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间·故事/壹
"眼前的繁华应该是与我无关吧?那些人们口中常说的爱情，都是扯蛋"，我在一扇玻璃窗的里面，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落雨看着窗外，雨不停的下着，没有停的意思。路人们打着伞，行色匆匆，有人在回家的路上，有人不是。她看到一个小孩，穿着雨衣牵着母亲的手，蹦着跳着，脸上满是天真的笑。
落雨笑了，想起了儿时的自己，她点了根烟，吸了一大口，然后吐出去，让烟填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应是吸的有些猛了，她的嗓子受到了刺激，一阵猛烈的咳嗽。
"妈妈，妈妈你看，有个小姐姐在那看我呢?"女孩顺着咳嗽声望去，看到了落雨，落雨咳嗽的更猛烈了，但仍是望着这边。
"看什么看，快回家!"
"哦"女孩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变得严厉了，但仍是跟了过去，不住的回头。
"记着，永远不要到那种地方，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当个。。。"
后面的话，落雨听不到了，母女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的咳嗽终是好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剧烈咳嗽的刺激还是因为其他，眼角还是流下了一行泪水。
这是落雨来这个城市的第五年，今天刚好下雨。昏暗的深巷，挂着各式的招牌，她的店亮着暗红的灯光，总能勾起人们最原始的欲望。
从小巷走过的人，常会用不同的目光朝这里打量，有贪婪、有欲望、有淡漠、有悲伤。有一个男人进来，拉着落雨进了里面的暗房，没多久又出来，满面潮红的离开。他们会把所有的情话留在了里面，分手后，便又是路人。
这是一间发廊，落雨和另外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一同经营。闲时，她喜欢望向窗外，看各色的人群，然后进去出来进去出来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来回穿梭，简单生活。
那个男人偶尔也会拉着身边的女人进去，她默然，有时也会是自己，她同样默然。
她唯一的兴趣，是给窗台的一盆仙人球浇水，然后在固定的季节，看它花开，看它花落。
有人说，女人的样貌，总能掩盖真实的年龄，在昏暗的灯光下，落雨更显得年轻，但她有着一双与年龄不符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沧桑。这一年，她24岁。
5年前，她高中毕业，不顾家人的反对，同一个男孩一起到了这个城市。她没见过母亲，和其他单亲的女孩一样叛逆，更何况，她的父亲，是个酒鬼。
19岁，她除了年轻，一无所有，没有钱上大学，刚好，她也没有考上。她把第一次早早的就给了这个男孩，然后是许多个难忘的夜，因为爱他，所以落雨给了他能给的一切。
男孩大学毕业，带着刚刚高中毕业的女孩去了他们梦想的城市，没有任何留念。
那一年，他们合租一个房子，男孩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白天，落雨会准备好三餐，晚上，她会顺从着男孩的缠绵。
"你会一直爱我么?"她问。
"我会，我会一直爱你。"男孩回答，
然后吻上她的唇。
一天下雨，男孩很久没有回来，落雨很怕，很怕在这个城市失去唯一的依靠，就那样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人群。
不知道等了多久，男孩回来了，怀里抱着个东西，有些神秘。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还没等落雨开口，男孩似是知道她的心思，抢先喊了出来。
"几点了都，也不给我说声，知不知道我很担心的!"
"额"男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显然他也明白自己的过错。
"下不为例!"他说，然后取出了怀了的东西。
"仙人球!"这么漂亮。
原来男孩看到街边卖的仙人球正开着花，忍不住就买了。结果错过了班车，只能一路跑回来。
"送你，以前你就像这仙人球，艰难的活着，今后有我，每年，我都会让它开满鲜花。"
落雨幸福的流泪，看着那盆仙人球，久久不语，她已经将之视若珍宝，谁来我都不换，谁买我都不给。
在落雨眼里，那时，她就已经是男孩的新娘，她梦想着多年后他们结婚的场景，憧憬着将来……
外面的雨有些大了，落雨看了看那盆仙人球，笑了笑，把思绪渐渐收了回来。她挥手散了散周围的烟，然后又吸了一口，还是那样站着，看着窗外的行人。
"你还放不下他么?"
一个女人从里屋出来，送走了一个男人后，转身对她说。
"早忘了。"
"切，谁信。不过我告诉你，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想他有什么用，你还能回去不成，还是他真的能回来找你?死了这个心吧。"
"死心很容易么?这么多年我发现，忘一个人原来比记住一个人还难，可老娘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年，男孩一声不吭就走了，落雨跪在地上求他，求他 留下，可依然挽回不了这结局。男孩说，照顾好自己。可他不知道，他走了，她照顾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她后来时常觉得当时自己很贱，为什么要求他，为什么要跪下。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那样，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没有工作，没有存款，曾经她把一切都寄托在那个男孩身上，今天，她留下的，只有怀里的仙人球了。
那个晚上，她一个人走了很久，漫无目的。路过这个小巷，当时店里还只有那个女人一人，她知道进去了可能就出不来，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但她终是没有多少犹豫的进去了，和那个女人一起，蜷缩在这个城市的角落。
"什么爱情，都是欺骗!什么誓言，只不过是些谎言。既然他走了，我这已经被糟蹋了的身体，又有什么价值。男人，不过都是些表里不一的混蛋。"
这是落雨当时的想法，只在一瞬间，看到那个窗户里搔首弄姿的女人后，产生的想法，也是这想法，让她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犹如困兽，在角落蜷缩了三年。
从开始的青涩渐渐变得麻木，时间，成了一把雕琢的刀，一刀一刀剥离了落雨所有的棱角和柔弱，也切掉了她所有的梦想。可就在她已经快要和这个小巷融为一体的时候，半年前，她还是等到了那个曾让她万念俱灰的人。
那天，天有些沉闷，落雨躺在窗下的沙发上玩着手机，身旁是另一个和她关系较好的女人，不时传来的对天气的抱怨。那个女人打算出门打牌，把昨天输的赢回来。这是她们仅有的乐趣，可惜落雨始终提不起兴趣。
落雨低头玩着手机，这时收到一条短信。
下一秒，她定在了那里，浑身颤抖的有些僵硬。
"小雨，我是林枫，最近好吗?"
