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晶体显示屏上，一辆辆张扬的跑车扫过弯道和镜头。
解说员激动而兴奋，“最后一场积分赛对还没有进入决赛名单的选手们来说至关重要，赛车手们在做最后准备……”
镜头配合地扫过检查装备的赛车手们和指导员们，导播默契地在几位热门选手和高颜值选手处多停留几秒。
“雷霆车队本赛季换了首发阵容之后可以说势如破竹…”
“尤其是雷霆的77号，上场比赛以三秒的巨大优势拿到第一，而且她是本赛季的新人，一路拿到现在的名次是实力运气俱佳。”
“我们可以期待一下今天77号有什么样的精彩表现。”
听到自己的号码，我对着镜头挑挑眉，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随着旗帜挥下，两排赛车从起点弯道飞驰，赛场上轰鸣的引擎声盖过欢呼声，烈风在我耳边刮得生疼，我握着方向盘，在中上游位置稳定前进。
最后一圈。
从起点路过，我余光看到熟悉的黑色赛车，不远处是和他相撞的蓝车。
我下了狠心踩下油门，像在发泄什么，超越了最后一个对手。拿到第一名几乎是理所当然。
“恭喜77号！她拿到了本场比赛的第一名，以积分第十名的成绩进入决赛！同时她本场最后一圈也刷新了她本赛季的最佳单圈成绩！”
“雷霆战队77号每次都是最后一圈发力，看来今年我们总决赛的老选手们压力山大了。”
下了车，助理在赛道边接下我的头盔，全场的呐喊欢呼震耳欲聋，吵的耳朵疼。
被记者拦住也是意料之中，女赛车手本就少之又少，而是我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
“呃…赢了就是挺开心的。”我弯着腰，凑近女记者的麦克风，她个子差不多一米六，加上赛场吵闹，不凑近是听不清说话的。
“那对决赛有什么期待吗？”女记者笑盈盈的问。
“冠军不好拿吧，所以只有我能拿到。”
她微微惊讶，没有放过这个热门话题，“这么有信心？这次决赛卧虎藏龙哦。”
“没有信心，做梦总得做大一点。”我笑着揶揄，这是直播，不用担心被恶剪。
不过也许是说大话的报应，女记者丽丽身后的护栏广告牌摇摇欲坠。
我来不及想，一只手护在她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千钧一发地撑住了掉落的轮胎广告牌。这姿势很像壁咚。
记者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被撑住的广告牌，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迅速过来处理意外，“不好意思。没有受伤吧？”
“没事。”我把广告牌接替给工作人员，“换个地方采访吧。”
“刚才真的谢谢你，赛车手的反应能力都是这样快吗？”
什么叫记者的职业素养。我由衷笑道，“差不多，主要还是轮胎赞助商不能掉。”
“哈哈哈哈，好吧。”
不远处的经理人皮特冲我招了招手，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那祝你在决赛取得好成绩。”
“好，谢谢美女。”我和女记者丽丽击了个掌，迅速结束采访。
皮特一脸不耐烦，待我们走进了通道远离镜头，“你今晚有空吧？”
我心里一跳，“什么事儿？”
“东家想找你吃个饭。”
“不了吧。”
皮特有些为难，“给你推了好几次了，这次进了决赛再不去，东家那边不好说。”
“不打算等我拿了冠军再庆祝吗？”
“有萧逸在，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拿冠军啊？”
也许是皮特意识到这样不太好，缓和了语气，“反正吃顿饭，决赛还有一周呢。”
“去不了。”
见我软硬不吃，皮特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见四下无人，一把推在我的肩膀。
后背冷不防地撞击上冰冷坚硬的墙壁，发出沉重的声响。
我咬着唇，没有吭声。
“别以为自己赢了几局有多厉害，不过看你是个女的，东家一时兴起才捧你罢了，不然你以为你的首发位置怎么来的？”
我垂下头，知道他说得没错。如果不是这张美艳动人的脸，我永远都会因为性别而被赛车拒之门外。
“知道了，我今晚会去的。”
皮特得到满意的答案，松开了手，古驰皮鞋在橡胶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像是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赛场隐约传来的欢呼和嘈杂一下一下刺激着耳膜。
“你还好吗？”
陌生的声音。我抬头顶端的灯光忽明忽暗，他的脸也隐隐约约。只是他英俊挺拔地站着，像观测世间的天使。
我呼了一口气，扶着墙站起来，“没事儿，有点累了。”
“你…”他用凌厉而好奇的目光盯着我，“你是77号？”
“是我。”站起来之后极大的拉进视野，我也终于认出来，“萧逸？”
“你认识我？”
