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天意

2022-08-07 21:01:55

爱情

楔子

暗黄的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刺目的红,盖头下是女人泪流满面的面庞。

女人身穿嫁衣,掩藏在层层裙摆下的素手被牢牢捆住,腕处勒出一圈红痕。

嘈杂声传来,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耳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女人面前。

下一秒,男人上前一步,宽厚的臂膀将女人禁锢在怀里,不顾身下人的挣扎,神情激动,喉咙发出一声谓叹。

“婴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1.

民国初年,十里洋场盛行帮会和商会,以刘家的飞鹰帮会,淳于家的万盛商会为首,于几日前,两家正式宣布联姻,刘家五爷刘非和淳于家大小姐淳于婴儿。

立长不立贤,这是刘家的家规,现任刘家家主刘彻是老家主刘启第十子,五爷的弟弟,若非老家主的姐姐刘嫖的一臂之力,怕是这位置便轮不到他了。

再说起另一位,五爷刘非,外界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是他,风流无比,拈花惹草亦是他。13岁凭借卢湾港一战成名,自此声名鹊起,上至妇孺,下至黄口小儿,皆是口口相传。

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的刘非已有几房姨太太,膝下有一子,名为刘建,刘建此人,丝毫没有继承其父刘非的骁勇才智,整日沉溺花街柳巷,酒色犬马,年纪轻轻,已被掏空身体,一副青白面相。对待刘家下人,更是动辄打骂,稍有不满意就命人处死,此举动惹得刘非大怒,直接将人打进刘家祠堂,关上几天几夜直到认错,才把人放出来。

经此一遭,刘建行事才有所收敛,明面上恭恭敬敬,暗地里却是变本加厉,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百出,手底下的人苦不堪言,还未行至刘非面前,便被人拿下,当日就在众人面前被施以刮骨之刑,用以震慑其他人,手法残忍,场面一度血腥,有几个胆小的直接被吓的尿裤子,面色发紫,战战兢兢,烈日炎炎,一股腥臊味弥漫在空气中,闷热的气息堵在众人心头,这一日成为他们的噩梦。下人办事愈发小心翼翼,只怕一个不慎,便落得尸首分离,只待寻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淳于家和刘家联姻的消息传出去后,淳于家是一片沉寂,大厅内格外寂静。

坐在首位的淳于老爷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身边的淳于夫人脸上挂满愁容,眉头皱起。

自打知道联姻消息后,婴儿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一想到三天后,婴儿就要嫁进刘家,她的心就像刀割一般,淳于夫人攥紧手帕,转身开口。

“老爷,要不算了吧,咱们就婴儿一个女儿,是咱们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珠,你现在让她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你心里不心疼吗。”

说着,她心里越发难受,淳于夫人埋怨道。

“别说他们一面都没见过,更何况那个人连儿子都有了,你让婴儿嫁过去,不是让她活受罪吗。”

都说继母难为,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继母,婴儿若是嫁过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呢。

她可怜的女儿啊。

枕边人的哭声越来越大,淳于老爷猛地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想一想,这桩婚事对淳于家百利而无一害。

淳于家独占商会龙头多年,手里掌握大量人脉资源,早就引起其它商会不满,其中以徐家为首的商会最为明显,早就暗地里商量把淳于家拉下马。前几天商会代表开会时,徐家就以咄咄逼人的姿态,话里话外都在劝诫他最好将商会会长的位置让出来。一筹莫展之际,刘家五爷刘非找上门来,表示两家联姻,刘家就会成为淳于家的坚实的后盾。

听到这话,淳于老爷大吃一惊,思绪飞速旋转,刘非从未见过婴儿,为何今日突然上门提亲。思索一番,他还是询问道。

“刘五爷,您从未见过我家婴儿,为何今日突然上门提亲。”

刘非转动手上的扳指,轻笑一声。

“不瞒淳于会长,刘某不才,有幸见过淳于小姐一面,小姐的风姿令刘某十分心动,对小姐一见钟情,这才不请自来,还望淳于会长见谅。”

淳于老爷心里冷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这个时候,这不就是趁火打劫,恐怕刘非心里早就断定他不会拒绝。

若是从前,他定然不会答应,淳于家在商会的势力不输于帮会的刘家,他没有必要委屈自己的唯一的掌上明珠下嫁给一个老男人。可眼下,淳于家逐渐走下坡路,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虽然刘非大婴儿十几岁,但是年纪大的会疼人,如此婴儿嫁过去,也不算吃亏。

想到这,不顾还在哭泣的淳于夫人,淳于老爷大手一挥,直接决定淳于婴儿的命运。

“夫人,此事不必多说,这桩婚事不会有任何变动,你还是多开导开导婴儿,让她高高兴兴嫁入刘家吧。”

淳于夫人见状,心凉了半截。

2.

