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山恶水出我爹

2018-10-13 22:00:04 作者:细雨微薇

我刚注册简书不久,读到了一篇热文——《穷山恶水出我妈》,这让我联想到我的老娘(其实不老,还不到五十岁)。我跟我老娘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多,一生中她只打过我一巴掌,而且这一巴掌我爹替我当场狠狠打回去了,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她似乎并不算恶。相反,当年护着我的老爹倒真是有点“穷凶极恶”。

在我大约四五岁的时候,爹娘离婚了。老娘改嫁不久,就带着好吃的来看我们。老爹当然不同意。他义愤填膺,咬牙切齿,一把薅起桌上的零食袋,使出抗日英雄扔手雷炸鬼子般的力气,把老娘送来的糖果、桔子全部投进了门前的池塘里。这一愚蠢的举动引得邻居们议论纷纷,惋惜不已。我的姐姐不甘心,她拿了一个捕青蛙(那时家家户户都有这种工具,用于捕捉青蛙)的长杆捞鱼网,在水里捞呀捞呀,变换不同的角度,总算“抢救”回几个浮在水面的桔子。她剥着湿答答的桔子,吃得津津有味。我和弟弟看得口水直流,而老爹则啼笑皆非,只能厉声呵斥。

老爹“虐待”零食的行为,让我和弟弟深恶痛绝,一致认为他不可理喻。要知道,我们小孩子有多久没尝过糖果的味道了呀!我们的小舌头都快忘记那种甜味了。我们舔着干巴巴的嘴唇,听老爹郑重其事许诺:“不要她的东西,爸爸以后给你们买很多好吃的……”老爹的这个诺言许得实在太大太长了,因为直到我们童年结束他都一直没能实现过。

最让我和弟弟难受的是老爹不准我们去外婆家玩,理由是:她不是个好妈妈,以后也不要跟她的家人来往。他叫我们小心老娘一家人的“糖衣炮弹”,告诫我们千万别上当。我们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我们问“糖衣炮弹”是什么,老爹说就是用糖包装的炸弹。我们听完,开始对天空充满神往,渴望有一天“糖果炮弹”从天而降,就算被砸头也心甘情愿。可惜老爹说的那种“炮弹”根本没有出现过,让我和弟弟无比郁闷。更让我们捉摸不透的是,老爹口口声声说是老娘毁了这个家庭,害苦了大家……奇怪!不是他提的离婚吗?我当时虽然年纪小,但是我听到他当着很多亲戚的面响亮地吼道:不用劝了,她不离我也要离!二十多年过去了,老爹当年那种豪迈的腔调至今还在我耳边时时回响。

尽管老爹一再强调不许我们去外婆家(外婆家离我们家很近,中间隔一个小山头),不然就打断我们的腿,可是我们的嘴巴却不由自主老惦记着外婆家的美食。记得有一次我和弟弟实在嘴馋,偷偷跑去外婆家了。外婆见了我们很心疼,给了我们一些饼干、奶糖,还有十来个苹果。我们姐弟俩吃了饼干、奶糖,灌了几碗水后,肚子就撑圆了。我们一路抱着苹果往家赶,我跟弟弟说:“我们不能把苹果带回去,爸爸会知道的。”

“我们就躲在这里先吃完再回去。”弟弟说。

于是,我们俩个躲在路边的草丛里猛啃苹果。啃了不到一个,我就咬不动了。我说:“我腮帮子酸了,吃不下了。”

弟弟打了一个饱嗝,说:“我也饱了。”

我们想到了一个处理苹果的好方法:我们拿一个,啃几口,扔进草丛;又啃一个,走几步,又扔掉;再啃一个,走几步,再扔掉……

就这样我们一路啃,一路扔,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家。那天的晚饭,我和弟弟都吃得很少,父亲少不了责骂一顿。

在没有零食吃的日子里,我们一直回味那些被扔掉的苹果。有一次我们还跑回去扒开草丛,看看那些苹果还在不在……

后来我们又去了几次外婆家,最终东窗事发,目光敏锐的老爹察觉了我们姐弟的异常。我们只得一五一十交代“犯罪”次数和经过,包括第一次边吃边扔苹果。老爹痛心疾首,说他一再警告过我们,千万别被敌人的小恩小惠收买,万万没想到,我们连这点小小的诱惑都经不起……我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听老爹讲秦桧、袁世凯、林彪,讲方志敏、刘胡兰、江姐……从此,我们再也不敢去外婆家“打牙祭”了。

我常常想,如果不是老爹的专断独行、自私狭隘,我和弟弟成长的日子也许会快乐很多。然而,我对他最有意见的事情恐怕是他不支持我读书了。

我从初中开始,忽然变得好学起来,成绩也扶摇直上。我沾沾自喜,我老爹却隐隐担忧。每天放学回来,他就见缝插针给我灌输一套“读书无用论”的思想。他旁征博引,举例论证,条条是道。幸亏我性格叛逆,压根不听他的。每个学期领回“三好学生”奖状,我就自己把它们糊在卧室墙壁上,仅限独自瞻仰。等到高中时,墙壁上的奖状越来越多,而我和父亲的关系却越来越差……

到我十八岁时,我去了母亲所在的城市读书,我跟老爹的联络更少了,有时一整年都没有电话。不是我不愿意打,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后来有一年,在老娘的撺掇下,我接他来厦门,他很高兴。在一次午后的谈话中,他跟我提起了我的老娘。他说,他的婚姻之所以失败主要是自己脾气太大。他也坦然承认了自己当年的无能,因为担心供不起才反对我读书。他说“读书无用论”是自己没能力、没文化的人才会找的借口和心理安慰。他还说他八九岁的时候做梦都想读书,他背同桌写的作文给我听:一场大雨将大地洗得干干净净、明明亮亮,天是蓝蓝的,水是绿绿的。我和小伙伴们……他滔滔不绝,满脸通红,张嘴时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那时老爹已年近七十了。

那次谈话过后,我心里沉睡多年的冰终于融化了,我感觉轻松了很多。在夜深人静时,我站在洒满月光的窗前,又回想起儿时一些温情的画面:背我去医院看病时的老爹,给我们讲故事的老爹,带我去捉螃蟹的老爹,给我衣服钉钮扣的老爹……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不管怎么说,我跟老爹讲和了,不,我们跟自己讲和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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