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影(下)

2020-12-14 14:49:23

悬疑

7

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距离张纯露的死已经两天,办公室里一片沉闷,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张纯露死于颈部窒息,简单说就是被勒死的。死于被发现的前一天,还是晚上9点半以后而在大厦门口的监控也显示在不到晚上十点的时候,她走出大厦大门,但是她的手机没找到。

被害人的个人信息和关系被查的地朝天,就读中学和就读班级,亲近关系人,和可能结怨的对象,因为张纯露为人比较冲动,所以是有些讨厌她的人,但是不够成致死的动机,而且也有不在场证明。

兴趣爱好方面,喜欢动漫,网络上认识了不少相同爱好者。赵荷没让往下查,因为觉得关系不大,而且是越查越复杂,可能会干扰查案思路,人死了,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浮云了。

赵荷和李政国还在讨论,她还是觉得苏安然的嫌疑最大,要求把苏安然带过来再审问一趟,她认为苏安然这个神经病一定是在上最后一班车后,又有什么方法杀了张纯露,李头的意见是这太冒险了,因为苏安然还没成年。弄不好会有舆论影响,正所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一旦跟舆论扯上关系,这压力简直巨石压顶。

沈涣溪默不作声,因为他就是一个见习帮助的,但是他私心认为凶手就在画室几个人里,但是目前看画室里最有嫌疑的是苏安然。是的,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但是沈涣溪认为如果这真是苏安然做的,那她觉得会更巧妙,能把自己嫌疑洗的干干净净的方法。

沈涣溪给赵荷和李政国的茶杯里倒上热水,想悄悄的当个空气飘过,然而就在手刚搭上门把,胜利已经在望的时候。

“小沈,你说说意见。你不是学犯罪心理的吗?”赵荷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这是现在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虽然犯罪心理是一个神奇的世界,里面有无数的大神,埃宾和H.格罗斯这些都是沈涣溪的偶像们。但是现在沈涣溪深感他只是站在这个世界的门口而已,教科书里的知识不能完全搬过来用,他本来的想法是以这次凶杀案的罪犯作为研究样本,实际研究罪犯在犯罪时的心理,积累经验,他不是天才,没牛到拿着课本去抓犯人!

“这个……”在李政国和赵荷四只眼睛下,沈涣溪也不好直接开门落荒而逃,“我正在思考,我的想法是凶手应该是画室里的人,因为藏尸的地点是画室特有的地方,如果初次来到这个场所,根本不知道。”

赵荷同意地点点头,“嗯,所以苏安然的嫌疑还是最大。”

“我觉得应该不是苏安然。”沈涣溪心里这么说。但是不敢这么说,因为这次他给苏安然作证,已经让赵荷有点不满了,他还想在这里混,就对赵荷说:“这个我正要去研究。”说完赶紧落荒而逃。

8

沈涣溪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给已经加班一晚上的自己提点神,局里常年烟雾缭绕,跟哪里烧起来一样,在全国室内禁烟的浪潮下,局里像是坚挺的钉子户,依然烟雾缭绕。

沈涣溪回到办公室,白板上贴着白描画室的平面图,和犯罪现场的照片,第一个案件,孙姚,死在厕所里,现场属于开放状态,死于脑后尖锐物品重击,准确说她就是因为脑后那防水台阶,后脑撞到,本来极有意外的成分,却因为现场散落的素描头像,使得案件的性质向凶杀案偏移。

而第二个案件,张纯露死在教室里,案发现场封闭,在晚上十一点后周助教把所有教室都锁上,确认在上锁前没有张纯露的尸体,密室现场,被人勒死窒息,百分百他杀,尸体旁边散落的素描纸,头像画的都是张纯露。

沈涣溪喝了一口咖啡,如果孙姚真的是他杀,那么,如果一般的犯罪者,能以意外结案是再好不过。在尸体旁边撒画像这种行为实在是多此一举。“有什么情况让凶手不惜多此一举冒着自我暴露的危险也要撒画像?”

究竟是什么情况?

沈涣溪把眼神又移到张纯露的现场照片,那一张张白色的素描纸。“说真的,画的挺丑的。”他心里想,不知为何突然脑海里浮出苏安然的那副老头画像。

“画者画心啊。”沈涣溪看着画,心里想着那副老头素描跟着联想到何主教的话。

“画者画心啊。”沈涣溪不禁也跟着轻声重复着。

“嗯,画者画心?”他突然声音提高,如遭雷劈,从后脖根一路凉到后腰尾。就是画心!

