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

2022-02-23 00:08:59

爱情

1

黑云山上刀剑锵锵,正进行着一场杀机四伏的追击。少年不顾一切地逃跑,头发散乱,喘着粗气,脸上脏兮兮得蹭着几道污泥,水绿色袍子下摆被树枝划拉出几个明显的口子,前方道路树木密集,辛岚已筋疲力尽,忽的脚下一绊,她惊呼一声重心向前人直挺挺摔倒在地。

她靠着树勉强坐起身来,林风猎猎,一支飞箭带着死亡之息穿透竹叶裹挟着风声呼啸而来,她避无可避,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飞箭越来越近,心中对当初选择山路的决定悔之莫及。

数日前她离家出走欲往揭州,为图便捷走了山路,没成想这一带盗匪猖獗,教他遇上了山贼,他数金奉上趁机逃跑,那山贼却还想要他的命。

飞箭带着暮春的冷意向他袭来,生死关头,他如失了声般欲要呼救却发不出一言。

“叮”——一柄带着更为凌厉气势的长剑如神衹般出现将那箭半路截断,断箭在离他一尺处堪堪落地,随之飘坠落下几片竹叶,好似要将这凛冽杀意轻轻拂去。

他松下心来急促地喘息,抬眼看去,持剑的是个高大的男子,身着玄色锦袍,墨发垂在挺拔修直的背上随风舞动,漆黑的眸底透露着冰冷的杀意,他迅速抬手,不过几下功夫,那射箭之人便被斩于剑下,他似是还不尽兴,又在那尸体上一剑剑的虐杀,挑出血淋淋的内脏,辛岚隔得远没看到那场景,却也被这浓重的血腥味熏的干呕。随后赶来的山贼见此状,愤然群起攻之,他的招式轻描淡写却招招致命,没多久,尸体横野,鲜血染红了土地,惨烈宛若修罗场。

男子漫不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缓缓擦拭剑上的血迹。辛岚注意到那帕上绣着一株兰花,针法极其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辛岚打量着男子,此人貌比潘安武功高强手段残忍,隐隐透露着危险,但思及方才九死一生之时,若不是他出手相救,自己怕是早已魂归九泉。她忍着胃中不适,清了清嗓子道:“在下辛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深邃的双眸慢慢落到她的身上,似鹰隼攫住自己的猎物,他居高临下地问道:“可有受伤?”

辛岚扶住树身正要起身,脚下一痛又跌落在地,她揉了揉自己的脚踝,已肿了大块,无辜的眼眸抬起看向男子,弱弱道:“脚崴了。”

“可还能起来?”

沈心岚扶着树又试了一下,还未起身便被人托住手臂,男子将人托起靠在自己身上,弯腰横抱起辛岚,道:“我抱你。”

辛岚此时也不再顾念男女有别,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男子剑眉朗目,高挺的鼻梁宛若刀刻,薄唇微抿,身上带着淡淡的沉香,驱走那令人呕吐的血腥味,让她觉得安稳舒适。她眨了眨眼,睫毛不小心轻轻扫过那锋利的下颌线,感到抱她之人脚步一顿,她连忙低下头退开距离。

“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卫询。”男子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辛岚看着耳根微微发红,她也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个救过她命的美男子,实在很难让人不意乱情迷。

卫询抱着怀里如明珠般的人儿,舌头兴奋地抵了抵上颚,他控制着力度不让自己失控地将人揉进怀里,大步向前走着。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人身着黑色盔甲,长相方正,带着一队的黑甲骑兵奔腾而来,离着三尺的距离,众人翻身下马,整齐的下跪声回荡在山林,那带队的人看着男子怀中脏兮兮的玉面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恢复如常惶恐道:“主子,季柯来迟。”

卫询受着众人的参拜,未加停留将怀里的人抱到马上,他翻身上马,道:“尸体在后面树林,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属下领命!”