“萧老板的大名在圈内无人不晓。”我露出一个尽量和善的笑容。毕竟以后还要在圈子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
“你的名气最近一点儿都不比我低。”萧逸笑道，“只是没想到，最近红遍赛车圈的77号，居然会躲在这种地方哭。”
“怎么，赢了比赛还不能喜极而泣了？”
“那倒不是不行。”萧逸勾起嘴角，抬手恶劣地指了指我身后，“你挡着我回休息室了。”
他是故意的，我确信。
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太好的预感，“刚刚的事，你也都看到了？”
萧逸拐着腔调“嗷”了一声，装作恍然大悟，“你是说你和经理人的斗智斗勇吗？”
尽管很不想承认，我也只能点头。
“看不出一直骄傲的77号，也有这幅无可奈何的模样？”
大概是看出我的耐心也到底了，萧逸收了收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放心吧，我可没有八卦别人的癖好。而且今晚的饭局是好几家车队攒局，我也会去。”
我知道他的话前半句是让我放心，后半句是替我解围。我不觉得萧逸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那种人，所以浅浅道谢，准备离开。
“不过…”已经推开门的萧逸再次喊住了我。
“我认可你是我的对手，因为你的实力。”
认可，实力。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然后疯狂加速，胸腔里的节奏像鼓点，像引擎。
头顶的灯忽地亮着，照清了他张扬又真诚的笑意。也许就是此刻，大天使拉斐尔终于从河中捞起了我这名漂泊的溺水者。
我很跳戏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萧逸会有那么多女粉，“萧逸…”
“感谢的话就不必了，决赛见吧。”
“你经常这样撩妹吗？”
他洒脱帅气的身影晃了晃，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这位赛车手，你是对浪漫过敏吗？”
2
华灯初上，光启市入了夜，潜伏的情绪和缄默都在跃跃欲试。
酒过三巡，包厢内的酒肉臭熏得脑袋发闷，我悄声拍拍队友阿良的肩膀，“我出去待会儿，晚点回来。”
阿良颔首，知道我是要躲清净，“好，我就说你去洗手间了。”
露台上晚风阵阵，终于把我的大脑吹醒几分。醒是醒了，却是空的。
“呦，躲这儿呢？”
这次我一下听出是萧逸的声音，有点懒得抬头，“干嘛？”
“没什么，看你悄悄出来，以为你又在哭呢。”萧逸的语气多少有点欠揍。
“这次可别挡在别人的休息室门口。堵我就算了，堵别人会影响市容。”
我笑着打趣，“就你话多。”
远处的夜景灯光终于在视线中明亮起来，我看清了斜靠在墙边的萧逸。
起伏的胸腔在黑色衬衫下若隐若现，金属色泽的蛇形饰品给人压迫感和神秘。可是他的眼神明明那么温柔，嘴角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他和下午一样。一样好看。
我想我有点儿喜欢他。
意识到这点后，我的心里异常平静，好像和拿第一名一样理所当然，可能因为曾有过的崇拜情节。谁刚入行的时候没喜欢过业界大神呢?
“萧老板，我原来还是你粉丝呢。”
萧逸敏锐地抓住了其他关键词，“原来是？现在不是？”
“是是是，现在也是。”嘴上这么说着，我脸上浮出一个完全敷衍的笑。因为刚入行的时候也没想到大神这么幼稚啊。
萧逸自然极不满意，挑剔道，“你好像不怎么诚心？”
“得寸进尺。”
“不可以吗？”
他语气太认真，一双深情眼眸连同那颗泪痣都会勾人一样，以至于我不得不多想这句疑问的其他含义。
不可以吗？我和萧逸。不可以得寸进尺吗?
我慌了阵脚，试图掩饰加速的心跳，“你…你觉得呢？”
“我觉得…”萧逸拉长音调思考半秒，戏谑道，“要不要打个赌？”
这该死的好奇心，“赌什么？”
“决赛冠军。谁输了的话，就要在颁奖台上大喊三声，萧逸最帅。”
这哥是有点社牛在身上的，我没有。所以我怂了，但嘴不能怂。
“换一个吧，我不想违背良心说假话。”
“怎么？”萧逸眼底复杂，半玩笑半试探，“喜欢我是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儿？”
我没有注意他偷换了概念，倒是诚心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不能抢了冠军的风头。”
萧逸松了一口气，轻松愉悦地笑，“反正冠军是我，我不介意。”
介不介意另说，我当下的重点只有冠军两个字，什么叫冠军是你?“等着瞧！我才是冠军！”
我认为我的气势一定是凶猛残暴的成年大老虎，势必震慑住对面这条狡猾又可爱的蛇…反正是输人不输阵的意思。
萧逸却在克制上扬的嘴角，一汪眼睛带着怜爱和危险的暧昧，“你很像萧小一。”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他养的猫猫狗狗，我还是不争气的问了，“萧小一是谁?”