他立刻跑去证物室,把所有留存的素描全部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果然,“这就是凶手不惜冒这么大危险也要撒画的原因。”他喃喃自语,“这里的画,没有一张完全像死者。”

沈涣溪手里两叠照片,白板上还用磁铁夹着两张死者的照片,手里的照片上拍的都是关于死者素描画像,果然,虽然是从不同角度画的,如果对着死者照片,还是能看到死者面貌的特点。

但是如果不对着死者照片看,就感觉像是给不同人画的画像,而且就算对着死者的照片,也觉得画丑了,画者画心,究竟画的是画者的心,还是被画者的心?

凶手究竟要表达什么?

沈涣溪拿着杯子,却发现杯子里早就没有咖啡了,无奈只能再起身去泡咖啡。

在开水间,他看见查看监控组的李书,李书正端着托盘上面有好几个水杯,五颜六色款式齐全的好似街边卖水杯的,他不停揉着眼睛盯着热水壶,“呦,李书,”沈涣溪打个招呼。“监控今天又要加班?”

“哎,”李书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们不加班?”

“呵呵。”沈涣溪无奈的笑两声。

李书把空杯搬过来很方便,但是倒上滚烫的咖啡后,如何把这些各式各样的水杯搬回去就成个难题,沈涣溪帮忙把装着咖啡的杯子运进监控组,刚推开门,沈涣溪就被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重的烟味熏的差点倒在监控组的门口,

“今天又要洗衣服了。”沈涣溪心想。

沈涣溪把咖啡端进去,只见房间里大大小小的屏幕,每一个屏幕前基本都有一个人,手里不是夹着一支烟,就是烟灰缸里还有未燃尽的袅袅青烟。

在各种黑白或彩色的屏幕下显得分外诡异,为了表面上响应国家室内禁烟的号召,现在局里还设了专门的吸烟室,为了照顾新进的年轻人,那些老烟枪不是在吸烟室就是在户外解决,或者要等着深夜加班才敢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但是无奈几十年的建筑了,就算现在室内吸烟少了,建筑的墙壁都透着一股烟味。

整个局里也就监控组依旧我行我素,每次外面的人走进来都像进了一个烟灰缸的内部,里面有好几条人形香烟,然而也没什么人敢说,因为这些常年在屏幕前熬夜的人,脾气都不太好,要是不让他们抽烟,没准会把显示器扣在头上暴动。

沈涣溪把咖啡放在他们面前,没有人转头看他一眼,性格还正常的还会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时候边说声谢谢。

这是一个枯燥的世界,只有过去的影子。

李书叫沈涣溪过来,“你们送来的,案发大楼门口的监控,确实有这么个死者特征的出去,就在九点四十二分的时候。”

沈涣溪看着监控黑白的画面出神,“你说,梵高为什么要画一幅快要枯萎的向日葵?”沈涣溪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李书从监控里抬头,“你说梵高吗?听说他画向日葵的时候已经有发疯的征兆,可能他不想死,在枯萎的向日葵里看到求生的欲望吧。”

沈涣溪听了沉思了一会立马推门出去,他一直有种感觉,苏安然知道什么,所以她不会这么没头没脑的问这个问题。

9

沈涣溪飞快地到白描画室,已经是下午晚高峰的时候,但是因为不是周末,再加上案件发生,画室里萧条,越发冷清的感觉,联考生的教室还有日光灯透出来,然而里面依旧一片混乱却空无一人。

“沈警官?”周助教从宿舍走出来,看见沈涣溪站在教室的玻璃前,“有什么事吗?”

“周助教,苏安然在吗?”

“在啊,”周助教说着指了指教室,却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可能是去吃饭了吧。”

“吃饭?”

“现在是下午下课的时间,晚上苏安然肯定回来画速写,沈警官有事吗?”

“对,有点事。”沈涣溪回答。说完就往外面走,他想打一个电话给导师,结果看见电梯正在往上走,才一会时间,又要等电梯了,他有点不悦,看着电梯从二往上跳,一边又在斟酌怎么跟导师说,“从二楼往上走……”等等,二楼不是画室吗?刚才画室里不是就只有周助教的吗,他还在画室里呢!

