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真喜欢李展？”
正午时分，许之楠的声音宛如平地起惊雷，在耳旁炸起。
卓琸慌忙地想要去捂住他的嘴巴，突然想起这是在家里，姑姑姑父都不在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点头承认：“嗯。”
不承认也没办法呀，她给李展写的情书还被许之楠紧紧攥在手里呢，铁证如山，她想抵赖都难。
其实她写情书也不是为了表白，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只是盛夏炎热的午后，听着窗外清脆的鸟鸣，她心里对李展的喜爱之情突然到达了顶峰，是必须要找个出口发泄的程度，于是她从床上翻身而起，趴在书桌上认认真真地写起来。
谁知道她写得过于认真，连有人进来都没发觉，直到许之楠问她“你在写什么”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她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猛地俯身想将内容盖住，只是为时已晚，许之楠迅速地赶在她之前将纸抽了出来。
想到这卓琸又开始生气：“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的皮套都找不到了，想到你这来拿一个，怕你在睡觉吵醒你嘛，”许之楠总是将东西丢得到处都是，“谁知道你竟然在写情书！”
“其实也不算情书啦。”卓琸一听到这个词就羞的耳尖通红，她本来也没想过要表白。
二人相对坐着在房间中间的毛绒地毯上，许之楠咋咋呼呼的接着说：“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不然我和妈妈总担心你……”，猛地停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卓琸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反应，松了一口气，接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只是你怎么就喜欢上李展了呢？”
卓琸微微皱眉：“我觉得他很好呀。”
“瞧瞧，瞧瞧，这就替他说上话了，”许之楠嘴里啧啧作响，摆出一副讨打的表情，“你也被李展蛊惑了是不是。”
李展长得帅气，打得一手好篮球，投篮时一跃而起的矫健身姿格外出众，算得上学校表白墙的常驻嘉宾，想起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身影和两人不经意间的对视，卓琸感受着渐渐加速的心跳，心想是挺蛊惑人的。
许之楠还在一旁苦口婆心：“爱美是人之常情，理解理解，只是李展真的不能喜欢啊。”
“为啥？”卓琸疑惑于她的肯定。
“他好花心的啊！”许之楠神神秘秘地说，“听说他自从开学到现在已经换了十几个女朋友了！”
“那有点夸张了吧……”他们刚升高二，开学到现在也不过过去两周时间而已，那岂不是一天换一个，听着都不可能啊。
许之楠可能也觉得一天换一个女朋友这种事过于玄幻，转换了话题：“就是他现在正在交往的这个女朋友，听说他们以前从没说过话，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就确定了关系，你说这说明什么？”
卓琸沉吟片刻：“说明……那家店很好吃？”
于是成功收获一个爆栗。
2
许之楠口中和李展吃过一顿饭就成为恋人的女孩名叫陈璐璐，是隔壁班班花，长相是一种清丽脱俗的漂亮。
陈璐璐从不穿校服裤子，宽大的校服外套下面是不及膝盖的短裙，和人一样张扬又热烈。
虽然陈璐璐的班花身份是大家公认的，卓琸还是私心认为孙舒怡才是隔壁班最漂亮的女生。
她才不承认是嫉妒心作祟，只是她的审美和大众有所出入而已，这很正常。
虽然陈璐璐和李展是所有人公认的情侣，但是卓琸却并没有看到过他们两个人在学校里有什么交集。
想到这，心里猛地泛起一阵窃喜，转眼又被她自己毫不留情地按灭，人家在学校没交集可能是避嫌，她和李展才是真正的没交集。
是真的没交集。别说交集，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们俩一个在班级第一排，一个在班级最后一排，李展篮球打得好，人长得又帅气，在男生堆女生堆里都算得上众星捧月的存在，卓琸中度社恐，高二都开学两周了，在班级里关系好的也只有许之楠一个人，原因还是许之楠是她堂姐，交际能力可以说为负。
她和李展唯一的交流也就是每周四下午的语文课，卓琸负责检查他的古文背诵情况。
卓琸语文成绩还可以，虽然也不算特别拔尖，但是莫名的语文老师很器重她，让她担任所在一列的语文小组长，负责检查同学们对于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情况。
每次考到李展时，她都可以停留好久，原因是李展总是突击背诵。