刘彻早就听说自家五哥亲自登门去淳于家提亲,求娶淳于家大小姐,也不知这淳于小姐何等姿色,令他五哥丢了心。

自那日街上回来,五哥就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把自己关进房间,只准他的心腹进去。直到联姻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才知道两日前五哥从房里出来后就直奔淳于家提亲。

此时刘家祠堂内,刘非正在上香,旁边的刘彻叨叨说个不停。

“帮会和商会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五哥你真要娶淳于家的女儿,便是与其它商会为敌,打破商帮两者之间的平衡。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即便我支持你,其它商会也不会善罢甘休。”刘彻苦口婆心的劝说刘非。

虽说历来也有商帮联姻的,可那是在不触及利益的情况下,五哥这样做,必定会损失徐家等其它商会的利益,这样一来,刘家势必要与徐家为敌。

实际上,他完全可以凭借家主的身份阻止五哥,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肯定会有嫌隙,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

将香插进炉灰里,刘非转身向外走去,刘彻急忙跟上,自顾自的说着。

“五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走至厅前,刘非一个转弯,人已经坐在椅子上,身后的刘彻低着头,还在往前走,眼看就要撞上桌子,刘非伸手扯住刘彻的后衣领往后一拉,刘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巴巴的盯着刘非。

“听说你最近迷上一个叫卫子夫的女子。”

刘非不急不慢的开口,气定神闲。

刘彻一愣,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心下不解,却还是点头肯定。

“五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宁愿背弃“金屋藏娇”的承诺,不顾姑姑和阿娇的阻拦,也要和卫子夫在一起,彻儿一定很爱她了。”

刘非抿下一口茶,一针见血直击刘彻的痛处。

当年是他许诺姑姑,若得阿娇,必以金屋藏之,如今,也是他亲手背叛这份诺言,在两者之间苦苦挣扎,是他对不起阿娇。

“彻儿宁愿背叛诺言,背叛阿娇,与姑姑为敌,也要和卫子夫在一起,那作为哥哥的我又为何不能为了心爱之人与徐家为敌。”

“再者,其一,牵一发而动全身,徐家一旦与刘家为敌,就成了导火线,无疑是对帮会威信的挑战,其它家族岂会袖手旁观;其二,就算没有其它家族的支持,刘家与徐家势同水火,可真正与淳于家有关系的是我,彻儿难道还不相信五哥的本事。”

刘非一番话让刘彻羞愧难当,他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去要求五哥。

再说淳于家,淳于夫人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扭转,只得动身前去安慰淳于婴儿。女儿家的心思最是难猜,临走时,淳于夫人不放心,留了个心眼。

一晃三日便过去了,到了成婚的那天。

刘家早早就准备好了聘礼,一车一车的运往淳于家,路上来往的行人见到此景纷纷驻足观望感叹。

镜中倒映出女人皎白的肌肤,细长的弯眉,绮丽的姿容让花月失色。

“小姐,吉时快到了,您还是换衣服吧。”

“把衣服给我吧。”

淳于婴儿唇瓣微动。

刚踏进房门的淳于夫人听到这句话,心中涌起一股不安,随即压下这股念头,今天可是婴儿出嫁的好日子,不能晦气。

淳于夫人一路搀扶着婴儿将她送上刘家的婚车,直到车子的身影越来越小,也不肯离去,还是淳于老爷说了一句,才转身擦掉泪水进去。

为首的迎婚车队内坐着淳于婴儿和刘非,一坐进去,婴儿便感受到身旁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在她四周,不由得攥紧双手,直到被一双大手包裹住,耳畔响起男人低哑的声音。

“夫人,莫要紧张。”

盖头下的淳于婴儿紧咬樱唇,脸上闪过一抹难堪,想要挣脱男人的束缚,没曾想男人却得寸进尺,不仅不放开,反而越发收紧。

“登徒子。”

淳于婴儿气极,骂道。

“夫人此言差矣,过了今日,你我二人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何来登徒子一说。”

刘非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不忍心惹婴儿生气,立马放开她的手。说到底,这桩婚事还是委屈了她,但是一想到若是自己未曾有那惊鸿一面,而将来的她会嫁人生子......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3.

