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跳开,哑弹拉着我,一直狂奔出几百米心还砰砰乱跳。
突然哑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整个人就往地上秃噜。我扶住他,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说:我爸,自杀了。
陪他赶到停尸房,我傻了。那个花白脑袋、紧闭着眼睛的人无比熟悉,好像就是那个让我抬高胳膊的老陆,只是没有了厚厚的眼镜。
我突然想到,哑弹的大名就叫陆宏。再看了看名牌,这次轮到我往地上秃噜了。
陪着哑弹办完手续,我对他说有事,就径直去找大哥了,可他的七八个手机都关了机。
找到小海,他却说自己已经“金盆洗手”了。我问他陆大夫的事,他想了半天,说,最后赔了八十几万,不过风声紧,大哥都躲起来了。
那个苦主根本就是被自己家里人弄死的,后来他们几个儿子分赃不均,老大拿刀把两个弟弟都捅伤了,听说已经给抓进去了。
我说:那这事还能翻案吗?
小海笑了,说:翻什么案?人家说是因为家庭纠纷捅的人,谁会傻得说因为分赃不均捅了人呢?
我说:那个陆大夫自杀了!
小海收起笑容,他说:不会吧,医院出的钱,他怎么会自杀呢?
我说:他被吊销执照了,想不开了。
小海就使劲搓脸,他说:操!那老头是个好人!你那个……结果,他跟谁都没说,悄悄给我打的电话。
我问不出什么,只好走了。一回头,看见小海正把我喝过水的纸杯用好多纸巾包着扔进垃圾桶。
办完葬礼,哑弹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我整日整夜陪着他,或者说,“看”着他。
他说:我爸是个好人,他不是杀人犯。一刻不停重复这句话。
我说:我知道,你爸是个好人。
哑弹就激动起来:你不知道!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就走了,我爸一个人把我带大!
可是我tm不争气,从小学习就不好!还是他托人让我进了疾控中心!我爸一心扑在工作上,手术就是他的命!他一辈子最自豪的,就是他的手术从来没有出过事!
他看到那个横幅上写着他是杀人犯、刽子手,他回来哭了整整一夜!我应该守着他,我为什么不守着他?
哑弹说着就拿脑袋撞墙,我慌忙拦住他。
有天外卖来了,我刚跑下去取上,突然大哥出现在我面前。他恶狠狠地问我: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说,我换号了。大哥说,废话少说,跟我走!
我说,大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把饭给朋友送上去!
大哥揪住我的领子,逼近我。他说:你的朋友是不是姓陆啊?烧饼,别以为就你聪明!你到底想搞什么鬼,你以为我不知道?
盒饭被打翻在地上,我被大哥和几个眼生的马仔押进了面包车里。
车开到郊外,大哥:烧饼,今天不给你小子长长记性,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说:大哥,这肯定是误会!哑弹、不,陆宏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之前真不知道他爸就是陆大夫!
大哥问:朋友?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说:是……是网上认识的!
大家都笑了。大哥重重一个巴掌扇过来:再编!
我感觉到嘴里一股甜腥,我默默地咽了口唾液。
大哥说:干了这一行,你这辈子别想脱身!他说着,向着一个马仔努努嘴:给他看看小海是什么下场!
那人就在手机里翻照片。我看到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依稀还能看出是小海。照片里的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我害怕起来,大哥还在说:你到处打听姓陆的那个案子是想干什么?听说你还录了音?赶紧给我交出来!
我茫然地看着大哥,突然想到,肯定是小海这孙子阴了我!
大哥说:给他长长记性吧!
我连忙护住头。几个马仔拳头都向我招呼过来。有一个人打得特别疼,我一看,他戴着有凸起尖刺的指虎。
打了一阵,大哥说:录音藏哪了?说!
我吐出一颗牙齿,口齿不清地说:哪有……什么……录音啊!我……发誓!大哥!你……饶了我吧!
大哥说:看来还是打得不够。这小子皮糙肉厚,不用给他留余地!
话音刚落,戴指虎的那人一拳就打在我鼻子上,一阵剧痛传来,同时两道鲜血飙出。我突然恐惧地想到,这似乎不是教训一顿的打法,这是灭口的打法。
突然,我的手环震了起来,在狭小的面包车里,高频的震动声一下子盖过了沉闷的拳头声。我痛苦地想到,我得在十分钟内服药了,而我的药,还在哑弹家。
大哥一把扯掉我的手环,然后几脚踩碎。他对着我大吼:你到底搞什么名堂?这tm是什么?手机?录音笔?
我看向手腕,他的指甲划破了我的皮肤,血珠涌了出来。
突然我就有了个主意。我拔下一个头枕,把尖端冲了他们,然后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涂在上面。
几个人都停了下来,他们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说:我有艾滋病,你们再打,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一阵大笑。
大哥笑得要岔气儿,他说:你还真是个烧饼!撒谎也不挑个能让人相信的!你这壮得跟牛犊一样,你tm有艾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