沈涣溪愣住了,要不就是上面有人叫电梯,要不就是……就是刚才苏安然还在画室,在他和周助教说话的时候才出去。

沈涣溪连忙按上,又紧紧盯着数字面板,看着数字停在10层,然后又往下降,如果这电梯直接降到一楼,那么就只是楼上单纯有人等电梯,如果又停回二楼,那么刚才是苏安然的可能就很高了。

电梯缓慢的往下降,急得沈涣溪想砸碎电子显示板。电梯停在二楼,里面空无一人,他走进去按下10层。电梯又慢慢的往上,重复前一趟的路线,楼层到达的提示音终于响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呼呼的风声的闯入耳旁,顶层属于这座大厦的建造方,但是这时禁闭着大门,方寸之地一个人影都没有,别说苏安然了。

呼呼的风声从旁边的消防通道传来,沈涣溪走到消防楼梯口,楼梯应该是通往天台,他试试往楼梯上走,发现风声是来自给电机房降温的风扇,旁边有扇门开着,他走出去,发现是天台,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大厦的顶楼。

楼下晚高峰车水马龙的声音好似热水沸腾,苏安然站在护栏边,高楼间的风把头发吹乱,沈涣溪不禁笑出声,“笑什么?”苏安然回头看他一眼。

“只是觉得真是适合你的地方,没人在意的堆满废弃材料的天台。”

“是啊,我挺喜欢这里的,我最好这里一直堆着废弃材料,我就能一直待在这里,没人注意。”苏安然说。

“不,动漫的主角不是都喜欢待在天台吗?”沈涣溪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一句烂话。

“唉,”苏安然叹了口气,连对他翻白眼都不想,“小时候中二的以为,自己会摆脱平凡。但是对这世界而言,我不过是蒲公英的种子那么大的存在吧,你过来。”

“干嘛?”沈涣溪走过去。

“往下看。”苏安然说。

沈涣溪低头,汽车像小小的模型一样塞满整天道路,在远处汇成红色的光河。巨大的高度差让他有一股眩晕感下意识抓住护栏。

“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吗?”苏安然低头远望,“自己觉得庞大的世界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渺小,这种巨大的落差感,会冲动的想要回去,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哪怕在高处看这些根本不值一提。你看,底下那些人,他们的眼里只有两边的店铺和眼前的道路和红绿灯,根本不会知道有人在高处看他们,就像看着一个场景模型一样。”

“你让我看下去就是想让我跳下去吗?”沈涣溪说。

“你不是还没下去,要我帮你吗?”苏安然白了他一眼,“找我有什么事?”

“关于这次案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沈涣溪直接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苏安然答的也很直接。

“不可能,”沈涣溪说,“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会问我张纯露失踪时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正如你自己说的,你讨厌他们,甚至连感情都懒得浪费,不必说特地过来要我开后门。”

“这又能说明什么?也许我就是吃饱撑的了。”苏安然面无表情。

“你当然是吃饱撑的,”沈涣溪自信接下要说的,绝对能撕破苏安然眼前的伪装,“能让你这种人会耗费精力的就是好奇,你在找我之前一定有了个结论,但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那个决定性的东西在我这里,如果你不来找我,我永远都不会猜到你会想到什么,但是你忍不住,好奇得到答案的满足感是你最大的成瘾。”

苏安然听完后耸耸肩,“那又如何?也许我真的有个结论。也许我就是闲得无聊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失算的就是稍微低估了你的智商而已。”

“你的结论是什么?”沈涣溪凑近,“我们需要你的结论。帮助警察可是好市民的义务,”

“是你,不带们,那女人需要的只是能确定我是凶手的证据。”苏安然用那女人代指赵荷。

“难道你不想洗自己的嫌疑吗?”

