。但是割掉之后问题就来了,他不知道该往哪扔,他觉得这玩意往哪扔都是对我的不尊重,思前想后,就找了根线穿起来,然后挂到我的脖子上。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2
我想到第二件有意义的事就是发朋友圈,我要把我得了肺癌的消息发布到朋友圈,并且每天按时更新,记录下我的抗癌历程。
我最初的想法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可能就我一个人得了肺癌,所以我推测出,在我的朋友圈里也不可能就我一个人得了肺癌,就算现在没得,以后也会得,所以我作为先驱,有义务为他们提供一些抗癌的经验(其实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用的药有多贵,所以,进了我的朋友圈你只看图片不看文字说明的话,你或许会以为我干起了微商)。
但是好在没有哪个瞎子觉得我是在干微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肺癌”两个字吸引,也就是说我得了肺癌,而且还是肺癌晚期这件事被我的朋友们知道了。
有关于这个结果我想说两个现象,第一是好的现象,第二是坏的现象。
好的现象出现在我发朋友圈的第一天:我受到了极大的关注。那一天,我的微信像打了鸡血一样响个不停,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游戏里结识的爆肝党,旅游中搭讪的陌生人,甚至是经常给我送快递的小哥都纷纷发来私消息安慰我、鼓励我,不仅如此,那些平时死寂的同学群此刻也突然充满了活力,就像火山爆发,不断有人@我,问我现在状态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助等等。本以为就我现在的状态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感动我了,但是那一天频频闪动的手机屏幕却让我泪流满脸,他们对我说的那些鼓励的话无比真诚,就跟真的一样,让我备受鼓舞,甚至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肯定可以战胜癌症。
但是后来有人在群里提议给我捐个款,大家就都不再说话了。
以上是好的现象,接下来说说坏的现象。坏的现象主要分两种:1、个别跟我有矛盾的同事在我发的动态下面点赞。2、这个现象是我在快死的时候发现的。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我已经发过很多条状态了,如果有人将这些状态一条一条的逐个往下看,他就会发现我的病情并没有发生奇迹,而是合情合理的走向死亡。按理说,随着病情的恶化,我得到的回应应该越来越多才对,但事实却是越来越少,甚至到最后一条回应没有,我猜是被他们屏蔽了。当然,还有一些人没屏蔽我,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屏蔽,所以他们选择来骂我。有人骂我发的图片太过恶心让我快点去死,有人骂我哗众取宠也让我快点去死,还有人让我别急着死,死前先还钱。
前两个人的要求我可以理解,但是最后那个人的要求却让我无法想通:我从没向任何人借过钱啊!
于是我跑过去问他,问清楚后才知道他是让我还的是份子钱,是我结婚时他随我的200块礼金,眼看着我要死了,但他还没有女朋友,所以也不指望我能随回去,就直接干脆的找我要。
这我当然是不能还给他了,于是我将他拉黑。
3
既然说到了结婚这件事,那我就必须将这件事说清楚:我结婚了,前年结的,但你绝对猜不到到新娘是谁。
因为新娘是阿吉。如你所知,阿吉是个妓女,但那是以前,现在她从良了。自从那年在网吧和阿吉不欢而散,我们再无联系,至于再次的相遇,我只能说是缘分。
我毕业后回老家工作,她从良后回老家开奶茶店,偶然的机会,我到她店里买奶茶,这才发现原来我们是老乡。当然了,我愿意认这个老乡她却不愿意认我,所以她给我递奶茶的时候全程捂着脸。我很不解,以前她跟我说她是妓女时也没捂着脸,现在却捂了起来,搞得好像买奶茶比做妓女还要丢人。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认出了她,因为阿吉的脸很大,手很小,还有她夹在指缝间那款熟悉的万宝路。
我吃惊的说:“阿吉?”
阿吉捂着脸说:“阿什么吉,快点付钱滚蛋!”
见她不承认,我伸手就要去拽她的手,还说:“阿吉,我啊,慕容复!”
阿吉连忙缩到狭小奶茶屋的角落,说:“我不收你钱了,你快点滚蛋吧!”
于是我便不在勉强,说了声好的,然后就滚蛋了,白赚一杯奶茶钱。
第二天,我又到她的奶茶店了,买奶茶,当然还是没有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