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深处

2022-08-15 09:01:02

悬疑

山西北方的天穹,罡风寒凛。一条年迈的河流冻作一条银龙,环绕过半个荒凉的小村,护绕着本地生民。

村中户不过百,因种地获利微薄,山中良田多已荒废。村民不富,生存对于多数壮年人而言,是苦难般的存在。春节刚过,打工者陆续开始整理行装。

房屋有红砖灰瓦,也有石窑土洞。常年在外的青年人因为互不来往,只能依靠房子评价揣测别人生活的好坏。而留在村中的老人多数腿脚不便又疾病缠身,饱受孤老之苦。

村子最西端,有座院子占地较大,院主叫宋荣,六年前经朋友指点开了一家制墨作坊。墨汁主要靠碳粉和动物皮骨胶制成,宋荣的制墨材料劣质不说,香料味道也刺鼻难闻,艰难经营两年后亏损倒闭。

为了还清债务,宋荣夫妇只好跟随乡民南下深圳打工。独子宋小义在村里上小学,跟着哑巴奶奶生活。

宋小义十二岁,上五年级。父母外出的这四年,他无拘无束,皮肤晒得黝黑,胳膊也十分健壮,乍一看像是十五六岁。

宋小义的哑巴奶奶积病一身,风烛残年儿时女都不在身边,内心时有悲苦之感。她天生哑巴,耳朵也背,和村里一些儿孙绕膝的老人也很少来往。每天晚上带着一肚子怨憎早早入梦。

奶奶只管做饭,熟了就找宋小义回来。宋小义也不喜欢读书,作业经常抄别人的。

“小义,妈妈要走了。你平时好好读书,要听奶奶的话……”宋小义妈妈眼眶红红的叮嘱。毕竟一走就是一年,她放不下孩子,离别之苦似锥心一般。

宋小义咧着嘴淡淡笑了一下,心想:奶奶连话都不会说,我去哪听……

宋小义习惯了父母不在的生活,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看着依依不舍的母亲,他沉默片刻客套说:“哦……妈,我知道了,你们路上多注意安全。”

头发凌乱的哑巴奶奶颤巍巍追出来,她眼泪簌簌地拉着宋荣的衣袖,指了指院子,嘴里发出嘶哑的喊声。宋荣知道她的意思,不耐烦地安慰道:“妈,我知道了,明年我再不出去了,安心陪您。”

宋小义心里有些矛盾,望着父母远去的背影,他确实有一股追上去拦住他们的冲动,回家没人跟他说话的日子确实太烦闷。可他已经习惯了无人管束,又怕父母留下后天天督促他写作业。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一丝希望父母快点走的想法。

村子里还有三十几个年级不等的孩子,其中二十几个的父母都外出打工了。小学是前几年新盖的,有十几间教室,可因为学生少只用了四间。爱心机构捐赠的教学器材都是崭新的,可全校只有四个老师。两个是村里的老先生,两个是教育局派来支教的。

支教的郑日华和陈玉萤是一对恋人。郑日华的大学并不好,他毕业后也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工作。陈玉莹名校毕业,半年前被郑日华说动,来到了他的家乡,这个贫困的小山村。两人怀揣理想立志支教,要为贫困地区的学生教育事业贡献力量。

刚来时她很不习惯,但因为有爱情和理想的支撑,一直没想过要放弃。

陈玉莹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二十多个孩子,她对学生十分严厉,平时布置的作业很多,课堂纪律也十分严格。

她觉得这些农村出身的贫困儿童需要知识走出大山走向城市,去获得属于他们的天空。所以她看到看村里孩子经常玩,他们父母也不怎么管,心里常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她的想法是对的,可孩子们却不太接受她严厉的教学方式。