“组长，通融一下通融一下，我马上就要背好啦！”李展微微仰着头，用那双卓琸绝对无法拒绝的湿润眼眸看着她软声道。
卓琸故作镇定的点头，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回课本上，实际上耳尖早就变得通红，听着少年在耳边的絮絮低语，什么都看不进去。
回过神来发现李展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声音，一直盯着她的耳朵看个不停。
他在看什么？不会是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她吞了吞口水，没直接问：“你背完了？”
“嗯，”李展点点头，表情有些惊奇：“组长，我发现你的耳朵真的好小哦，感觉还没我的小拇指长。”他一边说一边比划。
听了他的话，卓琸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卓琸耳朵长得又小又白，形状也好看，阳光打在上面甚至能清晰的看见青色的血管，感觉十分娇嫩脆弱。
“个子也小小的，你站着和我坐直一样高诶。”李展一边说一边将身板绷直，将身体凑近卓琸比较着，真的与一旁站着的卓琸差不多高。
李展身高足有一米八三，和全校男生排排个也算靠前的，他又是校篮球队主力，常年在球场上训练，练就了一身恰到好处又不显夸张的肌肉。
体、体型差！卓琸被自己脑海中幻想出来的两人对比图羞的面红耳赤，又怕被他发现，连忙假装生气的鼓起腮帮子：“明明是你太高了！”奈何实在底气不足。
李展看着她“噗”的一声笑出来，本就明亮的眼睛变得更加有神：“谢谢夸奖。”
卓琸被他笑得口干舌燥，将头埋在课本里不敢直视眼前少年璀璨的双眸，赶紧将话题转移：
“你快点背吧，别人都快背完了。”
他也不再调笑，做出一副正经状，只是眼底仍铺满笑意，注视着面前羞涩的少女，非常顺利地背完整篇古文，完全看不出临时突击的痕迹。
3
如果说每周四的语文课是卓琸最期待的课，那么每周三的体育课就是卓琸最不希望上的一门课。
这主要是因为上体育课就意味着要和别人打交道，出于某些个人原因，与人正常交际已经变成了卓琸非常逃避的事。
但是许之楠严格要求她在体育课必须融入集体，这让她十分头疼。
随着体育老师的一声“原地解散”落下，全班同学都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撒开了欢。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卓琸，见她还愣在原地，许之楠走过来拉她，嘴里嘟囔着：“发什么呆呢？”一边扯着万般不情愿的卓琸往操场中间聚集在一起的一群女生那边走去。
许之楠在女生群里还算是很有人缘和号召力的，她活泼开朗，又乐于助人，最重要的是别人说什么都不生气，这主要归功于许之楠超粗的神经线条，她根本听不出别人语气里的恶意，这样的性格在一众别扭的小女生里脱颖而出，直接成了班级女生里主心骨的存在。
看在许之楠的面子上，虽然大家都觉得卓琸性格有点奇怪，但对她也都还算不错，虽然说不上有多热情亲密，起码明面上也都还过得去。
卓琸一直觉得如果没有许之楠，自己很可能会成为班级里被孤立的存在。
“好，人都齐了，那我们就开始我们的例行活动。”许之楠用力拍手召集大家集合，她所说的例行活动就是丢沙包，这项活动可能对于小学生来说有些幼稚，但是对于即将成年的高中生来说就刚刚好，每次结束这项娱乐活动大家都是满载欢乐而归。
“上次的分组有些不合理，这次我们换一种方式，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就是第一轮的投掷手，谁被丢中谁就是下一个投掷手，可以吗？”许之楠对于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格外认真，甚至给丢沙包的人起了一个非常正式的名字。
但仍然架不住那股子中二味道。
大家对于这一提议并无异议，卓琸甚至觉得许之楠非常有领导能力，上一节课丢沙包，因为其中一队里面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丢沙包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另一队觉得很不公平，闹的挺不愉快。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轮的投掷手就是她和许之楠。
许之楠搂着她的肩膀，一脸沧桑地感叹：“我本来以为士别三日应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没长进。”
“你不也是一样！”卓琸气愤反驳，她和许之楠可以说是手臭二人组了。
许之楠嘿嘿一笑：“开心最重要，开心最重要。”
一群女生站在中间，卓琸和许之楠站在两端，卓琸攥着手里沉甸甸的沙包有些紧张，她从来没有丢过沙包，一直都是跟在一群人里滥竽充数，那一边许之楠还在指挥着：“卓琸，你再站远一点！”
卓琸听话的头也不回地倒退，突然身后撞上一个人，她的脚重重踩在了那人鞋上。