落日余晖,炊烟可见。卫询调转马头向山下走去,辛岚被圈在他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恍惚间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触到了她的发,她微微转头触碰到身后宽厚的臂膀。

“别动。”耳畔传来低哑的嗓音,轻飘飘地挠得人心痒。沈心岚乖乖转回身去,心中不经意间升起股雀跃欣喜之气,将这几日长途跋涉的疲累都洗涤殆尽。

2

此处是豫州边界之地,人烟稀少,方圆百里仅眼前一间客栈,卫询将辛岚抱至客栈时,掌柜告知已没有多出来的房间。

卫询一行人是原本就已住下的,是以他问道:“你可要与我一间?”他的声音平稳,眸中却隐秘的闪着兴奋的光。

“这,这不方便吧。”她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与陌生男子同住一间实在有些为难,可这附近又没有别的客栈,她如今腿脚不便又身无分文,独自在外恐怕更不安全,况且这位公子生得清风朗月,又于危难间救了她一命,当下对她来说是唯一值得信任之人。

卫询看她满脸纠结,问道:“你我同为男子,有何不便?”

辛岚思索一番,她现在是男装,与男子一间再正常不过了,她到时只需和衣而眠不被人发现便好。她道:“与卫兄一间自是好的,只是我如今身无分文,只能请卫兄先贴补一二了。”

卫询闻此露出了宽慰的笑,径自抬步往楼上去,他道:“辛岚不必客气,你突遭变故已是不幸,你既称我一声兄,那我定是要帮衬弟弟的,你尽管住着便好。”

“多谢卫兄,你且放心,我绝不会白吃白住,待我寻到亲戚我定双倍奉还。”

“你此行是去寻亲的?”

“是。在下欲前往揭州。”

“哦?我此行也要去揭州。”

辛岚的睫毛颤了颤,抬首道:“卫兄也要去揭州吗?”

“恩。公差。”他神色不明的低头看她。

她眸光流转,想着路途的艰辛和此次劫后余生的后怕,语气带着些期盼和讨好:“相逢即是有缘,一路不知可否与卫兄结个伴?”她像是怕被拒绝,又快速补充道:“等到了揭州,大家路上的一应用物,我皆可出,且双倍奉还作为答谢。”

卫询唇角微微弯起,故作姿态的犹豫了几分,随后应了下来:“答谢就不必了,倒也不缺你这口饭。”

说话间人已来到客栈房间,屋内是简单的陈设,卫询将人放在床边,拿了药来,道:“把鞋脱了,我给你上药。”

辛岚连忙摆手。“我自己来就好。”

卫询看她一眼。“你会吗?”

她默默把鞋脱了。

“袜子也脱了。”

一只玉白的小脚伸出来,白净细嫩,秀丽匀称,粉色的趾头小巧可爱如初春的嫩花。

卫询蹲下身将脚跟抓在手里,纤细的脚踝处此时肿胀泛着红,卫询将药膏细细涂抹在伤处,轻轻按揉按着,那药膏冰冰凉凉,卫询的手法轻巧力度合适,辛岚倒真觉得舒服很多。

“多谢卫兄,我已经好多了。”辛岚想要伸回脚,察觉到卫询却好似没发现她的意图还捏着不放,她轻轻往里缩了一下,却被人伸手轻而易举地抓了回去,恰巧捏到伤处,她忍不住低呼。

卫询似是发现自己的失态,放轻了力道,又轻柔地揉按了几下才放开了她的玉足。

“辛岚这脚实是小巧可爱,为兄有些爱不释手了。”他漫不经心地解释,脸上一派正经。

辛岚低下微微泛红的脸,默默穿起袜子,低声道:“卫兄莫要取笑我了。”

3

因辛岚腿脚不便,卫询便让人将饭菜送了上来,辛岚已有数日未吃过好食,是以看到上来的菜中竟还有洛阳的牡丹燕菜和蒸肉等一众美食,心下不由惊奇,不曾想这边陲小镇里的客栈竟还有如此花样繁多的菜式。

一顿饱餐后,夜色已深了下来,两人和衣躺下。

辛岚躺在里侧,听着身边人平缓的呼吸,心跳如擂鼓。夜晚寂静无声,这猛烈的心跳仿佛震耳欲聋,让她不由想去遮掩一二。

“卫兄武功高强气质不凡,定是洛阳来的大官吧?”他虽然未着官服,但那一应官兵全都听他号令,她接着道,“洛阳姓卫的高官,难道是定国公府里的?”定国公是先皇后的弟弟,当今太子的母家,只是她却未曾听过卫询这号人。

卫询闭眸躺在一侧,双手放于腹前,道:“算是卫家的表亲。”

“原来如此。”

空气又安静下来,辛岚又道:“卫兄对我就不好奇吗?”