早春时节,河水解冻,大地回暖。

陈玉莹索然无味的语文课结束后,宋小义胡乱抓了几本书塞进脏兮兮的出包,带着几个孩子来到了村边的小河旁。

家里饭还没熟,他们在河边的空地上玩一些粗野的游戏。

一只白猫叼着一只刚抓住的麻雀从孩子们旁边战战兢兢走过。麻雀已被咬死,红色的血液顺着羽毛流到了白猫的嘴角。

宋小义突然来了兴致,忙从怀里摸出一只弹弓,安上一颗石子瞄准白猫速射出去。他弹弓玩的纯熟,一声惨叫过后,眼睛被打伤的猫慌忙丢下麻雀跑了。

其他孩子纷纷效仿,掏出弹弓一起追进了村子。他们跑的很快,四处围堵,石子像子弹一样分量十足,射到土墙上便打出一个孔

白猫慌不择路,身上被打了好几石子,疼的跑到了一处摇摇欲坠的石墙旁。几个孩子拿着弹弓慢慢靠近。刚瞄准正要射,却听石墙轰隆一声塌了一半,那猫来不及躲避被压在石头堆里。

墙后的宋小义手里握着那只死麻雀,嘴角扬起一个笑容。虽说这石墙本已快倒,但十一岁的孩子能推动确实稀奇。其他孩子都对他的力气无比赞赏。

那只猫在石头缝里痛苦的叫着,七八个小孩在石头旁观察,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梳着两小辫子的陶月红去小卖部买醋回来,路过看到石堆旁扬起的尘土,心里好奇,就过来问。

当她知道发生什么后,小嘴一撅,狠狠瞪了同桌宋小义一眼:“你们太坏啦!一只小猫你也欺负!”

陶月红蹲下身子,小胳膊一块一块地把石头搬开。旁边小孩正要阻止,宋小义却摇头示意,他不想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对宋小义来说,他们这帮孩子,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平时经常一起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而陶月红的父母都在村里,衣服书包也有母亲洗,被人欺负了有父亲护着,小辫子也梳的好看,宋小义心里既羡慕又嫉妒。

哑巴奶奶颤巍巍走过来,找小义吃饭。宋小义示意散伙,丢下还在搬石头救猫的陶月红,扶着奶奶回到了家里。

宋家后院因为常年无人打扫,枯枝败叶混合着泥土积了厚厚一层。空的化学原料捅横七竖八地堆在院子中央,斑驳的砖墙上还贴着当初制墨的一些工序图。

院子西北角,一个长宽各十米的巨大水泥池上有一半被铁皮板盖着。那池子里还存着半池子半成品墨汁,碳粉和动物皮骨熬制的胶在池子里混合,劣质香料的气早就散去。

这四年里,各种树叶尘土落在池中,蛋白质和木头一起在池中分解发酵,原本青色的池水已经变得浓稠发黑,水面连风也吹不起皱纹。

十步之外,宋小义闻着池中散发的那股难以名状的味道,将手中那只死麻雀扔到那墨池深处,转身去吃饭了。

小客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六十岁的陈钟也被晃的七晕八素。黄昏时分,车终于停在了她女儿陈玉莹支教的村口。

陈钟一下车就闻到村里羊粪牛屎混合的味道,心里略微有些嫌弃。亏得是四月份,山上草木刚刚抽芽,看着一片新绿,他一个历史系退休教授才觉得有了些许诗意。

陈钟老伴早已离世,他辛辛苦苦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本可以找一份高薪舒适的工作在城市里立足,如今非要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支教。他老了,希望女儿回来陪她,可女儿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回答总是不清不楚。

他实在忍不住,今天亲自来村子里想把女儿带回去。

陈玉莹和郑日华一起来接陈钟,三人去了学校里的宿舍,郑日华亲自下厨,炒了好几个菜款待未来岳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钟说明来意:“闺女,我这次来也不是单纯来看你。我想把你带回去。”

陈玉莹本来满面笑容,听了陈钟的话眉头一皱,放下筷子反驳:“爸爸!我和日华约定要在这村里支教的!我不会回去!”

陈钟知道女儿性格耿直所以并不气恼,接着问道:“你们俩都是高材生,要结婚我也不反对。可你们俩为什么非要来这荒山野岭受罪?”