车子很快来到刘家门前,刘非一路牵着淳于婴儿跨过火盆,亲自将她送入新房。

女人柔滑细腻,仿若无骨的素手被男人牢牢握在手心,刘非一路小心翼翼扶着淳于婴儿穿过回廊,行至一半,身后丫鬟突然出声。

“建少爷。”

淳于婴儿眉头一皱,刘非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刘建。

下一秒,男人出声,常年流连女色的身体早已亏空,声音中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衰败虚弱之气。

“父亲安好。”

刘非不耐地轻嗯一声。

“这位便是父亲新娶的夫人。”

即便隔着盖头淳于婴儿也能感受男人落在身上的恶心粘腻的眼神,刘非也察觉到儿子的目光,面色浮上怒气,低头对淳于婴儿温柔开口。

“夫人稍等。”

随后,神色一凛,转身一脚踹中刘建的胸膛,直接将人踹落边上的草地,早就掏空的身体自然抵不住刘非的这一脚。

淳于婴儿感受到耳边一阵呼啸的风声刮过,空气中只剩下刘建的痛呼呻吟声。

“若是眼睛不用了,我帮你解决它。”

理了理衣服,刘非走回淳于婴儿身侧,温柔的牵起她的手。

“夫人,咱们走吧。”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离开,只剩下刘建用阴狠的目光紧紧盯着众人的背影。

新房内,刘非牵过婴儿让她好好坐在床上,临走前,吩咐丫鬟好好照顾夫人。

淳于婴儿静静坐在床上,若非她心中早有所属,或许这桩婚事她就接受了,可一旦遇到了可以惊艳一生的人,再让她去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怎么能够甘心。一边是爹娘的恳求,一边是追寻心爱之人的自由,无论选择哪一个,被舍弃的一方都会让她后悔一生。

在上车之前,她是动过自杀的念头,若是不能寻求所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可是那一刻,她脑中闪过的是父亲日渐花白的头发,是母亲日渐愁容的面庞,父亲母亲辛苦将她抚养成长,她却要为了仅仅见过一面,甚至任何底细都不知的人放弃她们,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的很。

更加上刘非之前的举动,更是让她心头一动,或许这桩婚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太阳渐渐西下,宾客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刘非这才容易从前厅脱身,进门之前,怕身上的酒气熏到婴儿,特地跑去其它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都下去吧。”

刘非挥挥手。

丫鬟们接连离开并带上房门,只剩下刘非和淳于婴儿二人独处一室。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让他紧张到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眼前人越发娇艳无比。

刘非上前一步,用询问的语气开口。

“夫人,我要掀盖头了。”

音落,淳于婴儿轻轻应了一声。

刘非眼底漾起一抹笑意。

“多谢夫人成全。”

听到这话,淳于婴儿脸上也浮上淡淡笑意,她知道,刘非说这话只是对她的尊敬罢了,即便她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刘非手里握着一柄玉如意轻轻挑起婴儿头上的盖头,小巧的樱唇,细腻白皙的肌肤,一步一步往上,整个人映入刘非的眼帘。

柔黄的灯光衬得淳于婴儿格外娇嫩姝色,一缕发丝滑至鼻尖落在朱唇上,刘非心底一动,手上微动。

等到他反应过来指尖已经抚上婴儿的唇瓣,淳于婴儿不解的抬起头,四目相对间,刘非耳朵泛起可疑的红痕,眼神游离之际,自然也就忽略了身下人震惊的眼神。

面前人一身白色长衫,袖口卷至手臂中间,露出麦色的皮肤,一双剑眉下,是狭长墨色的瞳孔,薄唇微抿,整个人散发出成熟的男性气息,正是那日她在街上见到的男子。此情此景,淳于婴儿不得不感叹一句,世界竟是如此之小。

所嫁之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淳于婴儿说不出她现在的心情是欢喜还是伤心。

“夫人?”