“对、对不起！”被陌生气息包围的卓琸一边后退着转身，一边大声道歉。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崭新的橙色球鞋，只是鞋面上此时被印上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印子。
“没关系。”温和带有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卓琸听到熟悉的声音心猛地一震，抬眼，面前站着的正是李展，旁边是班级里一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名叫张逸哲的男生，不知为什么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展。
李展和那个男生应该是刚从球场出来，身上的球服还没有换，散发出淡淡的汗味。
“对不起。”卓琸不敢抬头，一直盯着他鞋上的那个鞋印，头快要低到地里，嘴里喃喃地重复。
“没关系，是我没躲开，”李展也再一次说道，表情温和，语气更温和。
反观他旁边的张逸哲，表情震惊的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天天一起打球的兄弟了一样，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你的鞋……”卓琸愧疚地抬头，打球都没弄脏，可想而知主人对他很爱惜，结果却被她踩上那么大一个脚印。
李展却半点不在意：“没事，回去拿湿巾擦一下就好了。”抬脚就准备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调笑这说：“你的脚也挺小的。”
说完不等卓琸反应过来，拉着旁边的人就走了。
等那两人走得远了些，卓琸还因为李展的那句话愣在原地，双耳爆红像被煮熟了一样，她听见张逸哲炸毛一样叫喊：“不是吧你，我踩你球鞋一下你都恨不得在球场上把我打得叫爸爸，到了人家小姑娘这你咋这么温柔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重色轻友的人哇！还‘没关系’。”他掐着嗓子模仿李展刚才的声音，结果招来李展没好气的笑骂：“去你的！”
卓琸就那么望着李展的背影愣愣出神，直到听到许之楠等的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才举起沙包开始丢起来。
只是心中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对所有女生都这样吗？
4
可能所有深陷暗恋中的人都会有“我和他是互相暗恋”的这种错觉吧，卓琸明显感觉到最近与李展的交集变多了。
比如最近总是对视上的充满笑意的眼神，比如张逸哲看向她时意味深长的表情，又比如最近总是在自己身旁打闹的身影。
有一次张逸哲不知道怎么惹了李展，引得李展追着张逸哲从卓琸身边飞驰而过，许之楠前一天忘了有英语作业这回事，趁着第二节课的大课间，卓琸正在帮她一起奋笔疾书，课桌间的过道窄，李展一不小心没侧过身子，刮到了卓琸手中的笔，把笔碰掉了不说，还把那页纸给划破了。
卓琸还没反应过来，许之楠听到动静一下扑了过来，满脸心疼的捧起那页写满单词的被划花的纸，喊的撕心裂肺：“怎么划花了？完了完了，英语老师最难缠了，这样的作业交上去一定会骂我，完了完了，下节课就是英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补得完……”
李展把捡起来的笔放回卓琸桌上，一脸真诚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帮你们补吧，三个人还能快一点！”
无视一旁许之楠的鬼哭狼嚎，卓琸看着离得非常近的少年人清隽的面庞，总觉得他离得再近一点就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巨响，却还是摇头拒绝了：“没关系没关系，能补完的，再说我和许之楠的笔迹比较像，你写的话英语老师一定会发现的。”
李展可能也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但是总归是因为我要多写一篇，那我去给你买饮料吧！”说着也不等卓琸再说什么，大步飞奔出教室。
学校里面开了一家小卖部，十分受欢迎，就在楼下，离得虽说不远，一来一回也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
许之楠倒是耳朵尖的抓住了一点重点：“他刚才说的是‘你’吧？不是你们？我才是受害者啊！”
卓琸不敢有多余的心思，用胳膊肘怼了怼许之楠：“快写吧，一会真来不及了，英语老师再罚你我可不帮了。”
许之楠哀嚎一声，顾不得其他，继续飞速地晃动起手中的笔来。
过了大概不到三四分钟的时间，李展就从外面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卓琸才写完第五行的最后一个单词。
