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昔成玦(3)

2018-12-12 18:05:03

古风

三个太医一起会诊,得出的结果确如顾惜瑶所说,贤贵妃根本没有怀孕。

贤贵妃一脸难以置信,反咬顾惜瑶:“皇上,臣妾没有,皇后肯定买通了太医,请皇上彻查。”

段玦一扬手,昨日替贤贵妃诊脉的太医颤颤巍巍的跪下来:“臣该死,右相抓了臣的妻儿老小,逼迫臣为贤贵妃营造怀孕假象,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一言惊人,不仅是贤贵妃,连右相都牵扯进来。一时间,父女二人跪在地上狡辩,抵死不认。

闹了半晌,珍贵人苏画在外面求见,段玦低头看了顾惜瑶一眼,顾惜瑶点了点头,段玦便许了。

苏画捧着一摞书册,直接跪了下去:“启禀皇上,右相结党营私,意图谋逆,这是臣妾母家搜罗来的证据,贤贵妃居心叵测,为争夺后位,假意怀孕,且多次构陷皇后,有其心腹侍女证词为证。”

“你胡说!”右相大怒,顾不得身份便朝着苏画出手,可谁也不知道苏画是如何动作的,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女子,形同鬼魅,一下子出现在右相身后,一招击中。

只有顾惜瑶和段玦清楚,那是先皇培养多年的皇家暗卫。

苏画在右相身上搜出兵符,转头呈给段玦。

尘埃落定,段玦后知后觉的看向怀里的顾惜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安静乖巧。

段玦将顾惜瑶安置在了偏殿,转身去处理右相谋逆一事。

待到回来,已是正午,顾惜瑶半躺在软榻上,身后的窗子开着,下了多日大雪的天终于放晴,阳光落在她身上,仿若给她渡了一层光晕,模糊而又遥远。

“苏画是你的人吧?你怎么知道我想铲除右相的?”

段玦与她隔了好远,声音里悲喜难辨,顾惜瑶撑着头笑了笑:“贤贵妃手上的琉璃珠子是南国进贡,别人不知,臣妾却是知道的,那珠子里面是空心的,臣妾自小嗅觉灵敏,在那珠子里闻到了麝香。再者贤贵妃受宠多年,却始终无所出,陛下觉得,臣妾会怎么想?”

“至于苏画,皇上不必介意,她是你的暗棋,臣妾还指使不了她,只是将当初右相用在我顾家的手段还回去了而已。”

“还有,”顾惜瑶抬头,脸色在阳光下白的透明,“贤贵妃怀孕是假的,臣妾买通太医却是真的,这是我能为皇上做的最后的事了。”

顾惜瑶拨着手腕上冰蓝色的珠串,段玦将这个赐给她时,正是她小产不久,右相提议废后被拒那段时间。起初是真的没发觉,到后来身子渐渐虚弱下去,才明白其中关节。

右相野心昭然若揭,段玦也早有防备,可顾惜瑶还是告诉自己,忍一忍,多撑一天,段玦的部署便多了一点,把握便多了一分。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撑了那么久,到了现在,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后半句的声音蓦然低了下去,顾惜瑶疼的发抖,段玦似是察觉到什么,走近了两步,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担忧:“皇后?”

顾惜瑶笑了笑,朝着段玦道:“我帮了陛下这么大的忙,陛下应臣妾一个请求可好?”

“什么?”

“为臣妾绘一幅丹青。”

曾经初成亲时,顾惜瑶便见过段玦画画,一手丹青,放眼京中,无人能及。

她央求段玦多次,他都故意逗她,不肯为她画上一幅,后来两人渐渐疏远,顾惜瑶连话都不愿意同他多说,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要求。

现下,段玦却不忍心再拒绝,轻轻道:“好。”

7

阳光正好,顾惜瑶让宫人在菡凉殿院中的红梅树下摆了软榻茶具,自己裹了厚厚的狐裘,烹茶赏雪。

段玦在不远处,为她绘着丹青,一身月白长衫,身如玉树,眉目如画,一如初见。

一壶茶水烧开,段玦的画已经画了大半,顾惜瑶喝了口茶,缩回软榻上悠悠开口:“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请求?阿玦。”

段玦手中的蓦地顿住,抬头去看她,他们初成亲时,他性子清冷,顾惜瑶为了显得与他亲近些,从不喊他殿下,整日没大没小的唤他“阿玦”。

后来他登基,顾家出事,她便一直淡淡的喊他陛下,再未叫过一声“阿玦”,如今猛一听到,段玦眼前仿佛又滑过多年前的顾惜瑶,揽着他的手臂,笑意盈盈的同他说话。

那时候的顾惜瑶,天真浪漫,眸子清亮,每每一看到,段玦都觉得那双眼睛里盛了漫天星光。

顾惜瑶看段玦愣住,面上有些羞涩:“是我有些贪心了。”

“没有,”段玦回神,重新提笔,“你说吧。”

“若我死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葬入皇陵?”

“为什么?”

画上的人形渐渐清晰,只是脸上的五官还未动笔,段玦看着顾惜瑶,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娶我时,需要顾家的支持,所以我是正妻,登基时,需要用我牵制顾家,所以我是皇后,铲除顾家后,需要压制右相,所以我还是皇后,而现在,陛下掌管大权,真正执政,已经不需要我这个皇后了……”

顾惜瑶一字一句,说的极慢,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怨恨。

先皇后说她会后悔,她的确后悔了,她后悔嫁给段玦,赔上整个顾家,她后悔做了皇后,不能一生随心顺意。

可她从未后悔,自己爱上段玦,甚至赔上这一条命。

段玦听着她的话,心一寸一寸的沉下去,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自己做下的。

负她时,毫不心疼犹豫,如今回望,却是止不住的害怕。

“我不想做皇后了,太累,我若死了,你就将我埋在这菡凉殿,我想做回顾惜瑶,以前那个,任性桀骜的顾惜瑶……”

顾惜瑶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段玦听着,手下动作不停,待到画完再抬头,顾惜瑶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画完了……”

段玦怔怔的说,可是再没有人,回应他。

画纸上,少年一身白衣跪在雪地里,女子一袭红裙,撑着一把二十四节竹骨纸伞站在少年身前,衣角翻飞,眉目如画。

那时他们,初见之时。

相关阅读

手机读故事网©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