卫询睁开了眼,微微侧首:“你身上衣服虽有破损但丝质面料都是上品,晚膳时你虽饿了一天却并没有狼吞虎咽仍然保有礼节,此都说明你出身非富即贵。且刚才你从我的姓氏便推出洛阳定国公府,说明你对洛阳并不陌生。所以,你应当是洛阳某位权贵公子或离家出走或携美私奔。”

辛岚一时愣住,居然被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爹乃洛阳异姓侯爷武安侯,当今继皇后的嫡亲弟弟,半月前,继皇后召武安侯入宫,出宫后,武安侯便领了太子姬询与她的赐婚圣旨。那太子姬询杀人如麻,暴戾狠辣,东宫之内的血腥味连再华贵的熏香也遮掩不住,其恶名可止孩童啼哭,世家小姐没人愿意嫁他。辛岚知道后同父亲生气了几天,冷战未果后收拾了包裹离家出走。她心中佩服他的聪慧,又问道:“…洛阳和权贵倒是言之有据,但离家出走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你一个权贵公子若是出游,身边岂会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辛岚心服口服道:“…我的确是私自出逃的。”

“哦?为何?”

“家中长辈要我娶妻。”

“可是妻丑?”

沈心岚想起那传说中无恶不作的太子殿下,信誓旦旦道:“不但丑,且性子恶劣,造作是非,心狠手辣,不甚良善,若是娶了她,我可能不知何时就被那恶妇屠杀了。”

卫询停顿良久,表情莫测,凉凉问道:“…是吗?”

沈心岚想起那太子便觉体寒心凉,便转开问道:“卫兄,你可已有婚配?家中可有妻妾?”

“尚未。”

“当真?”她发现自己太过激动,讪讪道:“那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喜欢的女子,算是有吧。”他语气怪异。“小时候,我母亲过世,有个小女孩过来说要嫁给我,后来,她把我给忘了。”

沈心岚笑得眉眼弯弯。“卫兄,你竟是如此纯情,小时候的笑言也能记到如今。”

“承诺的事就要做到不是吗?”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带着些许疯狂的双眸隐匿在黑暗之中。

沈心岚安慰道:“小女孩忘了便忘了,卫兄定能找到更好的。”

他看着窗外弯月,伸出手似要将之抓入掌心。“但愿吧。”他语气淡淡,眼神中却是势在必得。

外面朗月星空,两人夜半话烛。沈心岚不知是累了,还是身边的味道让人觉得太过安全,竟很快入睡,一觉睡到了天亮。

4

“主子,前面便是豫州了。”季柯在前方探路,石碑上豫州二子在风沙中显现。

一行人奔波数日进入豫州境地。

辛岚心中有些烦闷,这两日路上没有客栈,大家都是就地而眠,她前日被蚊虫叮咬睡不着,突然感觉到黑夜中有人吻她,来人带着股淡淡的沉香一触即离,她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敢睁眼。昨日她特地强撑着没睡着,等到半夜,那人又故技重施,她等他离去后偷看来人一眼,是卫询亲她。

她心中愤怒但更多的是震惊与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几日相处下来,卫询此人静时儒雅稳重,渊渟岳峙,动时下手果断,魄力十足,除了初见时那令人心骇的屠杀场,他的一言一行找不出任何错处,且其相貌出众,言语切切,对她关怀备至,世间没有女子不对此动心。

但令她不解的是,她此时是一身男装,卫询言语间也称他为弟,应是不知她女子身份,那他做出此番亲密举动,可是说明他其实是个断袖?

辛岚心中疑问甚堵,便决定找个机会试探一番。

豫州城内,叫卖吆喝声络绎不绝,茶馆中悠悠传来戏子婉转唱腔,不似洛阳繁华但也热闹的紧。

卫询下令在此地休息一晚,季柯便带着人往城中最好的客栈走去。

辛岚不会骑马,马车又太过耽搁行程,是以一路上她都坐在卫询身前,本来都是在山野间赶路无人注视但也没多大不妥之感,可如今城内行人如织,两人又都是吸引人注意的相貌,秀丽的少年被围坐在英武的男子身前,此番美景引得路人一路侧目,辛岚一时有看杀卫玠之感。

卫询神色如常翻身下马,再将人抱起,正要抱着走进客栈,辛岚挣扎了一下,轻声道:“卫兄,我的脚已经好了,不用抱了。”

卫询似是有些可惜的,将她放下地,不经意道:“贤弟的脚要是永远都不会好就好了。”

辛岚被他这似撩人的话语弄的不知如何是好,想起自己的计划,她道:“我听闻今晚豫州城会有花灯节,可要一起去看看?”

