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尸诡墓

2022-07-10 15:02:49

悬疑

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在船。闲来无事,就打算在古董街中里淘点玩意儿。一个戴兜帽的人忽然拍了拍我肩膀:“看看这个明器?”我心里一惊,“明器”是盗墓行里的行话,就是从地下盗出来的古物件的意思。是的,我以前也是个盗墓贼,现今洗手转行玩玩古玩,只因此间诡事,这且为后话了。

只见那人递一卷,展开一看,竟是“书圣”王羲之的《临河序》。在古玩一行中,我爱字成癖,特好文雅,刹时心里大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压下声音:“咱借一步说话。”那人帽子压得低,看不清面目,随我来到一家僻静茶馆。我轻声道:“您开个价?”那人道:“算得上真?这可是正经八百的片儿。”我说道:“我只能说是不算假。这种货铲地皮是铲不来的……”那人忽然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油滑的大肥脸来,哈哈笑道:“胡兄,三年未见,你还是这般刁滑。”

“胖子,你怎么来了?”这人是老相识,叫吴万金,当过兵,膘肥体壮,是我当年倒斗合作最多的搭档,乃是生死之交。

小二,上酒!拉完家常,我将《临河序》递还给。吴胖子却不接,说道:“再去捞回金,去不?”“倒斗”、“捞金”在行话里都是盗墓的意思。

“我说吴胖子啊,我劝过你多少次?这倒斗是人神共愤、断子绝孙的事,可一不可再……”

“这次是唐高宗的唐乾陵。”

我可以对八辈祖宗发誓,自打我认出吴胖子,我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不论胖子说什么,但凡是劝我去倒斗,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严词拒绝,除了……除了这个唐乾陵。

乾陵是唐高宗的陵墓。据历史记载,唐太宗临死时嘱咐儿子将“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贴》给自己殉葬。后来,盗墓贼温韬一个月内连盗一十七座唐朝皇室陵寝,将里面的片头逐个翻查,就是没有《兰亭贴》。最后只剩下乾陵未盗,原因是当年温韬准备挖乾陵时突然风云变色,地动山摇。他以为是神灵作怪,心中也发虚,就此收手。于是从那以后,很多人就推测《兰亭贴》很有可能在这乾陵中,因为唐高宗也很喜欢书法,他很可能没有遵照唐太宗的遗嘱陪葬《兰亭贴》而是留给了自己。我多年来研究文墨丹青,对历朝历代书画的来龙去脉都很了解。

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的徒儿阿丰呢?”

“他呀,道行不够,我们早就掰了。”阿丰是胖子的徒弟。我金盆洗手后,吴胖子多与舜丰一起倒斗。

吴胖子似乎看出我已经动心,说道:“这张《临河序》,虽然算不上书法中的精品,好歹也是‘书圣’的大作,就算是兄弟给你的见面礼。等事成之后,你我按老规矩办,怎么样?”

“老规矩”就是五五分成,再加上《临河序》这么大的手笔,由不得我不动心,况且念及那“天下第一行书”的风采,心里就像猫爪子挠似的痒,于是缓缓点了点头,心里念叨:“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吴胖子不愧是行里的高手,洛阳铲、黑狗血、糯米、蜡烛、绳子各种工具早已经准备停当。嘿!这还有只大公鸡!瞧这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翘着鼻子呐,我心知,这是为应付地下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毒虫备的,据传凡大墓穴之下必有成精毒虫~吴胖子还递给我一柄长刀,说道:“留着防身。”他自己也拿了一把。我抽出长刀,撮嘴一吹,嗡!顿时寒气扑面,是把好刀。

天刚一摸黑,我与胖子就悄悄摸到北郊皇陵。我捻起地上的土凑到鼻子上闻了闻,果然是过了千年的古墓,这摸土的本事是我的另一绝。

在此之前,吴胖子早已经摸清了墓口,盗洞也挖开了一些,只需顺着往下挖就万无一失。穿了三层墙,我俩才挖了进去,幸好没遇上金刚墙。“金刚墙”是古代的能工巧匠特地为守墓用黏土做成的硬墙,坚硬似铁,遇上就麻烦了。吴胖子用绳子拴住蜡烛,探了探空气,说道:“好了,可以下去了。”

我俩依次缒进墓穴,不知道怎的,我头皮一阵阵发凉,多年没倒斗胆量也变小了。胖子叹息一声:“好大的墓室啊!”四周无人,空谷传响,此时无声确不若无声,手上汗毛竖起(感似背后有人一般,却不知是不是人)~帝王之墓,果真不同凡响。