“给。”李展额头上浸出亮晶晶的汗珠，递给她和许之楠一人一瓶不同的饮料。
“谢谢大哥！”许之楠迅速将饮料接过，学着张飞嘴角挂起憨厚的笑，完全看不出背后讲人坏话的样子。
“谢谢。”卓琸也小声道谢着接过。
李展笑了笑没做声，转身就要回座位。
“等一下！”卓琸叫住他，手伸进桌堂里，抽出一张卫生纸递过去。
李展挑着眉接过，看着她没说话，卓琸支支吾吾比划着额头解释道：“你，你的汗留下来了。”
听到她的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足以灼伤卓琸的笑容，没说话，也没擦汗，转身走了。
5
“有情况，你们两个绝对有情况。”放学回家的路上，许之楠乱叫着。
“有什么情况啊。”卓琸心不在焉，她还沉浸在少年那个明媚耀眼的笑容里。
许之楠瞧着卓琸娇羞的表情十分不齿：“他给我的是尖叫，为什么给你的就是妙恋？”
“随便拿的而已嘛，学校的小卖部不就那几种饮料吗。”卓琸故作淡定。
“他特意递给我的好不好！不对，”说到这许之楠突然想起来什么，“他为什么给我的是尖叫？还是红色的，最难喝的一款，什么意思？！”
许之楠还在一旁兀自抓狂，卓琸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直直盯着前面不远的地方。
“怎么了？”许之楠问，也抬头眯着眼看过去。
日暮西沉，将前面的两个人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缀在身后，男生高挑，女生清瘦，构成一幅十分和谐的画面。
这两个人正是李展和陈璐璐。
许之楠恨不得抽刚才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将刚才的调笑咽回去，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幸好她们跟他们的距离不算近，刚才的话前面的两个人应该没有听到，她这样侥幸的想，讪讪鬼扯道：“啊哈哈……今天的月亮，啊不太阳，太阳真圆，真圆。”一边小心翼翼的去打量卓琸的表情。
卓琸已经收回了目光，表情淡淡的，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我没事的楠楠。”
许之楠表示十分怀疑，但是见卓琸明显不想再继续将这个话题说下去，她也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跟你说，今天的英语课……”
卓琸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许之楠絮絮叨叨的话，灵魂早就出窍了，她克制自己的视线从前面那两人的身上移开，却止不住心里巨大的失落。
原来陈璐璐和他们家住一个方向啊，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卓琸！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啊！”许之楠哭丧着脸。
“嗯？”卓琸连忙回过神来，充满歉意的承认：“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许之楠非常不满，转而泄气道：“算了不和你计较，我说我想起来今天留的数学作业我忘在学校了，要回去取。”
卓琸对此早就见怪不怪，许之楠如果哪天能把作业一本不落的带回来才是天下第一稀奇事，她无奈地说：“我放学之前不是提醒过你别忘了吗？”
“哎呀我就是忘了嘛。”几句话的功夫许之楠已经转身踏上一辆共享单车，“你自己先回家吧。”
“好吧。”卓琸转回身继续往前走着，再抬头时前面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应该是陈璐璐已经到家了吧，卓琸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虽然没资格这么想，但是她确实不想再看见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了。
不用再顾虑前面两个人的速度，卓琸加快了脚步，却在即将进小区时被一阵声音吸引了注意。
声音从旁边的一处胡同里传来，卓琸寻声找过去，胡同深处，一只大白猫正趴在一条被子上喵喵叫着，见有陌生人来，柔弱的喵叫逐渐变得有些危险，却并没有起身。
卓琸走到近前，才发现白猫的身下还藏着一只似乎刚生下来的，身上的毛还很稀疏的小猫咪。
“你生崽崽了呀，”卓琸蹲下身，惊奇地看着那只幼小的生命。
应该是生产之后精疲力竭，见她没什么恶意，白猫也不再发出威胁的叫声，低下头开始舔舐自己的幼崽。
卓琸从书包里掏出那瓶没喝完的妙恋，本来是想着拿回家好好品尝的，她将奶倒在瓶盖里，推到大白猫面前。
大白猫用鼻子轻轻嗅了嗅，伸出舌头优雅地舔起来，没两下瓶盖就变得干干净净。
见它喝完，卓琸连忙殷勤的将瓶盖满上，她不敢伸手去摸，只能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