“嫌疑而已,又不是真的罪名。”苏安然无所谓。

“可是凶手摆明了想要陷害你。”

“就是为了陷害我,所以才不会杀我。我要死了,谁给他当靶子啊。”

“但是凶手也可能把你杀了,伪装成自杀,留封遗书就行。”

“听起来是这样,”苏安然手托着下巴,“我很好奇他会怎么杀我。被另一个人的杀气指向,这太有意思了。”

沈涣溪揉揉脑袋,头发揉的像是一堆乱草,他有点崩溃了,苏安然简直油盐不进,铜墙铁壁一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还想体验被人杀死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狂徒。他觉得苏安然的大脑回路简直异于常人,不知道法医学那边会不会有兴趣解剖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他必须要说服苏安然合作,把她所想到的从大脑里吐出来,苏安然还是个人,是人就有弱点,他大脑快速的转动,“我听何主教说,如果案件再抓不到凶手,画室可能要关门,”沈涣溪说,“你从小待这个画室,再怎么样都有感情吧,”

沈涣溪边说边观察苏安然,虽然她没有表情,但是沈涣溪知道她在认真的听,感情牌还不够,因为他不能确定苏安然的感情系统还是不是正常的,必须要直触她根本利益才行,“听说联考就在下个月……如果画室关了,你要去哪学?不过我听说这附近还有一个画室,里面还有一个老相识,也没事吧。”

利剑亮出,这是沈涣溪能想到最后的一招。

“你们找到他?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苏安然有点不满。

“对嫌疑人调查不是很正常吗?”沈涣溪说,“不过我觉得他说的好像不是你本人,你真的精神分裂吗?”

“一个人会有多少面,你研究过吗?很多连续杀人案的凶手在邻居眼里不是好人吗?”苏安然回答。

“但是你不是杀人犯啊,也没有心里变态啊。”

“有时候觉得你智商挺正常的,有时候怎么觉得你智商又突然下线了呢?哪家充的智商,这么不靠谱?”

“不好意思,跟你在一起感觉智商用的特别快。”沈涣溪感觉如今他的脸皮也是厚出一个新厚度。

“你就被他坑吧,他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其无耻的程度绝对在我之上。”苏安然说,“对你,我嘲讽的能力都不用五成,他可不行。”

“我绝对没有贬低他无耻程度的想法。”沈涣溪想到在画室门前的一幕。

沉默了良久,沈涣溪都能感受到时间在沉默里流逝的感觉,“唉,我不能去他那个画室,我跟他一块画画,能打起来,谁也别想画好,”苏安然叹了口气,“看来我真低估了你的智商,但是我不是警察,更不是侦探,没有证据,只是一个推论,但是只要你配合一下,也许就有证据了。”

“就不能直接把推论告诉我吗?”沈涣溪问。

“不行,没有证据,你抓不了凶手,就像那女人现在奈何不了我一样。”

画室的晚上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乃至前面的更多天都没什么不同,永远画不完的速写作业,坐在小板凳上,双腿夹着画板,指甲间永藏着洗不掉的颜料和铅粉,脚边的水桶还没干,下午的水粉因为颜料涂的厚还没干透不得不晾在一边。

速写照片后面藏着上午没画完的素描头像。教室里永远有股散不去的味道,那是水粉颜料和水粉调和剂的味道,仔细闻闻还能分辨出哪股味道是马利,哪个味道是属于青竹或者国美的颜料。

老师布置完作业提前走了,主教总是天真的认为他们会很乖的完成作业。

然而当老师离开画室大门,窗边放哨的人确认老师的车辆远去,小小的教室里进入群魔乱舞的时间,他们在讨论明天集体去哪吃饭,当然这和我无关,所谓的他们从来都不包括我,他们还在讨论,越发兴高采烈,画板被他们放下,男生又开始讨论手机游戏的话题,比较昨天在游戏上征得的战利品。

正如昨天,前天,甚至前面的很多天,他们的讨论从来不包括我,集体吃饭,不知道,集体出去买画材,不知道,他们做的任何事从来不知道,这是……孤立?

唯一知道的是在背后肆意编排着子虚乌有的八卦,然后当做娱乐一般,就像当做一个关在笼子里的稀有动物,外面给点食物玩具,然后围观取笑,自以为保密做的十分完美,愚蠢的让大脑昏昏欲睡,没有一点解析的兴趣,声音越来越大,耳机就在左手边,手里的美工刀还削着炭笔,也许像往常一样。

用耳机加大音量就能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背后的声音像是海潮一样,不断侵蚀着。

左手边的耳机,白色的耳机线被铅粉染的灰黑色,凡是用的东西,笔盒,水壶,手机,美工刀都是灰黑色。

凭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沉默的走过去,就像以前走出教室一样,同最靠近的男生擦身而过时,抓住他的脖子,手里的美工刀刚换过刀片,非常锋利,完美划过他的脖子,很小就从家里的书籍上看过人体结构,动脉连同气管一同切开。