我举步往里走,胖子一把拉住我:“小心有机关!”将随身的木棍一根根扔了出去,“嗖嗖’几声,射出无数暗箭。“吱”的一声,将一只大大的墓鼠钉死在墙上。这玩意儿在墓里吃人肉为生,又肥又大,一对长长的獠牙露在外面,看起来触目惊心。许久不曾下墓,一时大意,竟险些丢了性命。怎么回事?刚刚好似被迷了心神似的。缓了缓,摇摇头

我与胖子一前一后顺着木棍落地的地方过了暗箭区。一咬牙,继续往前,行了一阵,眼前出现一根根石桩,石桩下是满满的一池水银。水银能保持尸体常年不烂同时也有剧毒,人落进池子里,绝无生还。

我端详了一阵石桩的排列次序,暗暗点了点头。

“你看出门道了?”胖子问。

“这是奇门遁甲的路数,这些石桩大部分是死桩,只有八个是活桩。踏上活桩,桩才不会下沉,错踏上一个死桩,那就必死无疑。”

“我来走,你来算。”“我相信你。”

这等于是把命交在了我手里,我自然不敢大意。掐指算了一阵,看的分明,这是八卦阵里的“奇门止归”大法,变化繁复,有时必须走三步退一步。

我精于计算,我想这也许就是刘金找我合作的重要原因。“天干地支两相会,用于偱环两相配,

年月曰时均如此,自古到今一脉随。”此地乃大墓之地,通晓阴阳之道,以奇门之言曰“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天干共十数,阴阳各有位。

单数即为阳,阴方在偶位。

五阳利客不利主,做事谋为宜先行。

发兵征战安国邦,远行求财必有赢。

甲乙东方木,南火是丙丁,

戊己中央土,庚辛西属金,

壬癸北方水,五行方位真,

相位各有序,属性分阳阴。”

胖子颤抖打断了我“慢着胡兄,水银里似乎有东西!”水银像活物似的来回流动,流过之后,池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蠕动。

我急忙止步,瞅了瞅,说道:“这是殉葬唐王的尸首,被封在水银里常年不坏,时间久了,难免生尸蚣。放心,它们出不来。”

过了石桩阵,一个高大的红色木棺就暴露在我们面前。我轻轻敲了几下棺木,声音清脆,心里又多了几分信心:果然是楠木的。在古代这种名贵的木材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用。

胖子一脸的郑重,先将事先准备好的糯米酒在棺材盖上,再把几道灵符贴上,吐了口黄酒,双手一推,那棺材盖平平飞出,“轰”的一声,溅起尺高的飞尘。

我与胖子不约而同地往棺材里望去,登时喜出望外:满满的一棺材冥器,奇珍异宝也不知道有多少。

胖子欢呼一声,拿麻袋就往里塞两只肥手不断来回,两眼发光,好似看到了个绝世美人似的。刚装了两只金杯,棺材里“呼”的一声,坐起个东西来,一身黄衣,平举着黑乎乎的双手。被它一冲,冥器落了一地。

胖子嘶声叫道:“粽子出来了,快溜!”我被吓得头皮发麻:这是什么粽子,连灵符都封不住。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居然挪动不了半步。眼瞅着粽子的一双黑手已经摸到了脸颊,我嗅到一阵恶臭,突然灵机一动,一矮身就钻进了棺材底下的架子洞里。

正在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左手触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又细又长,似乎是条死人腿,这棺材底下居然有什么东西比我先到。我吓得五脏六腑整个翻了个儿,正准备大声呼救,那“东西”忽然捂住我嘴巴,低声道:“别做声,我们一起出去。”我登时大为放心:“原来是个同行。”当下拼命点头。

那粽子跃出棺材,跳来跳去,撞得棺材“嘭嘭”响,可双腿不能打弯,也就不能奈何得了我,我转身去追刘金。

胖子正急得团团转,没我的指导,他根本过不了水银池。粽子跳的好快,瞬息之间就飘到刘金面前。他一声惨叫,脸上已经被划破了五道血痕。胖子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喊道:“老胡,哪个是活桩?”可我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吱声。胖子踏上石桩,刚踏上一个,那石桩就沉了下去,我惊叫一声,眼见胖子就要落进水银池。没想到胖子的身手也真了得,危机间“刷”的一声抽出长刀,竖着扎进池子里,刚好撑住身子,那水银只差一线就触着他的鼻尖。

胖子已经明白再往前走,那就是死路一条。舞动长刀,与那粽子厮杀在一起,刀刃与粽子的身体相撞,居然发出当当的声响。刘金的前胸后背又被抓了两下,鲜血一滴一滴溅在墙上、地上。忽然轰隆一声,人鬼一起跌进一边的耳房。

我惊魂未定,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那人却拉了我一把:“咱出去。”我一愣神,跟着他从棺材底下钻了出来,这才看清这位同行的面目,居然是我认识的。

“你......你不是胖子的徒弟啊丰吗?”