“我的猫。”萧逸声音喑哑，“只属于我的猫。”
“看不出来，萧老板这么有爱心?”我撑着脑袋，笑眯眯地幻想萧逸喂猫的场景，“是什么样的猫?有照片吗?”
“想看的话，明天带你去?”
虽然这个提议很心动，但我的脑袋空空如也，“我明天要训练。”
同为赛车手，萧逸清楚训练要求，意料之外的急了两分，“你今晚喝了酒明天还要训练！?”
地下车队出身的我只觉得酒醒了就行，而且雷霆车队没有以这种理由请假的。
夜空中星辰闪耀，脚下是光启市的灯火，浪漫和梦想都凝聚在这方阳台上，“我可是要拿全国冠军的。我会成为R1第一女冠军。”
诚然我知道在萧逸面前谈R1冠军实属不自量力，但野心有什么不能见光的?
“那你也得有命才能拿冠军！”
我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呆呆注视着萧逸迈开脚步，停在与我近在咫尺的并肩，近到我嗅到了他身上的黑雪松气息。
安静了很久，他用严肃的语气陈述，“要不要来GlitterBullet。”
GlitterBullet车队是不错的选择，朝气，不服输，年轻的张扬风格是他们的标志，这几年的成绩也遥遥领先。
我摇了摇头，“是雷霆车队把我从地下带到正规赛场上的，我不能背信弃义。”
萧逸压着声线，“报恩和送命是两码事。”
风声把他的话灌进我耳朵里，肩膀上的大手不容反抗地掰正我，这一刻无处逃避的不止他的关心，还有我的心意。
我不知道他的关心是出于怜悯还是喜欢，我却知道自己真的动心了。
“我知道。”我想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落在萧逸眼里只是一副摆烂的找死模样。
如果说GlitterBullet车队是朝气倔强的年轻人，雷霆车队就是纯粹的疯子。
3
距离积分赛已经过去三天了，距离那晚的不欢而散也过去三天了。
“那你怎么看待最近网络上的高人气?”
“呃…你是说我的老婆们吗?”我大方笑道，“我也看过那张挡广告牌的动图，真的很会拍。”
自从采访时壁咚女记者接广告牌，我就凭着这么一张脸和姬里姬气的行为，多了一群女粉。
“是的，大家都说你和萧逸一个…”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生气。
“安娜?”回过神，镜头和话筒还在面前，记者还在等我的回答。
“抱歉，刚才的问题没有听清。”
“大家都说你和萧逸一个斩男一个斩女，偏偏还都是本赛季最热门的冠军选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到最后一刻，冠军花落谁手都不好说。”我的心已经游离到外太空，敷衍了两句便匆匆结束采访。
后台休息室的门没有关严，声音能判断出是经理人皮特和队友阿良。我想要推门而入，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压了多少钱在安娜身上?你不撞，损失谁来赔?”
“安娜拿了冠军，对咱们车队也是好事儿。难不成你真想看萧逸拿一圈大满贯?”
我觉得寒毛竖起，紧握把手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们想通过撞车让萧逸出局，把我推上冠军宝座，从地下赌场捞钱。
有些地下比赛会耍这种手段，可这是全国大赛，他们怎么敢的?
这是赛场，多少人用热血和青春换来的公平。
没等我推开门，阿良小声地抗争道，“安娜…她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不会知道。”皮特肯定地说，“你放心，要不是她突然在网上红了，我还想不到这招儿呢！只要钱够了，东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良又换了个理由，“可是…萧逸不是那么容易惹的。”
“你tm还想不想给你家里人治病了?”皮特的耐心消磨光了，暴躁又气愤，几乎是指着阿良的鼻子骂。
“就你唯唯喏喏的德行，你能做成什么事儿！安娜那股不要命的劲儿，你哪怕有个十分之一，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毫无成绩！”
“只是一场比赛，就这一场。我们也是助安娜一臂之力。”
空气凝固了半刻，也许是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可我想他没有选择。果然阿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我收回手，掌心被门把咯出红印，斑斑驳驳，和此刻的心境不谋而合。
撞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意外发展成了心照不宣的战术。用垫底车手换一个冠军，车队稳赚不赔。运气好的话，还会除掉一个冠军。
尤其是热度空前高涨的今年，77号和萧逸的人气分庭抗礼，想必地下赌场的筹码也在翻倍增加，但大部分人都不会押我赢，所以皮特想趁这个时候捞一笔。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能做些什么。弃赛?曝光?