“你也发现它了啊！”在卓琸出神的功夫，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走到她旁边蹲下。
也？卓琸疑惑，虽然在来人说话的瞬间就变得心跳如雷，但是她现在不是很想说话，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李展手法娴熟地撸起猫来，一副和它很熟的样子，大白猫也一点不排斥，眯着眼睛舔着奶，看起来十分享受。
“呀！生啦！”李展一低头也看见了刚生下的小猫崽，见卓琸疑惑的望过来，解释道：“我一个月以前就发现它了，拖着大大的肚子在面包店门口，就买了根肠给它吃，那时候还以为它是胖的，没想到是怀孕了。”
这话落在卓琸耳朵里却是另一个意思，原来他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送陈璐璐回家了，她闷声不语，既想走掉又想留下，埋着头默默用手里的瓶子在地上画圈圈。
一只大手落在她头顶，顺毛一样摸了两把。
“！”卓琸受惊地抬头瞪视他。
李展尴尬地收回手，磕磕巴巴地开口：“对、对不起，只是你低下头的样子好像一只想要被撸的小猫……”太可爱了，“就没忍住。”
这是什么糟糕的比喻？卓琸想要生气，可是一看见面前人黑珍珠一般无辜的眸子就瞬间泄下气来，没精打采地说：“有女朋友就不要对别的女生这样。”
“好，”李展听了她的话想都没想就顺从答应，反应过来时眉头一皱，“什么女朋友？我哪里来的女朋友啊。”
他竟然还不承认？卓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璐璐不就是你的女朋友吗。”虽然是疑问的话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陈璐璐？她不是啊，我跟她根本就不熟。”他慌张的回答。
“都送她回家了还不熟？”卓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明明她根本没资格去问这件事，只是看着李展的表情莫名给了她一丝勇气。
“陈璐璐她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我不是送她回家，是去她家找我妈拿钥匙，我妈出门没和我说，我没带钥匙回不去家。我和陈璐璐这一路上连话都没说过。”他事无巨细又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卓琸回想一下，似乎没有他和陈璐璐说话的印象，但是，“还有人说你和陈璐璐吃过一顿饭之后就在一起了。”
“谁说的？许之楠是不是？”李展神情崩溃，“怎么会传成这样啊，我和陈璐璐吃饭……那次是我妈组织我们两家聚餐啊，不只我和陈璐璐，还有其他人呢……”
听了他的话，卓琸面颊飘红，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跟我讲这么多干嘛。”
李展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语气很认真：“我就是不想让你误会。”
“还有那瓶妙恋，也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我……”
感觉到面前人即将表达出的感情，卓琸突然从冒着粉红泡泡的气氛中抽离出来，有一瞬的失重，她不敢再去直视那双能够把她灼伤的热烈双眸，也不敢再继续听下去，‘腾’的一下站起身，连句再见都没和李展说，跌跌撞撞地逃出了胡同。
6
那天之后卓琸就开始下意识地躲着李展，每当两人的眼神即将相撞时，她总是恰到好处又不显刻意地避开，忽视掉少年几度的欲言又止和察觉到她的回避时所表露出的委屈，两人间逐渐拉开的距离让卓琸又重新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就这样吧，卓琸心想，就保持这样的距离，否则一旦过多接触，他一定会讨厌她的。
青春易逝，一转眼，高二上学期已经接近尾声。
学期末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上，语文老师并没有带着大家复习，而是用这一节课的时间专门讲作文写作技巧。
“这节作文课是我临时决定的，因为我突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灰色的复印纸，面容欣喜的在上面讲着：“市作文比赛的结果出来了，我们班的卓琸同学取得了特等奖的好成绩，让我们用掌声恭喜卓琸同学！”
语文老师口中的市作文比赛是前一段时间市教育局和市龙头企业联合举办的一次大型作文比赛，全市的初高中学生都可以报名，设置的奖项分别从特等奖到三等奖，请来的评委也都是著名的作家学者，不仅证书的含金量很高，就连奖金也很优渥。
卓琸一开始压根就没有参加比赛的念头，她觉得自己就算参加了也连三等奖都拿不到，还是语文老师千劝万劝地劝着卓琸投了稿，事实证明语文老师并没有押错宝。