刘非见婴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不由得缩回手,有些尴尬开口,心里想着不会是自己刚刚的动作惹到她了。

眼前人是心上人,淳于婴儿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刘非顺着婴儿的话开口,扶着婴儿坐在桌前,倒了两杯酒在两人面前。

“夫人,我自知年长你数岁,对夫人来说是委屈了,但是对我刘非来说,能够娶到夫人,是我刘非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望夫人能够给一个机会。”

4.

淳于婴儿扑哧笑出声,柳眉弯弯,眼睛笑成月牙状。

刘非以为淳于婴儿不信他的话,这还得了,连忙放下酒杯发誓。

“夫人若是不信,刘非可对天立誓,若违.......。”

话还未说完,淳于婴儿伸手掩住刘非的唇瓣阻止他,男人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淳于婴儿手心,惹的她心底一阵荡漾。

婴儿肥双颊染上绯色,更显可爱娇俏,美人在前,连合卺酒也顾不上,刘非一个弯腰将人抱起。

红色帐子被拉下,遮住满室的春意。

......

“海上皇后”顶层包厢。

淫靡的气息弥漫在各个角落,地上散落着男人女人的衣服,层层堆叠在一起。

左边沙发上男子手不老实的伸进旁边女人的怀中,惹得女子娇笑一声。

“讨厌。”

“刘少爷,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话的是徐家家主徐峰,对着沙发上的男子开口。

刘建忙着和怀里的女人调笑,根本没在意徐峰说的话,随意摆摆手。

“徐家主看着办吧。”

徐峰见刘建这副德行,心里直直冷笑,刘非竟然生出这样一个儿子,真是家门不幸。真是一个蠢货,刘建之所以如此嚣张,靠的不就是背后的刘家和刘非,没有这两者,他连个屁都不是,这些年他靠着刘家没少得罪人,刘家若是倒台了,他的下场又会好到哪去,不过这话徐峰自然不会对刘建说。

老家主刘启很是宠爱刘非这个儿子,在刘非十三岁时便亲口宣布,将刘家某一产业交给刘非打理,其他人不得插手,这个年纪,刘启的其他儿子没有独自管理产业的权利,只能辅佐长子,偶尔提点意见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这样一来,愈发显得刘启对刘非的偏爱,亲爹都承认的事实,不得不让其他儿子嫉妒。

在刘启死后,刘非就从老宅搬了出去,选了一处僻静环境优美的地界买了一处房子,平日只有过节,或者是有重大事情才会回老宅住,而如今和淳于婴儿成亲后,回老宅的次数是屈指可数,毕竟老宅还住着长辈,免不得要碰面,他可不想自己的夫人受委屈,他可以,夫人不行。

严格上讲,刘非的产业其实与刘家的关系不大,虽说名义上还是挂着刘家的名号,真正的主人只有刘非一人而已,所以即便徐家找麻烦,刘家的产业也不会有太大损失,这也是当初刘彻答应的如此爽快的原因,那番话不过是试探罢了。

婚后,刘非与淳于婴儿几乎形影不离,只要淳于婴儿出现的场合,众人必然能看见一副画面,淳于婴儿在挑选衣服,或是和人交谈,刘非必定以守护者,不可撼动的姿态站在她身后,满眼深情望着她,不远不近的距离,给足了淳于婴儿自由与安全感。

几天后,淳于婴儿被整个上海的女士羡慕嫉妒恨,而刘非被整个上海的男士羡慕嫉妒恨,当然也有不好听的流言,还没有传到淳于婴儿耳朵里,便被刘非半路拦腰斩断。

虽说刘非时时护着淳于婴儿,可后者也不是只会寻求保护的菟丝花,淳于婴儿毕竟出生商会之家,即便没有系统性学过,日夜看着淳于老爷,日积月累,耳濡目染也足够了,对于刘非生意上的事,也能够提出独到的见解,令刘非眼前一亮,越发珍爱她。

婚后,淳于婴儿想开一家服饰店铺,由她来设计样式,聘请员工制造,刘非知道后,亲自随着淳于婴儿挑选合适的店铺,并且告诉婴儿,让她放手去做,不必顾虑他人的看法,他是她坚实的后盾。

虽然上海引进了西方思想,女子和男子一样,能够迈出家门,也能出来置办商铺挣钱;但封建的思想始终是根深蒂固,有些顽固的人还是坚持反对的思想,所以一些大家族根本不允许妇人出来抛头露面,更别提新妇了,流言蜚语能杀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对女子,弱者更甚之。

对比之下,刘非的开明愈发明显,明目张胆的偏爱如何不令世人羡慕,这件事也促使淳于婴儿对刘非的感情直线上升。

有熟人调侃刘非完全是坠入爱河,赫赫有名的刘家五爷竟然成为妻奴了,对此,刘非大方表示他甘之如饴。

新婚夫妻蜜里调油,感情日渐加深,羡煞旁人。

5.