一团乱麻地回到家里，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幽幽月光，指尖在酒柜上略过去，不知怎么，想起了不让我喝酒的那个人。
“喂?我是萧逸。”
“你…什么时候能领我看看那只跟我很像的猫?”
江边灯火通明，夏日已至，空气是潮湿又滚烫的气息。驻唱乐队在广场一侧支起摊子，唱着永不过时的粤语歌。
“无事献殷勤。”萧逸挑选着麻辣烫的菜品，“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只是想请萧老板吃个夜宵。”
“比赛在即，你不会给我下药吧?”
萧逸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一下摊主和我，接着又往食物篮里扔了颗肉丸，坦然中带了几分期待，“不过被你绑架也不算坏事。”
“绑架你?这么好的招儿我怎么没想到。”
我摆出可怕又危险的笑容，张牙舞爪地吓唬他，却反过来被他伸过来的侧脸吓了一跳。世上再没有这么配合的人质了。
萧逸勾起嘴角，气息温热，“我好怕啊，绑匪什么时候把我带走?”
过近的暧昧距离令人脸红心跳，一想到即将在赛场上发生的事情，我又笑不出来了。
“我不养闲人，等你拿了冠军吧。”
萧逸撇撇嘴，带着一丝不甘心，“我拿了这么多冠军还不够啊?好吧，后天比赛我就再接再厉，拿个冠军。”
突然想到什么，萧逸从嬉皮笑脸转成了严肃紧张，“你不参赛了吗?”
面对我的缄默，萧逸伸出手迫使我和他对视，无比坚定，“我不同意你弃赛。”
很清楚，他一句话就说动了我，别扭地错开脸，小吃摊的暖黄灯光照在我们身侧，伪造出黄昏的影子。
“我们生活在社会里，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刻。”
萧逸收回手，笑着从摊主手里接过麻辣烫，然后漫不经心地转头问我，“你知道育达书院吗?”
我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这个臭名昭著的所谓学校，“听说过。”
“我在那里待过，烂透了。”萧逸很平静，甚至不忘给我递双筷子，“夜还长，我慢慢给你讲。”
4
决赛在周六下午，天空从上午开始阴沉沉的，没人知道这场暴雨什么时候降临。
观众席和天空都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淋淋漓漓的雨滴和解说员的激情相得益彰。
“今天赛道并不好跑，”镜头画面扫过蜿蜒曲折的赛道，“如果下雨的话，换雨胎的时机和速度也是对车手们的考验。”
耳机电台里充斥着队友和教练的声音，透过头盔是有些灰暗的车道和上坡。
“77号今天的起步表现不错，维持在了前五名。”解说员微微惊讶，“这不太像她的风格。”
另一名解说员笑了笑，“本场比赛会直接影响她的世界排名，是该紧张起来了。”
我无心观察身前身后的对手，盯着前面的黑色赛车，到目前为止，阿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跟着萧逸。
画面切到中后段的车辆，一辆红黑相间的赛车尾部不断摩擦出火星，解说员惊叹一声，“竟然起火了，可能要安排安全车进场。”
果然白色的安全车从平坦车道入场，间错着红黄的警闪灯，整条车队乖乖排在后面，保持两百迈的低速前行。
“安全车引领期间是禁止超车的。”排名第一的萧逸现在具有极大优势，他选择在安全车离开之前降低车速。
解说员期待道，“把后车都压住，安全车离开后，其他车辆将出现激烈的厮杀，不知道萧逸的战术能否起作用。”
安全车即将离开赛道，头部赛车开始蠢蠢欲动。
“阿良！”耳机里低哑略带警告的声音，我微微一颤，提起十二分精神注视着阿良的黑色赛车。
前面是弯道，黑色车逐渐加速，却不是超车的感觉。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如果在这个弯道出事，萧逸和阿良面临的也许不只是爆胎退赛。
不行，绝不可以。我下了狠心踩下油门，在弯道超越了阿良跃位第二。
“Shit!whatthefuck!”分不清耳机里到底是谁的脏话，只是天空越来越沉，大雨也许就在下一圈。
“萧逸和安娜前后进站换胎，目前萧逸领先了7秒，这次换胎仍能帮他锁定前三的位置。”