一时间，班级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其中以许之楠尤为卖力，呱呱作响的掌声震耳欲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卓琸身上。
“好，好，”鼓掌声持续了一会，语文老师示意大家停下，举着手里的复印纸对卓琸说：“卓琸，你的奖状和证书在我办公室，下课你跟我去取一下，现在你先上讲台来读一下你的这篇作文。”
卓琸僵直着身体，她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讲。
见卓琸没动，语文老师也不催，面容温和的等着她，许之楠在桌子底下用力抓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鼓励：“没事卓琸，你就当我们就是一群萝卜白菜，你的声音很好听的！快去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卓琸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好在座位上磨蹭太长时间，她接过语文老师手中软软的纸张，双腿发软地站在全班同学的面前。
深呼吸一下，呼出的气都是颤抖的，卓琸抬眼扫过全班众人的面庞，突然在班级的最后一排看见了李展灿若群星的眼，以及他充满肯定和欣赏的脸。
见她看见自己，李展举起手臂模仿大力水手，冲卓琸用力地做着口型：加！油！
这一声仿佛给了卓琸无穷的力量，将她从自我怀疑地泥潭中拯救出来，让她不再紧张彷徨，她展颜微微一笑，开始读起自己用心写了好几个晚上的文章。
整篇作文不到一千字，读完用时不到四分钟，卓琸却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有点忘记了那个记忆中感觉天空都是灰暗的自己。
卓琸回到座位上坐下，语文老师开始讲解她的作文写作思路和优缺点，许之楠在一旁表现得比她自己得奖还激动，所有的声音此时她全都听不见，回头看了一眼，越过无数张青涩的面庞，卓琸看到了那个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少年。
少年看着她，回以灿烂的笑。
卓琸转过头，揉着早就习惯性泛红的耳朵，决心主动迈出一步。
7
卓琸放学后就拽着许之楠一路飞也似的回到家，不顾许之楠在耳边不停歇的抱怨，一进门就扎进自己的房间。
许之楠跟在后面走进来，就看见她连书包都没摘，在书桌前左翻右找，从一个本子里抽出一张叠的板板正正的纸塞进裤子口袋里。
“啊，这不是……”许之楠认出那是什么，刚开口就被几声敲门声打断。
二人转过身，敲门的是许之楠的妈妈，卓琸的姑姑卓美琳卓女士。
卓女士一只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刚刚打完电话，她开口，面色有些古怪：“卓琸，你妈妈她……回来了，正在楼下的遇喜饭店等你。”
卓琸听到这句话，一腔热血瞬间冷却，呆呆地愣在原地。
见她这个样子，许之楠也收起了自己的吊儿郎当，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背脊以示安慰。
等卓琸到达卓女士告诉她的遇喜饭店，找到包房推门进去时，里面的人已经点好了菜。
卓琸的妈妈刘欢忆坐在门对面，包房里还有一对夫妻和一大一小两个同样漂亮的女孩，围坐在刘欢忆左右两边。
这一对夫妻是卓琸妈妈的哥哥嫂子，卓琸的舅舅舅妈，而那两个女孩则是卓琸的表姐和表妹。
也可以称为卓琸的噩梦。
见卓琸进门，刘欢忆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说了一句“来了啊”，就继续转过头和两姐妹说说笑笑。
舅舅连忙招呼她：“卓琸来了啊，快来坐到舅舅身边来，今天点的菜都是你爱吃的。”
卓琸呐呐地走过去，放下书包坐在舅舅身边。
“长这么大有什么用，还是不会说话，见着你舅舅连句话也不说。”刘欢忆十分不满，应该说卓琸在她眼里就没有一处能让她满意的地方。
听着她的话，卓琸登时眼眶一热。
舅舅忙打圆场：“说什么话？跟我一个中年大叔有什么好说的。你不知道，我可是听我们家老大说了，卓琸厉害的很呢，得了市作文比赛一等奖呢！”
“是特等奖！”卓琸的表姐在一旁补充。
“特等，是特等。”舅舅笑着说。
“会写个作文有什么用？”刘欢忆油盐不进，固执己见地说：“以后出了社会，人际交往才是最关键的，你看看她，闷葫芦一个，以后进了社会怎么办？哪像你家这俩丫头，又漂亮又会说话，这样才不让人操心呢！”
听着她的话，卓琸感觉放在书包里特意没拿出去的作文奖状和证书变成了一堆沉重的废铜烂铁，就像她一样。
刘欢忆和卓琸的父亲在卓琸刚满月后就离婚了，刘欢忆打了好几场官司才争取到她抚养权，但是自卓琸记事以来，她就明确地知道，妈妈并不喜欢她。