郑日华自知自己本事不大,在城市里生存不下去。偏偏他又有些自傲,不愿意倒插门似的听陈钟安排。郑日华扶了扶镜框,思索怎么回答。

眼珠转了几次,他举起一杯酒和陈钟饮尽,说道:“叔叔,我俩都不太喜欢城里的生活,又看到村里这些孩子无人教育,想着替社会做些事情,自己也心里舒坦。”

“可你们这每个月也就三千多工资,现在年轻可以不考虑。可上了岁数你们怎么生活啊?”陈钟皱眉说:“我不想自己闺女受苦,你们还是一起回城市里吧!”

陈玉莹与陈钟辩驳了许久,郑日华眼见父女二人越吵越凶,就从中调解。他提议让陈钟在村中小住一段时间,一来多和陈玉莹聊聊天,二来看看情况或许态度有所改观。

此后,陈钟每天早上起来去学校看女儿教书,和村里大爷们聊天。他退休后生活无聊,又不愿去养老院。和村里人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瞎聊了很多天,他慢慢的想起来自己当年的知青岁月,心里满是怀念。

这天,他独自一人走在村边的草地里,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孩正在在用镰刀刮一棵树的树皮。他小跑几步上前制止:“孩子啊,你刮了树皮,树就活不了啦,快放下!”

宋小义放下镰刀回头,看到一个瘦瘦的老爷爷笑眯眯盯着他。他警觉地问:“你好像是陈老师的父亲对吧?”

陈钟点点头,和宋小义攀谈起来。宋小义很久没和大人说过话,也来了兴趣,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很久。

陈钟知道宋小义父母外出,奶奶是哑巴之后,心生可怜。就勉励小义:“好好读书,自古寒门出才子,汉代的陈平,宋代的范仲淹都是小时候家里穷。我看你聪明,将来必然差不了!”

五年级的宋小义没读过多少课外书,对称钟举的例子一个也不知道。他疑惑问道:“陈平和范仲淹是谁?”

陈钟自退休后很少给人讲课了,他看宋小义有求知欲,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给宋小义讲了讲两人的事迹。

宋小义听的入迷,他父母从小没给他讲过多少故事,出去打工后更是无人和他交流,导致他性格有些孤僻。今天他听陈钟讲这些故事,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这位老爷爷也是越来越佩服。

陈钟看天色不早,就跟他说:“你要想听,以后你去学校宿舍找我,我每天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宋小义用力点头,开心的笑着,恋恋不舍地目送陈钟回到了学校。

两个月过去了,陈钟越来越觉得这个村子其实还不错。如果女儿继续在这里支教,他或许每年还能在这里待些日子感受一下乡土气息。如此一想,心里逐渐对女儿的支教事业持了中立态度。

宋小义对陈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没事就往陈钟住处跑,听他讲山海经里的怪兽和历史人物的故事。他的弹弓也放在书包里不怎么拿出来了,每天从不迟到,早早回到家里按时完成作业。

陶月红很奇怪宋小义的变化,宋小义原来不怎么和她说话,在学校一直冷着脸很沉默。现在话越来越多还时不时给她讲一些故事。

宋小义说的那些故事陶月红读大学的哥哥也给她讲过,她并不稀奇。只是看到宋小义讲的津津有味,她不好意思表现出不耐烦,就装出喜欢听的样子。陈玉莹看得出宋小义的变化,也经常夸他懂事。

陈玉莹这一年多来,基本还算过的可以。但陈玉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过解不开。

郑日华父母都是本村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她去郑日华家里起初也是很受欢迎,可渐渐的,郑日华父母开始嫌弃她。

农村人不论男女,每年都要在地里锄地、施肥、收割。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要参与,毕竟人手多了好办事。郑日华在农忙的时候也经常在地里干活,可陈玉莹自小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全靠知识吃饭。农忙时没事她也只是呆在校舍里备课,看书。