“贤弟之约,为兄岂敢不应?”

在客栈放置好行李后,辛岚便带着卫询好好逛了回豫州城,虽然花的是别人的钱,辛岚也毫无节俭之心,一路吃了羊肉烩面,香脆鹌鹑,八喜果子,胡辣汤等豫州特产美食,颇有些乐不思蜀。吃饱喝足后她又将人拽进了成衣店,给卫询挑了件月白玄云纹锦袍,给自己挑了件霜色竹纹常服,换上后,两位一高一矮各有千秋的风流美男子赫然出现,只见那两位美男子行为举止尤为亲密,四周不由男默女泪。

夜幕降临,星河高高挂起。古城悠悠,明月如霜,人间花灯明如白昼,美人泛舟于画舫奏琴,才子佳人俏立岸边齐放花灯,明晃晃的街道攘来熙往,不乏觥筹交错的碰撞,且有对酒放歌的情怀。

辛岚租了艘画舫邀了卫询一起游湖,季柯手里拿着数盏花样不同的花灯,惯常方正冷淡的脸此时显得格外柔和。卫询立于船头拿过一盏兰花样式的灯,不知写了什么,慢条斯理地将花灯放于江上。“卫兄,你写的是什么?”辛岚拿着笔一时想不出来写什么,便请教道。

“说出来就不灵了。”

辛岚撇撇嘴,想了想写下“愿顺利解除婚约”,她吹了吹还湿润的墨迹,将花灯置于江面,忽然“咚—”一声,不知哪里飞来的石头,打起一阵浪花,那花灯颠簸几下竟翻了个身灭了。

“哎呀!”辛岚眼睁睁看着那花灯熄灭,深觉自己此生要被这婚约绑死了,她不信邪,又要拿一盏来。卫询挡住了她的视线,道:“外面风冷,进去吧。”

“可我还没放好呢?”

卫询道:“换个愿望。”

辛岚正要争辩,突然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二位公子,奴师小小,为二位公子弹奏一曲可好?”一艘画舫不知何时已渐渐接近,一位身抱琵琶半遮着面的女子遥遥向他们望来。虽然遮住了半面,但那眼角眉梢的妩媚妖娆酥酥麻麻,让人忍不住想那面纱下是怎样的倾世容颜。

出租画舫的老板曾说,这里的画舫游人除了公子才俊就是青楼里的伶人,她们经常在此以奏琴献舞为由招揽恩客,而师小小便是豫州风月场上有名的伶人。辛岚有心试探一下卫询的取向,便让人上了船。

“二位公子,恰逢四月花灯盛节,明月皎皎,你我江上相逢,便让奴为二位公子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可好?”她低垂着头,说话声软软绵绵,有种不胜凉风的娇羞。

辛岚道:“久闻小小姑娘大名,今日得幸听姑娘一曲,实是我的福气。”

师小小拨弄琴弦, 凄婉琵琶音如珠玉落盘,曲声和着虫鸣蛙叫袅袅成章,潋滟的湖水随波流轻轻飘摇,花影在月下踉跄摇曳,春夜乍然相逢。

卫询坐于首垂眸听乐。

辛岚凑过去问道:“卫兄,你看这伶人姿色如何?”

卫询头也不抬地评价:“平庸。”

“那身材呢?”

“一般。”

辛岚默默打量师小小,脸遮着半面虽显神秘却不好评价,但那身段却明显是个资本富足的,卫询却觉得一般吗?

“那你喜欢怎么样的?”

“你这样的就挺好。”

辛岚看了眼自己束缚得“平平无奇”的胸脯,顿时有点绝望。

卫询果真是个断袖吧?

