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接到了国家的指令,在两个月内,将小平原地下的骸骨分拣,装填,放进那个国家临时搭建的仓库里。而我是毅华的未过门的妻子,所以,我跟他约定将这个任务做完了,就回家成亲。
而当我跟丈夫站在这小平原上时,感觉呼吸都快窒息。这是块长着类似麦子那样黄金色的植物的土地,映衬着周围的山,路,人都是黄色。整个天,也全是黄色。所有一切都是暗黄色,像是即将要下一场滂沱大雨之前的那种黄色,说不出的感觉,充斥着压抑。
当毅华围着这个小平原走了一圈后,说地下大概有上万具骸骨时,我就知道,我跟毅华将终日不得安宁。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了,先将土轻轻地挖开,把零零散散的骨头放在一边的小棺材里,有一些骨头碎烂成渣了,不能分辨了,就随便捧到里面。有一些骨头跟泥巴和其他碎骨揉成一团,卡在一起的,可以带着泥巴放进去,就像种花易地一样。因为周围的泥巴已经和骨头上掉下来的肉混成一堆了,说泥巴是他们的肉也可以。
整个画面并没有一丝腐肉,尸体,碎骨的难闻气味,反而有一丝清凉,淡甜在空气里。这就是那种暗金色像麦子的植物散发出来的气息,我跟毅华知道,这里的每一株,都是代表着一个地下的人。
从第三天开始,诡异的事,就出现了。每当我们闭眼休息醒来,围着的棺材就靠近了我们一分,即使是很微小的一个细节,也被我们把握住了,但是我们并不慌张,经常干这一行的,出点诡异,不正常的事也实属正常。
日子一天天在过去,一大半的时间已经没有了,仓库里大部分位置都堆满了,我们只得把那个棺材一层一层地往上垒,越垒越高的棺材,代表我们的事也快做完了,我跟毅华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只是…
随着快要到第二个月底时,我跟毅华拼了命在干,小平原上大部分的植物已经被我们挖开,下面是一团一团的骨头,再底下深埋的都是黄土。最后几天,我跟毅华都是醒了他就去挖,挖出来我又清理,填装好,他又去埋好。最后这几天很累,但事情要完了,我跟毅华越做越快。然而每当我醒来的时候,棺材就离得更近,现在已经把我围成一团,我跟毅华根本毫不关心。连绵不绝地小雨也到了,连绵小雨和越来越近的棺材让我跟毅华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我知道,当我们干到最后时,所有的事情都会到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我跟毅华已经干到小平原的最后一个角来了,仓库里也是堆成了山的小棺材,挤得只剩下正门进去这条通道能够摆下,我就跟毅华从里面放出来,两排,越堆越高。
下午,毅华脸色有点苍白,比往常还要白了,我知道毅华挺不住了,然后就吃了饭稍微眯了一下。像是有所感应,我一下睁开了眼,这次,棺材没有围过来了。但是,我脖子上挂着什么,是一张照片,很老的照片,黄旧黄旧的像是这片土地的颜色。上面是一个低着头躺在地上的男人,我直觉得十分熟悉,但是像是被蒙蔽了思考的心,一想去思考这是谁,心就十分的乱。我把照片放进了口袋里,我知道,事情要结束了,像是这片土地上的这种植物,走到了黄昏的尽头,彰映了这片土地的颜色。
接近晚上,我跟毅华从里面把棺材摆出来,最后中间还留了很大一块方方正正的地,正好,可以通人进去。当毅华重重地关上仓库门后,我松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那块不再是黄色的土地,但是那种翻出来的紫黑色的土让我莫名地心悸,像是紫黑色的血在流淌,居然连着天都变成了紫黑色。突然,毅华叫了我一声,我转过身去,看着低头躺在地上的毅华,我心底一下子就炸开了,躺在地上的毅华不就是照片上的人吗,可为什么我当时却认不出。
毅华看着我,一个字没说,就断气了。我呆呆地看着,我知道,我早就猜到了,尽管这片土地给的提示是那般莫名,但是我还是知道,沉默压抑走向末路的暗黄色的土地,一点点染上死亡的紫黑,当最后连绵的哭泣希望挽回后,可还是送上了性命。原来土地的尽头,也就是我俩生命的尽头,你怎么也躲不过去。毅华是猝死的,我用了四个小棺材拼了个大棺材,仓库里方方正正的地正好留给了他,把整个仓库填的满当当的。
外面有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在等着我,喊我走了,对我说,你唱歌吧
马上,像是有另一个人在我体内唱
“戴上那么个红头帕哟~羞弄妆,
坐上了,那个棺材盖盖上呀~好凄凉,
独留我,人世间,活啊~整个堂,
对着,那么个堂上棺材呀~我羞弄妆”。
镜头越来越远,梦也越来越多的雾,朦朦胧胧的,只听见那个男人唱“
看透了,这世间情情爱爱呀~如梦,
莫待了,这无常来接你啊~你只入梦,
只得一夕悲白发,空撩人,
我是无常,我看透过谁?”
泪眼朦胧,梦已转醒,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