速度太快,没人发现,松开抓住脖子的手,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倒下去,接下来是正对的那个声音最大的女生,也是同样的方法,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

接下来是另一个,再一个,直到最后那一个男生,在没集训前关系还很好,开始集训后和他们一样,他要逃跑,一拳打在隔肌的位置,神经受痛最大化,他下意识弯下腰,保险起见又是一拳打在侧肋,力量不足完全可以用精确击打来弥补。

侧肋的穴位多,受痛点多,他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他伸出左手想要掐住脖子,扣住手腕侧的一个穴位,瞬间卸掉他所有的力气,另一只手将美工刀插入他的脖子,干净利落的划过。

教室终于安静了,只有外面马路上汽车来往的声音,头不痛了,一定是安静的原因,最讨厌大声的吵闹声,“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了吧。”

我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些?

浓厚的血腥味,覆盖住颜料的味道,脚下白色的素描纸速写纸都泡上红色,谁把红颜料的水桶打翻了?手里粘稠的血红色染红了灰黑色的美工刀。

是谁杀了他们?

是谁?

是谁用刀划开他们的脖子?

是谁?

是谁杀了他们?

是我。

“咚,咚,咚。”周助教在敲门,下午上课时间到了,隔着遮光布,听到那边的架子床的动静,她们也起来了,抬起手,对着从遮光布缝隙里漏出的光,手还是干净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不掉的铅粉和颜料。

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个凶手?否则不知道哪天,梦境就会变成真实,没有孙姚的声音,连日复一日像海潮一样反复侵蚀的梦境都缓慢下来,而自己却站在远处绕有兴致的想要观察自己的理智能撑到什么时候。

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在思想上是感性和理性的集合体,无法用理性逻辑完全解析,如果站在客观的角度,自身的想法都无法完全解析,而站在客观立场上越久,主观的情感就会越来越弱。

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也许自己天生就是一个犯罪者。

10

邓子如,林悦菲和徐颖从给小孩子上课的空教室里出来,手里还提着吃完的外卖饭盒,大垃圾桶在画室外面的消防楼梯那里。她们看到苏安然站在大门前,像是在看那副向日葵,她转头看着她们,手撑在向日葵旁边的玻璃窗户的边框上,又转身回到教室。

“神经病。”徐颖提着塑料袋,十分厌弃地往外走。

邓子如和林悦菲也跟着往外走丢垃圾。

夜晚的画室是静谧的,只留下画笔在纸张上的划过的声音。

突然日光灯灭了,画室不仅是安静,连光都没有了,只有窗外的霓虹灯,在漆黑的墙壁闪过五颜六色的光痕,一道阴影,缓慢靠近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她还坐在那里,因为穿着深色加宽的加绒外套,把瘦弱的身躯强行加宽,伟岸的像个男人。

拉出一条线,离这背影就只要伸个手就能够到的距离,白色的绳子上也镀上霓虹灯红色的光,只要俯下身就能把线绕在那个背影上。

一道光打在绳上,还原了绳子原来的色彩,也照亮了背影的真相,那只是把画室石膏头像放在凳子上,上面披着苏安然常穿的深色加绒外套。

苏安然站在教室外,隔着玻璃用手机的手电筒打着光。驱散教室里一方黑暗,将刚才的黑暗下所有的一切都照亮。

林悦菲从教室里追出去,苏安然站在那副向日葵的油画下,开着手电筒看那幅向日葵,“梵高为什么要在向日葵快死的时候画它呢?”她像是在问林悦菲,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个问题永远除了梵高,别人永远都给不了答案,因为人是感性和理性的结合体,就像我无法分析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朋友。”

“你有证据吗?”林悦菲说。

“我没证据,但是我知道只有你能做到,而且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想来杀我,如果你不对我动了杀意,我永远都没有证据。”

“哼,”林悦菲冷笑,“但是这只能证明我想杀你而已,并不能证明我杀了张纯露和孙姚。”

“能不这么无聊吗?”苏安然看起来有点不高兴,“我没有侦探的情结,让别人把自己的秘密都揭开很爽吗?罪犯是都有受虐的倾向,还是心存一丝侥幸?我都站在这里难道是在单纯的逗你吗?”