郑日华父母刚开始为自己儿子找了个大城市的对象而高兴,可发现陈玉莹支教工资也不高,还不愿意做农活,就心生嫌恶,态度也越来越差。

前后态度的反差,让陈玉莹越来越觉得父亲的话很对。人光靠理想支撑是不行的,农村支教虽然是件高尚的事,可工资低不说,还要受村里陈旧思想的制约。可碍于郑日华的面子,也为了爱情,她只好继续坚持着,但她内心确实开始动摇了。

这世界往往是事情改变人,而让她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是一句话,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村里一个寡妇的儿子好几天没来上课,陈玉莹那天去做家访。

那寡妇家里没什么值钱的摆设,最贵的就是出嫁时的一件缝纫机。她丈夫五年前在一个小煤窑出了事故,十几万赔偿金被婆婆和小叔子瓜分,只给她留了一点点。她不懂法律,也不知道去哪告状。一个人带着儿子苦苦生活。

陈玉莹进门看到寡妇的儿子正在家里劈柴喂猪,而寡妇最近生病了在床上躺着。

陈玉莹寒暄几句刚要说明情况,被寡妇一把拉住手,寡妇眼泪涟涟祈求道:“陈老师,都说你是个好人!你救济救济我们孤儿寡妇,给我们点钱吧!”

陈玉莹被弄的十分不快,话没说完甩开寡妇的手,客气了几句就皱着眉头匆匆走了。

可没想到那寡妇病好以后,四处胡说陈玉莹心肠歹毒,不给钱倒罢了还扇了寡妇一巴掌。村里人爱嚼舌头根子,风言风语没过几天就传的人尽皆知。连郑日华母亲知道后都亲自来责问是不是真的。

陈玉莹实在受不了了!

她回去和郑日华大吵一架,将自己近一年来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地吼了出来,然后说自己要回到城市里。

郑日华十分恼火,他知道自己在城市无法立足,也不想让陈玉莹回去。他本性其实有些暴虐,气愤之下,他第一次动粗狠狠扇了陈玉莹一个巴掌。

郑日华以为陈玉莹变卦是因为陈钟不断劝说所致,他怨憎之心大动。火气一上来也顾不了许多,丢下被打哭的陈玉莹出门气呼呼去寻找陈钟。门口睡觉的小狗被他踩到,疼得嘶吼一声。郑日华心中气恼,竟追上去一脚将小狗踢出老远。

盛夏的傍晚,天气凉爽,陈钟正在河边给宋小义讲故事,旁边还有一些村里人在闲谈。郑日华冲过去一把揪起陈钟大喊:“是不是你说动玉莹回城里的?”

附近的人都诧异地盯着郑日华。陈钟身体瘦弱,惊恐地回答:“小郑,有话好好说,我最近没跟她说这个话题,她的去留她自己决定,我也干涉不了。”

宋小义看着郑日华揪着陈爷爷的脖领子,迅速掏出书包里的弹弓,精准地朝郑日华胳膊上打了一石子。郑日华疼的放开,向宋小义方向走去。宋小义又填了一个石子对准他:“郑老师,你不要过份,我说射眼睛就射眼睛,说射鼻子就射鼻子的。”

郑日华知道这孩子弹弓很准,恨恨作罢后,回头狠狠地对陈钟骂道:“你要再让玉莹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玉莹和郑日华闹掰后,提交了辞呈,半个月后,新的支教老师一来,陈玉莹就收拾东西准备和陈钟走。

郑日华有些后悔,他就算心术再不好毕竟心里放不下这个姑娘。

他苦苦挽留,就差给下跪了。可陈玉莹坚决地摇头,让郑日华想清楚后再来城市找她。郑日华大怒之下,翻脸和陈玉莹断绝了一切关系。

临行前一天的下午,陈钟在村里最后一次给宋小义讲故事。讲完后,陈钟看着宋小义若有所思的表情,缓缓说:“小义啊,爷爷明天要和陈老师一起走了,今天是最后一次给你讲故事。”

宋小义听到消息如晴天霹雳,瞬间变得无比惶恐,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他央求道:“爷爷!你不能走!你答应我每天要给我讲故事的!”

