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注：本文为《哪吒之魔童降世》同人。
1
冰河碎裂，璀璨的华光碎裂，小北，破壳了。
光秃秃的，像是一条纯白小蛇，脑后六根棘刺支棱起来，粘稠的还带着热气的晶黄色液体滴滴答答落下，落在冰面上，灼烧出一片坑坑洼洼。
它拧了拧脑袋，小爪子撑起身体，抖甩一阵，让光溜溜的身子变得干净。
等一身的白汽散尽，它原本光滑的身上，现出了一片一片正菱形的鳞片，反射日光，是七彩的颜色。尚且不够坚硬，抵御不了严寒。
有风吹过，小北打了个抖，张嘴皱鼻，酝酿一阵，打了个喷嚏。
啊秋~
回荡在茫茫的冰面上，蓝的海，白的冰，无色透明的冷风，除此之外，没了别的活物。
小北站稳身子，抬眼四顾，一阵茫然。
它仰头，长吟一声，清清脆脆的奶龙音，很快就被冷风绞碎，连它，也要被绞碎。
2
这儿是生命的禁区，一片无垠的冰海。
除了白就是蓝，要么是聒噪呼啸的冷风。
鱼群都深藏水下，不见天光的沟沟里。
小北已经三尺长了。
吃了鱼便能长到鱼那么长，这是它总结出的规律。
它不知道鱼是鱼，它知道那是冰海里游的，能填肚子的，嚼碎了，咽下了，嘴里暖和，肚里暖和。
鱼吃多了，小北又总结出一条规律来:能动的，能吃。
就在刚才，小北突然发现不远的冰山后头，有个蛮大的影子在动。
能动，就能吃！
小北贴地窜去，隔着冰坨坨，露了个头，一看，好高大一个熊！
白的皮毛，黑的眼睛，那熊正隔着冰面盯着海中偶尔过路的鱼群。
熊在瞅鱼，龙在看熊。
那熊琢磨着咋能敲碎坚硬冰面，这龙酝酿着如何一口吞了白熊。
龙是天生的猎手，杀戮是本能。
尽管它并不晓得这熊是熊。
因为没人教它。
3
“那你后来是怎么吃掉那头大大的白熊的？它那么大，你又那么小？”
问话的是一只狐狸，灰白的皮毛斑斑秃秃，黝黑的面庞写着好奇，还有一对阔大灵活的耳朵。
因为是春天，春光明媚，她开始掉毛换毛，平日里她不是这副丑巴巴模样的。
冬天的时候，她一身的雪白，带着晶莹的蓝，又高贵又漂亮。
她是小北的朋友，她见证了小北从熊那么长，长到了龙这么长，长成了这极北冰海的王。
她教会了小北说话，教会了小北鱼是鱼，熊是熊。甚至连小北的名字，都是她取的。
没有人知道妖怪们为什么要学着说人话，按照她的说法，是说多掌握一门外语，走遍天下都不怕。
小北懒洋洋地将自己翻了个面，换了左边的肚皮来晒。
她于是绕过小北巨大的脑袋，靠到它左边的肚皮上，她伸出爪子拽着小北的须须，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小北不耐烦了，它抬爪挠了挠脸，那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已经愈合许多年了，但依旧很明显。
此时的小北，一身龙鳞泛着青白颜色，坚逾钢铁，刀劈斧凿都不能伤它分毫。
那伤疤，是旧伤。是那愣头青大白熊的杰作。
它若还活着，一爪子挠花了北海的王的脸，这成就它能吹一辈子。
可惜，它没了。小北啃完那熊，足足花去了七八天。幸运的是，这冰天雪地里，死了的熊搁个十天半月，不影响口感。而且小北作为一条龙，牙口极好，当年啃熊的时候，嘎嘣脆。
她还在追问，不厌其烦。
小北叹了口气，说:“就那么，就咬死了……我可是龙诶，天生的猎手诶！”
它摊开爪子，显得无奈，但其实是在炫耀。
她吐了舌头，小爪子高高够去，往它脸上一指。
“那你为啥还花了脸？”
“意外，咳。”
小北别过脸，青白的鳞片烧了起来。
4
她尽力在跑了。
可是冰面滑，饶是她亮了爪子，也不太抓得稳坚冰。
又一次，她的爪子在冰面上拉出好几道细痕，然后她朝旁侧跌倒，摔出去好远。
她奋力爬起，再继续朝前狂奔，冰面上洒落一块块灰白的皮毛。
近了，她已经能看见小北那巨大的身影了。
它一半泡在冰水里，另一半趴在冰面上，它睡得正酣。
“小北！小北！”
她高声叫喊。
小北惊醒，而同样的，她身后的追兵，借着喊声，锁定了她的位置。
小北挪动庞大身躯，转向了她的方向。
这大晚上的，她来做什么？
小北正提起爪子揉眼睛，忽然一支冒火的箭矢破空而来，呼啸着精准地命中了她。自后心贯入，从前胸穿出，扎进坚硬冰层，将她钉在冰上。
滚烫的鲜血随着她呼吸流出，慢慢在她身下汇成一泊，将冰面削下去一层。
小北有点儿傻，又有点儿笨，总是有很多东西不清楚。
但它知道，受了伤就会流血，流血多了就会死。
她那么小小一只，却已经淌出了这么大一摊鲜血！
冰面冒起白汽，她的面目有些模糊。
妖和人一样，都会死，可是她不愿意死在春天的夜晚。
因为春天的她不够漂亮，脸庞黑黑的，一身皮毛斑斑秃秃。
要是能死在冬天里，就好了，她想。
她吐了两口血沫，勉强才能开口:“小北，快跑！是人，不，是神仙！”
小北从冰水中爬了出来，爬到她面前，它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什么是人？什么是神仙？”
它听见自己问。
“就是……那些两条腿走路的……斩妖除魔的……”
“什么是妖？什么是魔？”
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心里空空的，小北好像有些害怕。自从成了北海的王，它已好久没有这样害怕过了。
它不是怕她口中那些人啊神啊。
它怕她突然就这样死掉。
小北习惯了和她一起晒太阳的日子，习惯了春天看她脱毛，斑斑秃秃丑丑巴巴。冬天看她换上一身新皮毛，又高贵又漂亮。
“我们，就是妖魔啊……”她轻声说。
“我……我咋不晓得？”小北说话有些抖。
“天生的。”她已经无气也无力了。
“你别说话，你躺着，我……我能救你！”
小北慌乱道。
可它没等到她的回应。
后方已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来了不少人，不少神仙。
他们将小北和她围了一圈。
那些长枪短剑，斧钺钩叉，在火把映照下寒光闪闪，杀意凛然。
钝器和利刃上，沾满了新鲜的，被冷风吹硬了的血。
那是北海上的精灵的血。
像她一样，像小北一样的，妖魔鬼怪。
“吓，好大一条妖龙！咱的运气不错！”
小北环顾一圈，他们见了它，非但不害怕，那一双双眼睛里，反而闪烁着异样的光，被火把一照，狞亮。
5
她死了。
生的火焰熄灭之后，身子会很快就被冷风吹硬，就跟当年那只愣头青的白熊一样。
那些人，那些神仙们可不在乎，他们挥舞着凶器朝它涌来。
小北竖起一根爪子，在她趴卧的冰面四周划了一道，冰面断裂，她沉入了水中。
她生在北海，谁也不能将她从北海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