远在重洋的刘家七爷早就收到消息,自家五哥几日前刚成亲,心里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看望他们,想起刘非在信里的嘱咐,好不容抽出空,买票坐上邮轮回来。

刘非夫妇也收到七爷寄来的信,一早就开车到码头等着。

码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各个都展现不同的情绪,有的是即将见到亲人的喜悦,有的是分别的伤感。

刘非将披肩牢牢搭在淳于婴儿肩上,搂着婴儿的腰站在码头前方。

“夫人,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嘟~~~轰隆隆

“明日”号轮船缓缓停在岸边,不一会儿,上面的客人纷纷提着行李下来。

刘彭祖一眼就看见刘非夫妇,一下来就向他们招手,这样显眼,刘非不想发现也难了。

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向他们走来,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

“五哥。”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刘非没好气的锤他一拳。

男子笑着承受这一下,随后目光看向旁边的淳于婴儿,率先开口。

“相比这位就是五嫂吧。”

淳于婴儿微笑示意。

“夫人,这位就是七弟,刘彭祖,早年在外留学,被外界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现在才想着回来。”

刘非对淳于婴儿介绍到,话中参杂着奚落。

刘彭祖听到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嫂子还在这呢,五哥还是别打趣我了。”

音落,淳于婴儿笑着说道。

“夫君,七弟风尘仆仆回来,肯定是累坏了,咱们先回府让七弟好好休息吧。”

“夫人说的是。”

刘非顺着淳于婴儿的话开口。

“七弟,走吧。”

刘彭祖走在两人身后,两人的动作都落入他眼。

自家五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那一副小心翼翼,恨不得将人捧在掌心,直接带着五嫂走的表情让他错愕。看来传言果然不假,五哥和五嫂感情确实很深。

在收到信后,刘非告诉她,七弟回来后会住在这里,所以淳于婴儿早早就指挥下人将房间收拾出来,就等着人住进来了。

一路赶过来,刘彭祖确实有些累了,就先在房间休息了,至于接风宴就安排在明天了。

淳于婴儿看中一家上好的西式餐厅,七弟刚刚从西洋回来,应该还是更适应西洋那边的口味。

淳于婴儿让刘非问问刘彭祖,刘非告诉他,七弟这个人在这方面的没有那么多挑剔,让她决定就可以。淳于婴儿笑骂他,最后就定了那家餐厅。

隔日一早,众人收拾一番,一行人开车前往餐厅。

吃饭间,刘彭祖向刘非夫妇两人讲述自己在西洋发生的趣事和新鲜玩意,惹得二人笑意连连,惊奇不已。

一顿饭下来,花了三个小时,将近九点左右才回去。

次日清晨,淳于婴儿在客厅内修剪花枝,李管家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夫人,五爷在吗。”

淳于婴儿疑惑,停下手中的动作,倒了一杯水给李管家。

“李伯,发生什么事情了,您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李管家受宠若惊的接过。

“多谢夫人。”

一口水下去,果然舒畅不少。

淳于婴儿想着应该是发生大事了,刘非现在应该还在卧室里睡觉,准备去叫醒他。

刚准备起身,眼睛往后一瞥,就看见刘非低头扣着袖口扣子走来。

“五爷。”

“说。”

“一共两件事,第一,您要我办的事已经成了,就等爷亲自去验收;第二,今天早上小福子去码头查看货物,才发现昨天晚上徐家竟然偷偷扣留了咱们的货物,现在除了徐峰,没人知道咱们的货物在哪。”

说完后,李管家低下头小心翼翼等待刘非的指示。

刘非胳膊一伸,揽过淳于婴儿的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把玩着婴儿腰间的配饰,

不慌不忙的开口。

“李伯,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去徐家闹事。”