苏安然一把抓住向日葵的边上的小玻璃窗的白色边框,大力一把扯下,整个边框被扯了下来。看似沉重的三夹板木框竟然在地板还弹在了一下,“本来应该是木质的边框,怎么变成EVA板了,外面刷一层木质亮漆,”苏安然接着又把玻璃扒下来。

“连玻璃都换成了PVC透明塑料板。如果不近距离摸上去,还真的看不出来。”苏安然嘴角扯出一个笑,好像是坏笑,与一个以毁灭为乐的顽童无异。

“你之所以没被发现只是因为他们的思维死角罢了,在没有动机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会去详细调查你的爱好,更不知道道具制作能干出什么,但是如若稍微有心细问一下画室里其他人,谁都知道你喜欢动漫的道具制作,但是没有想到你会用自己的兴趣爱好为这个密室开了一扇门。

你在孙姚死的那天不仅把孙姚的画像撒在案发现场,甚至还策划了第二个案件的舞台,所以我说这个案子只有你能做,因为这间画室的嫌疑人里只有你会制作道具,也只有你有工具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一扇门。”

也许他们可以因此去你的家里,看看还有没有制作窗框剩下的材料。

沉默,画室的走廊还回响着苏安然的声音,直到声音完全消散,林悦菲也是完全沉默。

“我为什么要杀死张纯露?那你说我为什么要杀死张纯露啊,我有什么理由?张纯露也明明离开画室,楼下大门的监控也拍到了张纯露离开了吧。”

“我说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杀死她,这个原因我无法解析。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张纯露离开的时候被监控拍到,张纯露在楼梯间就死了,这同样也是你的爱好,你和张纯露不是还说好考试结束要去漫展游场吗?你们不是要去cosplay吗?你能cos动漫人物当然也能cos张纯露啊。

只要一顶黑色马尾假发,衣服和背包在杀死张纯露后借她不就好,只要一个背影,连妆都不用,但是你和张纯露之间的体型差太多了,就算你在衣服里塞东西撑出来,警察去楼下保安室拷贝监控的时候,我刚好也溜了进去,有时候存在感低就是好。

张纯露那天穿着黑色打底袜和短裙,你俩腿型差太大了,只要对一下很快就发现了,然后再从后面的门溜进来,你藏尸用的房间,走的暗道我都知道。”苏安然慢条斯理的说,看着林悦菲的眼神就像是明明嘴角还留着果酱却死犟的说没偷吃的小孩。

“哈哈,哈哈哈。”林悦菲笑出声,“警察当然不会发现,因为我没有动机,所以只要你不说不就好了。本来是希望你被抓进去,但是你却一直没抓进去,现在只能我帮你了,畏罪自杀怎么样?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你,但是现在我真的讨厌你了。”说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苏安然,手里还抓着那条绳子。

“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聊聊呢?也许我们才是这个画室里最能成为朋友的人。”

“和你成为朋友?”林悦菲再次冷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和你成为朋友?”

“杀人的感觉,当张纯露的生命在你手里结束的时候,其实很多侦探不应该是潜在的犯罪者吗?他们研究人性解析人性,有些东西一旦认真解析了,就毫无价值了,比如说道德伦理,能束缚住他们的只剩下法律了。侦探和犯罪者也许是隔着一条法律的同类人,就像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

苏安然说,“其实我不在乎你为什么要杀张纯露,也许你前面也想杀孙姚,但是我好奇杀人是什么感觉?越过法律最后一条线,是什么感觉?”

“在玩什么?心理医生吗?我是躺在你病床上的病人吗?我讨厌你的态度,高高在上,你感受过被火灼烧的感觉吗?那是恨的火。”

“当然,我每天都感受到,不过应该不叫恨,因为,恨是因为爱,而我根本不爱你们,也许应该叫讨厌吧。”苏安然饶有兴致。

“够了,我不想再和你说话,我比较想看到你下地狱,也许你可以继续跟阎罗讨论。”林悦菲拿起绳子,她比苏安然高,手里还有武器,她只要忌惮苏安然手里的手机会不会突然砸过来就行。

“因为我并没有你想象的愚蠢是吗?还是突然发现你我是一类人让你厌恶?我怎么会和一个被孤立的人是一类人?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也会被孤立?是这类的想法吗?”苏安然看着她走近,嘴上却不闲着,“是在不行,能不能满足一下我最小的好奇,动机是什么?”