重返赛道，前三名依然没有变，只是我和阿良又回到了第三和第二。黑色车稳定地过弯，我缓缓松了一口气，也许他是放弃了吧。
与此同时，倾轧了半天的这场大雨终于来临，湿滑的赛道和受阻的视线迫使我不得不再次提起注意力。
又是这个转弯。阿良的车子再次不安分起来，可是他没有换雨胎！我顾不上语气，焦急开口，“你tm不要命吗！”
显然，车队电台里永远都是脏话，阿良也不会听我的阻止。
我咬着唇，计算车速和受力。与其得到沾了阴谋和鲜血的冠军，我宁愿用最孤注一掷的方式被开除。
镜头画面逐渐模糊，解说员仍然敬业地分析局势，“77号是想要再次超越同车队的…”
还没说完，局面就发生了变故。面对相撞的两辆雷霆车队赛车，解说员的沉默尽在不言中。
“没有想到的尴尬，对敌人唯唯诺诺，对自己人重拳出击…”
话音未落，只见画面上的77号蓝车在撞击之后，不受控地压上白线，意料之外的撞击了护栏。
高速过热的碰撞中，油箱遇到空气与高温，火势一瞬间喧嚣尘上，席卷着车辆，不断传出爆炸和轰鸣。
火焰包裹着整辆车，残忍而可怕的画面超出了可以实时转播的程度，镜头迅速切换到了其他车手。
车内。面对死亡的时候，大脑迎来了最冷静的时刻。我的心跳仿佛是这一分钟的倒计时。
“快出来！醒醒！”
在脑袋剧烈震荡，伴随耳鸣和眩晕的情况下，我竟然能清晰地从电台的一众惊慌和脏话里辨认出萧逸。
不知道该感谢肋骨骨折的疼痛还是萧逸这一嗓子，我清醒地解开安全带，离开卡死的车位。
身后是烈火，前方只有浓烟。
隔着火焰和大雨，急救人员的脸模糊不清。我穿越火焰，灭火器的灰粉混着雨水紧紧黏在耐高温的赛手服上。
熊熊烈火之下，比赛被叫停。镜头里的车手逐个离开赛道，背景的工作人员忙碌奔波。
几分钟后，终于挑选出可供播放的事故画面和被分割成两半的赛车残骸。解说员平静难掩错愕，尽量组织着不会出错的语言。
“已经是直接送上救护车了，很庆幸77号能清醒着从火焰中逃生，这点很重要。”
“是的。车辆竟然直接冲出了护栏，哪怕近些年的R1里也是很少见的起火，这将是载入历史的一刻。”
解说员看着被搀扶上救护车的车手，难掩惋惜，“很难想象这次事故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痊愈之后要重返赛场也需要克服很多困难。”
恐惧，慌乱，呼吸困难，应激障碍。
我躺在救护车上，眼前混杂着手忙脚乱的人，起火的车辆，平坦的赛道…还有我的世界冠军。
“你是不是疯了！”不知道萧逸怎么说服了工作人员，替换掉我的教练登上救护车。
“萧逸…”这张脸，焦急的时候也很好看，我虚弱地扯起笑容，“别生气。”
“没生气。”萧逸的眼眶里转着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苟延残喘的是我自己，我是唯一一个在开玩笑的，“我觉得可惜，唉，冠军感言写了八百字呢。”
“我看你是想气死我。”萧逸抓着担架床的扶手声音紧绷着，有些后怕，“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他出事，也不想出卖车队。救护车上人多眼杂，我有些感谢他为雷霆车队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头脑一热，我的手掌缓缓向担架扶手移动，萧逸反应过来握住我的手，却又怕我疼，不敢握紧。
“…我喜欢你。”
其实这也不是一个告白的好时候，我只是想说便说了。见惯了生离死别的救护人员只是动作一顿，继续记录我的伤势和体征。
“赖皮鬼。”
萧逸恨不得把我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充斥了什么天马行空的东西，最终却还是松下肩膀笑着回复我，“这明明是我的冠军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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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本文涉及的赛车部分全tm是夸张和捏造，具体比赛规则和比赛解说推荐关注五星体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