李管家一听,心里大为吃惊,难道爷是要放弃这批货物了吗,面上丝毫不显露,恭敬地应下。

李管家走后,淳于婴儿转头望着刘非,后者笑意盈盈的对视,满是运筹帷幄的姿态。

“夫人不妨猜猜为夫为何选择息事宁人。”

“夫君这话可是激起婴儿的胜欲了。”

淳于婴儿从刘非怀中起身,分毫不差地分析给后者。

“实际上,徐峰手中的那批货是假的,那批货早就到了,还被夫君藏了起来。”

刘非眼中闪过赞赏的目光,示意婴儿继续说下去。

“昨天晚上去接七弟也是个幌子,不过是障眼法迷惑徐峰罢了,夫君早就放消息出去,称昨日有一个大生意会亲自前去,恰好昨日七弟回来,两者时间相冲撞。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夫君定会亲自前去迎接七弟,这个时候,内鬼的作用就来了。”

“哈哈哈哈。”

刘非仰头一笑,拍手叫绝,绕过桌子,来到淳于婴儿面前,握住她的肩膀。

“夫人聪明才智,令为夫倾佩不已。”

淳于婴儿羞涩一笑。

“夫君谬赞。”

“其实婴儿还有一事不明。”

“夫人请讲。”

“夫君是如何知道有内鬼的。”

“为财,为权,为色。”

刘非眼底一闪,透露着凛冽的寒光。

6.

果不其然,下午,淳于婴儿就听说徐家因为私藏枪支被警署搜查,最后查出一屋子的枪支弹药,整个徐家的产业都被封业检查,徐峰现在应该在牢里接受审讯。

眼见徐家败落,刘建也不敢顶风行事,消停了一顿时日。

这天,刘非神神秘秘的说要送给她一件礼物,淳于婴儿满心期待。

淳于婴儿眼睛蒙上丝绢,将自己完全交给刘非,跟着他一步一步跨上台阶,来到一处地方,让她在此处稍等片刻。

这些年刘非也没少送过自己礼物,知道她喜欢珠宝,连夜派人去买,每逢生辰更是如此,当季新款还未发售,命人第一时间就送到家里让她挑选,或是她自己设计,让手底下的人去打造,已经堆满了好几间屋子,还有一些不常拿出来的都锁在库房里,偶尔参加聚会的时候才会挑几样出来戴着。

明明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格外期待,心里莫名泛起一股喜悦。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手里被人塞进一个方形盒子。

刘非伸手解开丝绢。

“夫人,可以睁眼了。”

淳于婴儿慢慢睁开眼睛,低头看到手里黑色的方形盒子,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它。

盒子里装着一对银带钩,钩体为龙首形,钩身错金,图案为流畅的圆涡形云气纹。淳于婴儿细细观望,发现两枚银带钩分别用阳文和阴文刻着“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婴儿,这对银带钩代表你我之间的情意,我对你的爱生生世世,只盼你我“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刘非在一旁静静注视着淳于婴儿,充满爱意的口吻说着情话。

这枚银带钩是他亲手监工,未假他人之手,没有出过半分纰漏。

良久,淳于婴儿都没有回应,刘非心里一个咯噔,急忙捧起淳于婴儿的脸,才发现对方早已泪流满面,滴滴泪水滑落手上,灼伤他的心。

“夫人,是为夫的错,害的夫人如此伤心,你打我吧。”

边说,边握着淳于婴儿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呼去,淳于婴儿破涕而笑,阻止了他。

“我只是太感动了。”

淳于婴儿从未想过刘非对她如此上心,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此生,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两人温存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

只可惜,老天对他们太过残忍。

民国十三年,刘非的身体日渐衰败,不复往日的英气风发,看遍名医,已是药石无医。淳于婴儿将服装店铺转租出去,刘非的产业交由七弟打理,现在她唯一的事情就是陪着刘非,终日守在刘非的床前,喂他喝药,替他擦拭身体,哭肿双眼,明明已经悲痛到极致却还是强撑着安慰刘非,一天天消瘦的面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淳于婴儿就悄悄走进他的心里,他的目光时时刻刻都落在了淳于婴儿身上,看着这样的她,竟会让他心痛。

他想,他或许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

7.