“我觉得对你这类人最大的报复就是让你永远都不知道答案,”林悦菲笑了出来,“好奇害死猫。”

“是啊,我很遗憾。”苏安然仿佛懒得去挣扎,任由着那根绳子要贴上她的脖子。

“够了,”一只手突然抓住林悦菲的手腕,她一惊下意识的拿绳子去套手主人的脖子,又被另一只手抓住手腕,强硬按在墙上,林悦菲大声的尖叫,用脚踹。灯亮了,赵荷带着警察鱼贯而入,“我现在以故意杀人未遂请你去警局接受调查。”说完,赵荷就给林悦菲戴上头套,扣上手铐架了出去。

“林悦菲,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我都恶心你把画室当做杀人的现场。”苏安然隔着警察对带上手铐的林悦菲说。

沈涣溪站在那里,和苏安然之间隔着来往的警察。浅色的外套上还残留着林悦菲的鞋印。他刚才就躲在大教室的黑暗里,苏安然打着手电筒反倒显得周围更黑,所以林悦菲没注意到还有第三个人。

苏安然把手机内存卡拆了下来,丢给他,“都录下来了。”

“她是怎么杀孙姚的?”沈涣溪问。

“我不是说过吗,死角。她们是躺在一块的,但是她们是怎么躺的,你们肯定没问,她们也不会告诉你,但是我知道,孙姚躺在最左边,林悦菲躺在最右边,中间邓子如,徐颖,张纯露和林悦菲是搂在一块的。

也就是说,如果林悦菲起来上厕所张纯露肯定有感觉,但是孙姚睡在最旁边除非她直接从那三个人身上爬过去,否则她们并不会知道,人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时间感是很弱的,她们只能提供林悦菲有去上厕所的证明,然而时间却被林悦菲误导了。

其实最先上厕所的是孙姚,死因是意外,因为厕所还被当做澡堂,地上有水很正常,而且孙姚还穿着高跟的拖鞋。我第一眼看到现场的时候,有几幅画被水浸湿了一角,厕所里还有排风扇,现场封锁后没人动,因为排风扇还在工作,你们来的时候,水迹已经干掉了。”

“那,那些画?”

“是林悦菲干的,能知道的是,她在去厕所后发现了孙姚的尸体,因为一个无法理解的原因,她去教室把所有人关于孙姚的画像都找出来。只可惜她不肯告诉我这个原因,满足我的好奇。”苏安然叹了口气。

沈涣溪这才明白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被困在思维的死角里,如果孙姚死的时候没发现林悦菲的谎言还能因为被误导而情有可原,然而第二个案件,沈涣溪曾经离真相十分接近,甚至是擦身而过,从天台上下来回到画室的时候,他问苏安然为什么认为是林悦菲,苏安然带着他走到消防楼梯上,楼梯里一盏灯都没有。

“你告诉我张纯露在楼梯里打了会电话,”苏安然掏出手机,按亮之后递给他,“看到没,楼道里没信号,张纯露怎么可能会在楼梯里打电话,这么告诉你的人本身就有最大的问题。”这时他这才想起来,张纯露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为了赶时间走楼梯,在楼梯间里给赵荷打电话就打不出去,但是那时他没在意就直接走出楼梯间。

林悦菲被带出画室押上警车,很快就会通知她的父母。沈涣溪跟着最后一批警察组出来,看见苏安然在楼下小卖部买茶叶蛋。

“这真是我听过最不完整的推理,”沈涣溪走过去说道。

“我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是江户川柯南,我只是推测出一个最大的可能。”苏安然耸了耸肩,

“然而你相信了这个可能,也证实了这个可能,就算它不完整,又怎样。行了,今天晚上都浪费在这件事上,我连速写都没画。”