一曲终了,师小小走上前来俯身拘礼,夜风吹来将她脸上那半遮的面纱拂落,那神秘的下半张脸也露在两人眼前,那小脸小巧精致,唇若点樱,俯身时领口下垂,春季薄衫下胸前傲人的两坨和绿柳蛮腰显露在两人眼前。

辛岚看向卫询,却见他也在看她。

“卫兄?”

“管好自己的眼睛。”

“?”辛岚还没来得及质问,卫询便又转头道:“小小姑娘琴艺高绝,今日一闻三生有幸。只是今日夜色已深,不便多留。季柯,赏。”

师小小也是这风月场上的名人,哪里有上了船只弹了一曲便下船的时候,她若是今日这样出去了,招牌可就断送于此了。

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娇滴滴道:“官人,可是奴哪里做得不好?怎才弹一首便要赶人下船呢?”

艺妓的声音如蜜如糖甜腻得人全身发麻,卫询丝毫不为所动,给自己倒了杯茶,眉眼间隐隐透露出不耐烦。

眼见季柯要来抓人了,辛岚上前挽住了师小小:“小小姑娘,可否出来一谈?”

师小小看了眼冷情的卫询,又看了眼辛岚,点了点头。

辛岚将人带出门外,师小小眼中含泪:“公子,奴可是生得丑陋?竟是叫那位公子如此不堪入目?”

辛岚看了眼阖上的门窗,轻声安慰道:“小小姑娘不必妄自菲薄。那位公子…不喜欢女人。”

师小小露出震惊的神情来,她看着面前肤白胜雪,纤瘦漂亮的少年,随即又恍然大悟:“难道那位公子和公子你…?”

辛岚愣了一下,随即顺势叹了一口气:“我是他买来的。我父亲还不起赌债,被卖给他做了他的帐中人。”

师小小不曾想眼前的白净的少年竟如此命运多舛,同情道:“没成想公子你这样有父亲的还不若我这无父无母的,同是风尘人,苦笑不由己,公子你也莫要太伤怀,人生在世,当享乐为先。”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递来,悄声道:“此物为那处润滑之用,虽大多是给女子用的,但男子那处想来也差不多,你每次在云雨前涂抹上去,也能少受些罪。”

辛岚接过药瓶,拱手道谢,师小小这才算是心甘情愿的走了。

辛岚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却见卫询正驻立门口不知站了多久,她心虚地撇开眼,问候道:“卫兄,你怎么出来了?”

卫询看似在笑,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他柔声道:“不知贤弟与小小姑娘聊了什么聊了这么久?临走前还留下信物?”

辛岚捏住手里的药瓶:“不过是于豫州美景美食交流了下各自想法。”

卫询不依不饶:“不知贤弟手里的东西可否借为兄一看,让为兄也开开眼?”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明日我送卫兄一个可好?”

卫询却不听,缓步走来手伸到她面前。

辛岚还要婉拒,却被人抓住了手,那药瓶轻轻巧巧就落到了卫询手中,卫询拿起瓷瓶那青白瓶身上写着三个显眼的红字——“夜夜爽”。

他愣了一下,辛岚连忙一把抢回,佯怒道:“卫兄你这样可不好!”说完便也不管他,转身回了船内。

5

船缓缓靠岸,两人无声回房。夜晚,又是月上中宵。

窗户动了一下,辛岚心中一紧,闭上眼假装睡着,一个黑影慢慢走向床边,身上带着熟悉的沉香味道,辛岚被下的手紧紧握起,那香味越来越近直至将她整个覆盖住。

黑影俯身的动作突然停住,在她耳边喊道:“辛岚?”

辛岚努力控制着一动不动,任那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

过了一会儿,那人似乎确定她已睡着,温柔冰凉的唇瓣覆上她的,辗转磨吮,舌头抵开她的齿关,深入缠绵,许久不休。她的心一度跳荡起来,暮春的傍晚,斜照的月光闪闪发亮,如坠入爱河的少女流淌着不露声色又万分浓郁的溢彩流光,痴痴映照这月下一吻。

辛岚的耳根悄悄红了。

身上那人似是有所察觉,微微退开,试探道:“醒了?”

辛岚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颤抖。

上方传开一声轻笑,那人突然咬住她的衣服往旁边扯开,冰凉的吻落在脖颈锁骨处又渐渐往下,眼看就要突破警戒,辛岚没忍住抬手将人推开。

卫询一把抓住她的手放置在床头,他的眸底幽暗,语气危险:“什么时候发现的?”