“嗯,是我。”

“你早就来盗墓了?”

“那当然,你不觉得你们入墓的时候很轻松吗?那是因为我早就挖了大半。”

阿丰瞅了我一眼:“你不要以为胖子带你来是真为你好,他这是坑你呢!”

“这话怎么说的?”

“你没看见那粽子的厉害吗?他是想拿你当替死鬼。”李峰嘴里说着,手上也不闲着,拽过地上刘金的麻袋就往里塞,“你也别闲着啊,快拿冥器。我可跟那死胖子不一样。”

我一想也是,不能白来一趟,也开始一件接一件地往麻袋里装冥器。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是乾陵的?”

“这个乾陵的来历是我与胖子在青州时,听一个风水先生说的,知道有货。我与师父约定一起来倒斗,可胖子这家伙背信弃义,却瞒着我找你来摸土。”

我抬眼瞧了瞧阿丰,心想:“你还不是一样?”

说话间,我与阿丰已经装足了冥器。我确定没了字画才罢手。李峰感到奇怪,问道:“你怎么净装些卷轴字画?这不值多少钱。”

我也不解释,转身就走。忽听一声大响,耳室的石门开了。那粽子当先跳了出来。阿丰叫道:“快躲起来!”我慌忙躲在棺材后。那粽子居然也朝棺材奔来,我心一下子又跳到嗓子眼上,哪知道粽子并不找我,一下子蹦进棺材,躺了下去。阿丰指了指地上的棺材盖,我心里会意。两人慢慢挨近,抬起棺盖,猛地扔了出去,“砰”的一声,正好盖住了棺材。

还没来得及高兴,胖子完好无损从耳室里走了出来,瞧见我与阿丰正欲跑路,叫道:“你们给我站住!”

我吃了一惊,一丝愧疚升在心头。只听胖子叫道:“老胡,你还不逃命。那背弃师门的臭小子被粽子咬过,早就不是人了,你还不明白吗?”

阿丰叫道:“死胖子,你胡说什么?我是肉身,你才不是人。”

我后退几步,离阿丰远了一些,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是好,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了上来:“弄不好,今晚把小命丢在这里了。”

吴胖子分辨道:“老胡你想啊,他这小王八蛋早就在这里了,千嘛等到现在才拿冥器?”

阿丰则说:“胡哥你别信他,刚才这死胖子明明是被粽子抓伤了脸,他已经中了尸毒,现在怎么脸上没半点伤痕?”阿丰忽然脸色大变,“他......他不是吴胖子,他已经是一具老尸!”

我也清清楚楚地记得,刚才胖子是被老尸在脸上抓了五条血痕,那么眼前这个肯定不是胖子,至少不是刚才的胖子。阿丰却比我反应快得多,一把将我的口袋抓在手里,抓出一把掺了硫磺的糯米朝胖子撒了过去。胖子一声惨叫,五官挤在了一起,慢慢瘦瘪得如同一张皮,掉进了水银池。

说时迟,那时快!古尸倒下后,一只百尺长的大蜈蚣飞跃而起,出现在我们眼前,其身有六翼,眼长八只百足在行走之时发出嘎嘎的声音,如同怪笑,笑我们的愚蠢,笑我们的无知,笑我们将要被他这死神收去生命,恐怖至极。在我与阿丰浑身颤抖之时,身旁笼子突然动了。只听咔嚓一声,无比清脆,笼子裂开一只如凤凰般的大公鸡腾跃而起,身披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凤凰,终是救了我们与那只蜈蚣精在一起。

我慌忙逃跑,阿丰不紧不慢……

许久,看着大战的精物,阿丰咧嘴一笑,背着麻袋朝墓口走去。蓦的,我背后一阵风响,挥刀一削,“吱”的一声,将一个墓鼠削成两截。“身手不错。”阿丰微微一笑,“与我一起来的那位就是太笨,过石桩的时候才掉进了水银池里。”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阿丰“嘿嘿”一笑:“这死胖子能找你合作,我自然也有帮手。”