落雨想了一千条骂他的话，有积攒了快三年的愤怒就在等这一刻的爆发，但终是忍住了，回了一句，"还好，你在哪里?"
"我回来了，就在这边，能出来吗?我们聊聊。"
"好啊，在哪里?"
"老地方，我等你。"
落雨摔门而去，忘了带伞，一路狂奔。
店里的女人很诧异，奇怪她为什么会出门，因为这几年，她几乎没有出去一步。
转过两个街角，落雨到了他说的老地方，一个已经有些老旧的咖啡屋，当年他们常去，在那里享受着周末的阳光，只不过，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了。
"好久不见。"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落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眼睛终究还是红了。
"对不起，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不用说对不起，肯定比你这个混蛋过的好!"
落雨的身体有些发抖。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久，男孩心有愧疚，始终在自责和解释，落雨只是静静的听着，她没有说自己的工作，只是告诉他，在一个理发店，让他有空去坐坐，当然，只是一句玩笑。
有人说，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相信他所有的假话，即使受伤，却仍是执迷不悟。并不是她傻，而是她在渴望一份被爱的真实。
第二天，男孩约她，她依旧出门。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
一周后，男孩带她去了他们曾经去过的旅店，过了一夜。男孩说他还是爱她，忘不了她，落雨就像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孩，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给了他。
落雨没有问他的工作，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她始终有些自卑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提什么要求的资格。男孩终是回来了，可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落雨不想再干了，她想重新找个工作。就像这几年她在那个小房子里面遇到的没一个男人，在完事之后给她说的一样，"你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工作，非要干这个。"
落雨曾经听到这话是嘲笑的，男人们做了违背道德的事情，满足自己的私欲后，还要说几句劝人从良的话，来标榜自己的善良，真是可笑。
但现在，她是真的想从良了，结束这几年的浑浑噩噩，和她等的人重新开始。
只不过这些，林枫并不知道，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周末约落雨出来，逛街、吃饭。在隔三差五的夜里，和落雨去固定的旅店。如初恋般表达着情感，赠送着他觉得落雨会喜欢的礼物。
只不过，看惯了男人的落雨，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女孩，但她还是会表现出一些感动和欣喜，只为满足男人的尊严。
这天，他们在一起整整半年，男孩第一次迟到了，微信里告诉她，让她先去他们定好的酒店，他会晚些过来。
落雨没有多想，一个人进了酒店那个房间。房内，男孩提前做了布置，满地满床的玫瑰花，只为庆祝他们相处的半年。
落雨感动了，她决定明天，便走出那个小巷，找一个工作重新开始，这一夜，她只想尽情的满足他。
男孩在一段时间后来了，几番解释后，他们便拥在了一起，情话从走廊，甜蜜到了床上。男孩在床上亲吻着落雨，正要褪去她的外衣时，一个电话打乱了他所有的情义。
"妈?怎么了?"
"你们怎么出来了"
"嗯，好吧，我这就来。"
"怎么了?"落雨问。
"我妈过来了，说是一起吃晚饭。"男孩报以歉意的眼神。
落雨明白，毕竟她并没有打算现在去见他的父母，他也从未提过。
"那你去吧，我等你。"
"嗯，我很快回来。"
落雨笑笑，没有说话。男孩走了后，她仍是在床上躺了许久，回忆着这半年的时光，仿佛一场梦，她终是不愿醒来的。
晚上，落雨想反正是等，不如在落下买些小吃，晚上他回来，两个人也可以聊会天，毕竟，她还没有吃饭。
落雨下了楼，在走了一条街后，找到了他们之前常去的一家小吃店，选着他爱吃的东西。
然后付钱，转身。
那一刻，她看到了她一生难忘的场面。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陪着他的母亲慢慢走出了街对面的饭馆，身边跟着的，是一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女人。
那个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笑的那么自然，只不过，那个男人，不时的看看手表，左顾右盼。
原来自己，竟意外的，当了一个渣男的小三。
天突然下起了雨，很大，落雨扔了手里提的小吃，跑回了小巷的发廊，然后删了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瘫软地坐在地上，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
那晚，她接了几个客，没有算过，她只知道，自己的上半身始终冰凉。
晚上，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和行色匆匆的行人。点了一根烟，然后猛吸了一口，把烟吐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然后因为吸的太猛，她开始剧烈的咳嗽。
窗外，有个小女孩看着她，对她妈妈说着什么，她听不见，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要是我也有妈妈，该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