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荣军说:“你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二娃说:“你再叨叨,我拿铁丝把你嘴给缝上。”
这话听得圆圆很是解气,她想象着白荣军嘴巴被缝起的样子,马上扑哧一下把嘴给捂上了。
5
老白要了三千来块的帐,给白荣军买了台笔记本电脑。
老白说:“电脑也买了,你在家待的时间也够长了,买火车票回学校吧。”
白荣军收拾了行李去吕梁。老白送他去车站,看着他检票进站。
把儿子送走,老白心里宽松了不少。火车第二天早上到北京,他约摸着到站,给白荣军打了电话,问:“到站了没有?”
白荣军说:“没有。”
“你到站给我发个短信。”
“马上就到了,下一站就是。”
“你回到学校见到老师,让老师给我通个电话。”
“你别看我跟看贼一样,我说回学校肯定回学校。”
“那行吧,你好好学习,缺钱就跟家打电话,家里无论如何得把你供完。”
“好了,就这样吧。”
白荣军挂上了电话,他正站在吕梁大街上晒太阳,人根本没去北京。昨天刚一进站,他就从出站口溜了出来。
白荣军觉得,一旦去了北京,那他就是妥协了。白荣军不想妥协,他想好了,计划做个诗人,学校里是培养不出诗人的。
白荣军站在太阳底下寻找诗情,他要做太阳之子,尽情从阳光里汲取创作的灵感。可是过了一个礼拜,他连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又过了一个礼拜,他发现写在纸上的只有“笨蛋”、“傻瓜”和“白痴”。
白荣军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晒太阳,坐在电脑前发呆,吃肉夹饼和方便面。这个城市根本没人理会白诗人。
白诗人站在大街上终于挤出两颗眼泪,他以为这就是诗人之泪,老天该给他灵感,抓住他的手写下美丽的诗行。然而没有,坐到电脑前的白荣军依然敲不出一个字来。
白荣军决定不做诗人了,他要做个书法家,买了纸和笔,开始抄写卡夫卡全集。
白荣军抄卡夫卡全集一抄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他几乎足不出户,连拉屎撒尿都在屋里,用食品袋兜起来扔到垃圾堆。
三个月后,吕梁开始飘雪。白荣军抬头看天,黑云像片片鸦羽。白荣军晃了晃脑袋,一头菊花板结,油汪汪矗立在头顶。
白荣军忘记了冬天该穿什么衣服,他依旧是秋天那套,潇洒地走在寒风当中。白荣军从没有穿内裤的习惯,他认为穿上内裤妨碍思考人生。
房东很怀疑,这个人整天待着啥也不干,到底是什么毛病?于是在第二次收房租的时候问:“能冒昧问一下,你是干啥的吗?”
白荣军说:“我是自由职业者。”
“你不上班吗?”
“听不明白话吗?我是自由职业者。”
“那就是没工作。”
“我在屋里工作。”
“那你具体做啥?”
“说了你也不懂。”
“好,那你自由你的吧。”房东一脸的瞧不起。
白荣军心说,我让你有瞧得起我的那一天,你给我等着。
交完房租,白荣军身上的钱已所剩无几,难道要找李建永继续借钱?绝对不能,一旦见到李建永,那他没去学校的事儿肯定败露。
这几个月,白荣军都保持和家里的联系,撒谎说在学校准备论文,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老白觉得儿子能走上正轨,很是欣慰。冬天到了,一家人都在猫冬,全然不知白荣军正钻在一间四面透风的破平房里抄书。
白荣军想来想去,打算把电脑给卖了,以便维持接下来的生活。他想到做到,电脑第二天就卖给了一个二手电脑商,卖了不到一千块钱。
卖掉电脑以后,白荣军没觉得多么丢人,反而好像赚到钱一样,兴高采烈奖励给自己一顿牛肉水饺。
吃完水饺的白荣军充满斗志,他站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上,豪迈地把嘴里的膻气味给呼了出去。
大雪降低了这个城市的生活节奏,坐车的人少了,走路的人多了,偏偏白荣军曾经的一个同学发现了他,偏偏这同学和李建永关系还不错。这同学打电话给李建永,说,好像看见白荣军在吕梁。
三个月前,李建永知道白荣军已经返校。这三个月,他们也没怎么联系。李建永马上给白荣军打电话,问:“你是不是放寒假了?”
白荣军说:“没有。”
“洪小斌说在大街上看见你了。”
“我没在吕梁。”
白荣军再回头时,洪小斌居然站在了他身后,大叫一声:“白荣军,原来真是你!”
白荣军吓了一跳,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洪小斌说:“我正好路过,看见像是你,也不敢确定,打电话问李建永,李建永说他拨个电话就知道到底是不是,你一拿起手机说话,我就确定是你,真是太巧了。”
李建永对着手机说:“你就在吕梁,居然骗我,真不是人!”
晚上,李建永领着白荣军和洪小斌去吃了火锅,三个人三斤羊肉,一箱啤酒,吃完剔牙,剔到火锅店打烊。
酒一喝多,脑子发懵,白荣军把实话全给抖搂了出来,说自己根本没回学校,一直就在吕梁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