“你还恨他们吗?”沈涣溪问。

“恨,不,是讨厌,但是没区别,比讨厌的感情更加强烈应该是恨吧。”苏安然回答的很干脆。

“那梵高为什么要画一束快死的向日葵?”他突然问道。

苏安然一愣,“我其实一点也比喜欢向日葵这幅画,但是,画室里这幅,是我曾经一个老师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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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玉子和我是同学,我们都是奈良鹿苑中学高中部的学生。北川玉子和我是同学,我们都是奈良鹿苑中学高中部的学生。玉子的笑容特别暖,暖到富士山顶的积雪都融化了。所以,在这间学校的高中部里,总有不少男生都想和她发生点关系,这里面有学霸也有不良少年。 每到放学,下课铃声一响,就会有男生拉着她书包的带子。“玉子,一起去鹿苑的花园喂鹿吧......”"玉子,一起去映像馆吧,刚上映的新番......""玉子,我们

我被一个男人绑架了

我被一个男人绑架了,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跟我相恋两年的男友。(一) 我被一个男人绑架了,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跟我相恋两年的男友。 从粉色蕾丝被褥上惊醒的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出租屋里,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是出租屋……因为这间不到五十平米的小屋是我曾经和他共同租下的,知道我心仪粉色,第二天他还特意将整个屋子里的家具都换成了粉色,如今分手后,这间温馨的小屋看上去竟那么刺眼。 想必他绑架我的原因也是这个

一个故事,三种结果

清幽的医务室,精巧的医疗工具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清幽的医务室,精巧的医疗工具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姓名”他冷冷开口 “林…晓晓”林晓晓打了个寒颤,才把话说完整 “年龄” “ … ” “什么症状?” “就是睡觉的时候……”林晓晓顿了顿,似乎有些心悸 “总感觉有人看着我” 医生挑了一下眉“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从……” “收到一个匿名包裹以后……” 医生轻笑一声“心

无处可逃:泄露的信息

一个跛脚的年轻男生慢慢的走进了我们宿舍,刚开始我们宿舍的人有点诧异。一个跛脚的年轻男生慢慢的走进了我们宿舍,刚开始我们宿舍的人有点诧异,一个男的怎么进的来女生宿舍?不过那个跛子说他来乞讨的,其他的人就打消了疑虑,我也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他。 他走到我桌子面前,拿起的不是我放在我桌子上的十块钱,而是有我头像的校章,他看着我在看着他,就囫囵地抓了校章旁边的五毛钱硬币。 我看着他把他们一起放进口袋,没做声。

红衣案:照片

楚凡心跳加速,知道今晚是个多事之夜,同时也确定雨衣男不会杀他。沙县大酒店距离出租屋的距离不远,不过也只有一条必经之路,由于下雨天,路上车辆又多,当楚凡骑着小毛驴来到巷子口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大众拦在了路口。 楚凡一个急刹车,后面的孟小雨往前扑通一下,这可把楚凡给得意的差点流口水。 “死混球,你干嘛!”孟小雨被撞疼了,抡起手就往楚凡脑袋上拍,疼的楚凡眼泪都来了。 楚凡看着那两黑色大众说:“有个混球把

魔鬼平原

原来我和他终究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丈夫接到了国家的指令,在两个月内,将小平原地下的骸骨分拣,装填,放进那个国家临时搭建的仓库里。而我是毅华的未过门的妻子,所以,我跟他约定将这个任务做完了,就回家成亲。 而当我跟丈夫站在这小平原上时,感觉呼吸都快窒息。这是块长着类似麦子那样黄金色的植物的土地,映衬着周围的山,路,人都是黄色。整个天,也全是黄色。所有一切都是暗黄色,像是即将要下一场滂沱大雨之前的那种

法庭中的救赎

于子墨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心里只有一句话,快逃!快逃! 景城的天气总是这样变化无常,前一秒还在艳阳高照,下一秒日光便被淹没在层层乌云之中。 办公室的门口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于子墨依旧端着咖啡杯站在落地窗旁边,赫然看去宛如一处独立的天地。 “让开!” 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闯进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看向于子墨的眼神里充满了蔑视。 “对不起,于律,我拦不住这位先生!”于

一生守候

我看着盒子里的棉布被一层层掀开,里面露出了一个人形高的娃娃,其实更像一个干尸! 我小的时候是在大院里长大的,那是个边防部队的家属楼区,大院建在野外的偏远郊区,背靠着一座荒山,当地的老乡叫它龟山,因为附近村民的亲人去世了,都会把坟墓建在这座龟山上,龟驮碑,保家业平安。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之所以会想起这座山,其实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一个全国著名的房地产商新开了一个楼盘,如今房地产行业虽然不太景气,但房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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