这种不喜欢并不表现在对卓琸物质生活上的苛刻，相反，刘欢忆可以说是给卓琸提供了她能承受范围内的最好的生活，这种不喜欢的表现是她言语上的各种打压，卓琸每天都处在与舅舅家两姐妹的比较中，而且刘欢忆总是用卓琸的缺点与两姐妹的优点作比较，对于卓琸的优点全然视而不见，这让卓琸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最没用最不讨人喜欢的人，等卓美琳一家找到她时，她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社交障碍，拒绝倾听外界的一切声音，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卓美琳的据理力争下，刘欢忆最终被迫放弃了卓琸的抚养权，但是她仍认为这只是卓琸自己太脆弱，别人说几句就受不了，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她已经在卓琸的世界里消失了三年，而当卓琸已经快要被爱治愈时，她又出现了。
无措的手碰到了口袋里的那张纸，这次她不打算再逃避下去了，她强忍住挤满眼眶的泪水，不让它们落下来，模糊的视线望过去，缓慢而坚定地说：“妈妈，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我的抚养权呢？”
说完，不再去管这几个愣住的人，拿起书包大步离开了。
8
悲伤似乎总是要有雨的衬托才不显得那么孤单，卓琸走出饭店门口时，天正好下起了瓢泼大雨。
所有人都在慌忙地找着躲雨的地方，只有卓琸只身一人冲进雨幕里，这应该是她最特立独行的一次。
但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她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全身都被浇的湿透，卓琸背着书包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个胡同里。
大白猫和它的猫崽不在了，应该是找到了其他能躲雨的地方，卓琸走到遇见猫的那一处，靠着墙缓缓地蹲坐下来，将头埋进膝盖里，呜呜咽咽地哭着。
雨似乎已经停了，不再有硕大雨点打在周身的感觉，卓琸一口气哭了个痛快，等到呼吸困难的时候才将头拿出来。
顶着红肿的眼睛，她看见李展举着伞蹲在她面前，眼波温柔地注视着她。
“你、你怎么来了。”卓琸抽抽搭搭地问他。
“我救了两只小猫，想起这里还有一只流浪的小猫咪等着我，就回来了。”
“谁是小猫了。”卓琸的气息渐渐平稳。
李展一手撑伞，用另一只手满满地抓住卓琸的手，整个包住，挪动脚步更加靠近她，开口问：“发生了什么？愿意和我说说吗？”
卓琸并没有将手抽出来，也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不说，他也不催，两个人就静静蹲坐在原地，良久之后。卓琸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刚刚和我妈妈见面了。”
这一开口，就止不住了，她开始和他讲自己的原生家庭，讲这些年来被妈妈打压的经历，讲自己在某个十分平常的下午突然崩溃，讲卓美琳，讲许之楠，旁边有一个对自己充满耐心的人，倾诉欲就像洪水爆发一样，卓琸从没想过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的话想说。
“你很好，”等到卓琸终于停下后，李展已经心疼双眼泛红，他非常郑重地对她说，“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不要因为仅仅一个人的错误观念就否定自己，你真的很好，我喜欢你。”
卓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自己的世界仿佛重建了。
“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只是怕突然进入你的领地会让你觉得冒犯。”李展还在继续说着，虽然脸已经变得通红，他轻轻摩擦着卓琸的手，认真地看着卓琸：“卓琸，你知道吗，哪怕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原地，我也会向你飞奔过来。”
“所以不要在躲着我了好吗？世界上爱你的人那么多，不要去在意那些不爱你的人，好吗？”
卓琸的眼眶中再一次盛满了泪水，她用力点头，泪水就像珠子一样滑落到颊边，被李展怜惜的用手轻抚掉。
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她突然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已经半湿的皱巴巴的纸，递给李展，害羞地将头扭过去：“我也有东西想给你看。”
李展接过，展开，只见这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名字，只有最底下有三个不同的字——喜欢你。
李展，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