民国十四年,刘非还是没能熬过去,死在淳于婴儿的怀里。

淳于婴儿直接昏了过去,醒来后强忍着悲痛办了后事,灵堂上几度要昏厥过去,还是刘彭祖看不下去了,强行让她去休息,这才作罢。

另一边的刘建冷漠的看着父亲死去,唯一的依仗也不在了,自己与徐家狼狈为奸的事迟早会被人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继承刘家的希望,刘建一咬牙,不如放手一搏,只可惜,还没有任何行动,事情就败露了,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被刘彻彻底绞杀。

而告密之人正是当初被刘建处以刮骨之刑之人的哥哥,对刘建怀恨在心,一直在寻找机会,正巧刘建与心腹的谈话被他听见,这才有了刘彻的绝命围剿。

如今,刘非已死,淳于婴儿在刘家也没有可以留恋的人,何必留在这里触景伤情,便打算离开,只带着那枚银带钩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见刘彭祖满头大汗径直朝她这个方向跑来。

“五嫂,你是要走吗。”

淳于婴儿淡淡开口。

“阿非已经不在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刘彭祖低头看着淳于婴儿如死水一般的眼神,他就止不住的心疼,也顾不得二人身份有别,直接攥紧眼前人的手。

“婴儿,你还有我,我知道我比不上五哥,可是我会尽我此生所有的努力去爱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刘彭祖就怕淳于婴儿一个狠心,要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直接一股脑儿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哪怕让她知道自己如此龌龊的心思,比起失去她,他宁愿她恶心他。

淳于婴儿不敢想象刘彭祖竟然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在她眼中,他是如此风清月霁,她不知道自己哪个举动让他误会了,在她的心中,她是长辈,不该有的行为她是绝对不会越界的。

淳于婴儿拒绝了刘彭祖,最后刘彭祖竟然拿出一封刘非的亲笔信,信的内容除了对淳于婴儿的思念,就是刘非希望在他死后,刘彭祖能够照顾淳于婴儿,而让刘彭祖心甘情愿照顾淳于婴儿便是娶了她,并将他的产业悉数交由刘彭祖管理。当然,若是淳于婴儿不愿,不能够强迫她,不过这话是刘非亲口对他说的,并没有写在纸上,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淳于婴儿答应留下来,嫁给刘彭祖,不为别的,只为了刘非的遗愿。

两人成亲当日,刘刘彭祖置办的彩礼,浩大的声势丝毫不输于刘非,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是让众人羡慕的一天。

刘彭祖陪伴了淳于婴儿二十几年,将一颗真心捧出来的刘彭祖一点一点融进淳于婴儿的生活,一点一点钻进她的心里,硬生生的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然而这样的时光终究是有限的,四十多岁淳于婴儿身体日渐衰落,即便他走访名医,始终没有任何成效,已经到了回天无力。与刘彭祖的心急如焚,痛苦相比,淳于婴儿十分淡定,她知道,是刘非,她的五郎来接她了,他不忍心再丢下她一个人。

淳于婴儿安详的闭上眼睛,嘴角挂着笑容,她去见她的五郎了。

刚踏进大门的刘彭祖莫名觉得胸口一痛,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连手上的糕点都不顾,健步如飞奔回卧室。

还未进去,他就听见一片哭声,满室跪地的丫鬟。

刘彭祖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死过去。

刘彭祖昏迷不醒,下人们也不敢私自处理淳于婴儿的后事,想起刘彭祖的先前的吩咐,便将淳于婴儿的遗体放置在冰室中,减缓腐败。

两天后,刘彭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淳于婴儿的身后事,管家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心里不禁担忧,怕他把一切都憋在心里。

事实上,刘彭祖原本是想为淳于婴儿另选一块风水宝地,好百年之后与她同葬,却在下令前一秒脑中响起丫鬟说过的话。

“夫人常常一个人坐在外面,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手中的东西。”

刘彭祖知道,那是五哥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就那么一秒的犹豫,让他决定将淳于婴儿和刘非合葬。他害怕,再多给他一秒,就会后悔。

后继:淳于婴儿死后,刘彭祖下令将她与刘非合葬,死前手里紧紧握着刘非送给她的“长毋相忘”银带钩,将他对自己的爱一同带进坟墓。

五郎。

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生生世世的情意藏于银带钩中。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注:

文物:“长毋相忘”银带钩,出土于江都王刘非之墓第十二号墓室主人淳于婴儿墓室,现藏于南京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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