辛岚嗫嚅道:“就,就几日前。”

“为什么不说?”

辛岚躺在他身下,面色若霞,沉默不语。

卫询放开她,起身欲走。辛岚拉住他的袖子问道:“你,你为何要亲我?”

“你说呢?”

“可,可我们同为男子。”

“那又如何?”

“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卫询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道:“自然是真心。你呢?可是觉得我是变态?”

“不,不是。”

“那是什么?”

“我,我也心悦于你。”

“当真?”

“自见到你第一眼,我便心悦于你。”

“不是为了怕我丢下你而扯谎骗我?”

“当然不是。”

卫询沉默半晌,终于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说过的事可不能反悔。”说完他重重地吻她,等辛岚恢复呼吸,脑子已是一片空白。

卫询将人抱上床,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愉悦:“睡吧。”

她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睡意很快袭来。她脑海中隐隐觉得还有什么事忘了,来不及多想便沉沉睡去。

6

“过了这条水路,便是揭州了。”

赶了几日路终于快到揭州了,那日醒来她终于想起——她还没说她是女儿身!

豫州那晚卫询对豫州有名的美女师小小不假辞色,她心中已然认定他是断袖,可她又想起卫询自己也说小时候喜欢过女孩子,那他应当也是喜欢女子的吧?一个人可以既喜欢男子又喜欢女子嘛?

这几日她左思右想,决定在没有搞清楚卫询到底喜欢男女之前先隐瞒身份,为了避免自己露馅,她装得辛苦。

她在摊上多看了一个手链几眼卫询便要给她买,她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是男孩子不喜欢这种女子的饰物。昨日他甚至要同她一起沐浴,被她好说歹说才没有被他一把抱进浴桶。今日一早她便感觉不对,肚子隐隐作痛,她一看,竟是来了葵水,毯子上也沾染了血迹。卫询抱着自己还没醒来,她故意将人推醒让他去准备早膳,然后快速把裤子换了,毯子收起来,急急忙忙离开。

一行人收拾了东西上船,知道两人的关系也都未多加言语,只是季柯自那日看见两人牵手出门,皱起的眉头便没放平过。

船舱里卫询将辛岚抱在腿上坐于案前看着洛阳传来的书信,辛岚趴在他肩头道:“卫询,若我骗了你,你会如何?”

卫询放下手里的书信,将人拉出来,道:“辛岚若骗了我,我便将你关起来可好?”

辛岚蹙眉:“不,我不要关起来。”

卫询双眸暗如深渊,嘴角挂笑道:“我为你建金碧辉煌的椒房,让你对着满屋奢华,永无自由…只能看着我可好?”

辛岚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凝视他的双眸,他忽然笑开道:“别怕,我开玩笑的。”说完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瓣,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辛岚被亲的晕晕乎乎,也不知他在耳畔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有些晕船。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揭州,江南的烟雨一下子扑面而来。

卫询牵着辛岚的手下船。

辛岚还在为他的那个玩笑而心事重重,道:“我先回家去看看,晚些来找你。”

卫询来揭州也是领了差事的,告知她客栈地址便放她回去了。

辛岚外祖家是揭州的富商,虽说商贱,但因为女儿嫁进了侯府,儿子又在洛阳当差,是以在当地,地位还是很高的。

辛岚敲响了谢府的门,来人连忙把人请了进去。

“哎哟,辛岚你可算来了。”

“阿慈。”

“哎。好孩子。”谢老夫人发已苍白,但人看着还很是康健,她拉过辛岚的手往里走。“你母亲几日前便给我来信,说是你可能过来了,让我转告你,你父亲被你气病了,让你赶紧回去。”

“爹病了?”辛岚印象中父亲从来不会生病。

“来春,你去把那信取来。”身旁的老嬷嬷应声退去,不一会儿便拿了信来。

辛岚打开,的确是母亲的字迹。父亲在她走后大病一场,已卧床数日。

“怎么会这样?”辛岚有一瞬觉得是父亲骗她回去的把戏,但心中担忧却只增不减。

“阿慈,我明日便要回京去。”

“哎哟,你刚来就要走,阿慈舍不得你啊。”

“阿慈,待我先回京看看爹爹,今年冬天,我带母亲一起来看您。”

辛岚说完便转身飞奔出门。

“哎,刚进府你就要去哪里啊?”