陈钟摸了摸宋小义的头,知道这个单纯的孩子实在可怜。笑着说:“傻孩子,以后你可以找新来的支教老师讲故事啊!”

宋小义四年多没有和大人交流过,封闭的内心刚敞开,他觉得这个陈爷爷就是他的亲爷爷,他这一个多月已经越来越离不开这个老爷爷。说什么也不想让他走。

宋小义很多年没哭过了,可他这次抱住陈钟的腰,哭着喊:“不许走!不许走!你骗人,说话不算数!”

陈钟心里有点烦这孩子缠人,将宋小义拉开。可嘴上还是不愿意伤他心:“爷爷还会回来的,回来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宋小义知道陈玉莹都要走了,陈钟肯定再不会回来。求而不得,他抹着眼泪跑回家了。

临走前一天漆黑的夜里,陈钟失踪了。

他吃了饭十点多跟女儿说想出去再转一圈。村中住户多已熄灯闭户,他拿着手电摸索着来到河边,坐在草地上,在一片漆黑中满怀诗意的听河水流动。

正当他回味于这几个月的生活时,一个身影慢慢靠近,举起手中的大石头用力将陈钟砸晕过去……

十二点了,陈钟都没有回来。陈玉莹急了,她凌晨一点去找郑日华求助。

郑日华就是不开门,也不出来见她。倒是郑日华母亲还隔着门板对陈玉莹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番。

她无奈之下,只好找熟识的几个村里人一起去找。黑暗的夜色里几只手电在村里闪闪烁烁,他们想从漆黑中寻找一个活人的面孔,可巨大的寂静下,所有的奔走都是徒劳。他们一直找到第二天中午,可一无所获。

起初人们猜测是不是掉到山里的天井里了,村里经常有牛羊掉到这些被雨水冲出的巨大地缝里。众人寻找了十几个常出事的天井,空空如也。

后来有人猜测是不是掉河里了,那条河并不深,水也少,转弯处都是巨大的石头,要是掉河里肯定尸体漂不走。七八个人沿着河道找了一天,仍然没有线索。

找了两天后,村里人陪陈玉莹来镇派出所立案。事发突然,派出所里的几个民警这么多年还没接过人口失踪的案子,看陈玉莹哭哭啼啼,就安慰道:“姑娘,不要慌,这地方山多,说不定你爸爸迷路了。”

民警悄悄将陪陈玉莹一起来的人拉到门外问:“不排除凶杀可能,你们知道平时陈钟和谁有仇怨吗?”

众人仔细回忆道:“陈大爷来这里两个多月,平时也挺和气的啊!仇怨谈不上吧!”

民警又问:“比如,他最近有没有和谁吵过架?”

来人回答:“好像只和小卖部老板吵过几句,哦,对了,倒是和他未来女婿郑日华有点矛盾,但应该不至于吧?”

问话完毕后,派出所民警驱车来村里大体勘查了一圈,派人去传唤小卖部老板和郑日华。

陶月红来找宋小义玩时,宋小义正在后院拿镰刀剁一只蚂蚱。他将绿色的蚂蚱剁碎又放在瓶子里用一根木棒捣成肉泥。

陶月红觉得有些恶心,就阻止他:“别弄这些了,陈老师的父亲失踪了,你知道吗?警察都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宋小义面无表情:“没空。”

陶月红嘟了嘟嘴:“哎……那老爷爷看起来挺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失踪了……”

宋小义放下手中的木棒,看着院里的墨池。那墨池里漆黑一片,如一个瞎子的眼睛一样空洞深邃,又仿佛连接地狱的幽暗通道,谁也说不清下面有什么。偶尔咕嘟咕嘟的冒几个气泡,像是某种酱料在发酵似的。

宋小义轻轻举起手指了指墨池,对陶月红说:“因为,他再也不给我讲故事了呀!”

雪泥鸿爪客
雪泥鸿爪客  VIP会员 时清旧梦,渐入无我。

墨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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