“那你是怎么过的石桩?”据我所知,阿丰与胖子都不懂八卦阵法,何况这“奇门止归”是八卦里的很高境界。

“自然是踩着那位的尸身过来的。”听了这话,我心底一寒,“这个阿丰当真冷血无情像个疯子。为了这些绿头、纸片怕是什么也能做出来。”

没想到,越往前走墓鼠越多,最后我砍劈得手臂都已经发麻了。阿丰却一点不害怕,那些墓鼠似乎也有意避开他,并不曾主动向他袭击。

眼见快到墓口了,阿丰忽然道:“我有点怕光,你走前面。”我答应一声,向前紧走几步。还没走几步,背后忽然“轰隆”一声大响。阿丰“嘶”的一声:“胡老哥救我!”我慌忙回身查看,阿丰踩中了陷阱机关,身子悬在空中。他兀自一只手把住陷阱边缘,一只手抓着一麻袋的冥器。身下的陷阱里黑压压一堆墓鼠,“吱吱”乱叫,不时泛起一块人骨,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恶心。

我忙放下麻袋,说道:“你先把冥器递上来,不然我拉不动你。”阿丰点点头,将冥器先递了上来。

我双眼一放光,拆开麻袋把里面的卷轴都挑了出来,放进自己麻袋。

阿丰叫道:“你干什么?快来拉我,我坚持不住了。”

“你先坚持一会......”

我朝掌心吐了口唾沫,开始拉阿丰,眼见要拉上来了,我手一松。阿丰就又荡在空中了。

阿丰怒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居然还想害我,想独吞财宝?”

“我......我没有啊”

我下颌一扬:“陷井里插在墓鼠背上的匕首,不就是当年胖子送你的吗?刚才你让我走前面就是方便下手吧?”

“胡......胡大哥我知错了,你就饶我这一次。”

“都到这时候了,我也不怕跟你说了。我猜那个风水先生一定是不让你和胖子来倒斗......”

“你......你怎么知道?”阿丰咬牙切齿地说,似乎已经坚持不住。

“我还知道别人越是不让你们去,你们就越是要去。果然是这样......”

“原来......原来是你搞的鬼!”

我微微一笑:“实说了吧,那个风水先生就是我派去青州的。我留意乾陵已经很长时间了,里面的粽子厉害,当年的温韬就是死在这里。我就是想让你们师徒俩先探探路。没想到,你俩也是人齐心不齐,各怀鬼胎。”

“啊——”就在这时,阿丰全身一阵痉挛,双眼也变红了。

我惊叫一声:“你......你在尸化,你也被老尸皎过......”

我心知用不了片刻阿丰就尸化为阴尸,那时不但拿不走这些冥器还得死无葬身之地,连忙抽出一瓶黑狗血,对准阿丰额头泼了下去。

随着一声惨叫,阿丰坠入陷阱里。他刚一落地,大群的墓鼠就扑了上去。陷阱里的墓鼠实在太过饥饿,连阴尸也不放过。

回到古董铺子,我将所有的卷轴一一展开,可居然没一幅是《兰亭贴》。我一阵气馁,抖了抖麻袋,“啪”的一声,一副卷轴掉在地上。我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去展卷轴,刚展开一线,手指忽然一麻,随即整个左手失去了知觉。“这是尸毒!”我脑海里立即涌现出刘金、阿丰尸变时的恐怖摸样。尸毒年岁越久就越厉害,这千年尸毒可不是闹着玩的,慌忙拿艾草编就的绳子捆住小臂,阻止毒气上升,我可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我心知,以后为可保命,这条手臂每天都得浸药。

“这倒斗是人神共愤、断子绝孙的事,可一不可再......”我突然想起自己劝胖子的话。不用说胖子,我不也是一样吗?如今我果然饶上一条手臂。而这幅卷轴虽然摆在我面前,但是不是《兰亭贴》,怕是永远也没人知道了。

执手看歌敲金钗,笑语落珠明眸睐。忽然蝴蝶春风满,焉教冷镜瘦朱颜。数年之后,我已明悟,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思。只因一时贪念,害去三条人命!

苍苍不是巧安排,⾃受皆由⾃作来。

善恶理明难替代,影形业在怎分开。

突当后报惊⽆妄,细想前因信正该。

此事从来毫不爽,不须疑惑不须猜。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一失足成千古恨,苍天饶过谁,切不可因一时念,而如我一般,悔恨终身!此文所感,寄予后人评说,叹!叹!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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