辛岚一路来到卫询所在的客栈,张望时正好遇上季柯,季柯便带着人上楼了。

辛岚站在门外,厢房内卫询正和一个模样姣好的男子相谈正欢,辛岚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过来。”卫询看到站在门口不动的人,才一会儿不见竟觉得想的厉害。

辛岚挪步过来,鬼使神差的问道:“这位大人可已娶妻?”

那男子面露惑色,仍微微福身道:“尚未。”

卫询脸色黑下:“辛岚问这个做甚?可是看上周大人了?”

那男子脸色绯红,却垂头不敢言。

辛岚别别扭扭道:“没什么?我就是帮我家表妹问问。你先忙吧,我先回去了。”

卫询将人扯过,丝毫不在意身边人的目光,他冷声道:“为何刚来就要走?”

“我还没安置好,只是突然想你了就过来看看你,现下既已看过了你,暂时解了相思,这就要回去了。”

卫询听完脸色稍霁,俯身亲了亲她的唇。“你先回去。我明日来找你。”

辛岚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

待人走后,那周大人疑惑问道:“殿下,刚才这位是?”

卫询笑道:“孤的太子妃,周大人见笑了。”

“小人不敢。”

辛岚正游荡在街道,她想告诉卫询所有一切,但却失去了勇气。

如果一个人注定喜欢的是男人,他怎么会喜欢一个女人呢?况且,她已有婚约,还是和当今太子的婚约,若她回洛阳去定,这婚约便是再难悔了,可父亲重病在床,她是一定要回去的。

若他知道了,万一来抢亲怎么办,万一要求她私奔又怎么办,这可是灭门的祸端。

他们注定没有结果。

“公子,来呀,进来看看,里面你想要的都有~”

辛岚抬眼,眼前是一抹粉的小倌儿,面前牌匾名柳风馆,是有名的牛郎之家。

辛岚抬眼看那对她抛着媚眼,抹着白粉的小生,勾手将人引到一旁,递了银子过去。

“你可是喜欢男子?”

“哎哟,公子,来这里的不都是喜欢男子的吗?”

“好。那我问你,一个男人小时候喜欢的是女子,长大后却喜欢男子了,是什么原因?”

“定是那女的深深伤害了那男子。”

“那他有没有可能重新喜欢女子?”

“这断得彻底了,便是见女子如蛇蝎,看到就恶心。但不彻底呢,倒还有些可能。”

“如何判断他是否断的彻底?”

“且看他平日对女子是何态度。”

“豫州师小小你听说过吗?他对师小小尚且无动于衷。”

“哎哟,那便是断的彻底了。”

辛岚失魂落魄,那卫询看来是断的彻底了。

便当这段旅程是个美好的梦吧,等她换回女装,两人便相忘江湖了。

隔日,她命人准备了一大笔银子和一封信送去客栈,便踏上了回京之路。

7

“小姐,侯爷说了,在完婚前你都不能出门。”

辛岚被困在了侯府,她那诡计多端的老爹果真是诓她的,她一回府,他便精神抖擞的将她好一顿骂。

她闷闷地待在府中,也不知卫询看到她的信有什么表情,待她入了东宫,两人应当便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吧。爱如明月,这一生曾她短暂的拥抱过明月,便已知足。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太子正妃的的礼规格颇高。

她盖着盖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将她护送上轿。

她坐于轿中感叹世家女的命运,悠悠转入东宫,她坐在明亮的婚房昏昏欲睡,不知过多久,有人进屋来,高大的身躯站在她的面前,喜秤掀开她的盖头,面前身着四龙纹的喜服赫然是卫询。

“卫询?怎么是你?”辛岚睁着迷惑的大眼,太子姬询,母家姓卫,而卫询也说过自己是卫家的表亲。“你,你是太子?”

“辛岚,这下你跑不掉了。”太子姬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炽热的吻堵住辛岚的嘴将合卺的酒水慢慢渡过去,辛岚呜咽的声音慢慢消失在这一长吻中。

灯烛明灭,鸾颠凤倒,一室缠绵。

余田台
余田台  VIP会员 青梅竹马/强取豪夺/女扮男装/悬疑爱好者

心悦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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