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马语

2020-04-30 14:44:34

寓言

前日晚饭后我去家旁边的小河边散步。河西边有一块长满荒草的空地,估摸着有几十亩,已经荒废多年了。春风骀荡,这块空地似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一年蓬”的花海。这种原产于北美洲的小花,是菊科飞蓬属草木。因为有着强大的繁殖能力和适应性,而被中国农业部列为外来入侵物种。但我却非常喜欢这种淡雅素净的小野花,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是“一年蓬”的花语。

我走进草丛,准备采一些花回去插瓶。突然看见远处花丛中立着一个白色的,巨大的东西,像是一匹马的轮廓。什么人在这里立了一座白马雕塑吗?我边想边向草丛深处走去。它突然动了一下。天哪!居然是一匹真马。我慢慢向它靠近,它保持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着。天上的月亮在浮云里行走,明明暗暗。但足以让我看清楚了它的模样。它是一匹白色的矮种马。嘴上套着红色的䦆头。被一根绳子栓在一节打入地下的大铁钉上。是什么人把它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荒地里,不怕被人牵走吗?我满心好奇,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好多张照片。并且把照片发到了微信朋友圈。

微信好友里,有人发信息给我,说认识它。说它和它的主人经常出现在荷兰街一带,很多人都见过它,也算是个小网红。

昨天,吃过晚饭,洗好碗,看看时间都快9点半了,但我还是决定再去看看它。它还在老地方。我走上前去,更加近距离的观察它。它似乎是匹不爱运动的马,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立着,我后悔从家里出来时,没有给它带点吃的。手里有吃的,也许它会和我亲近些。又对望了一阵,看时间太晚了,我转身准备回家。

突然,背后有人对我说:“姐姐,请留步。”

我吓了一跳,深更半夜,一望无际的荒草地里是什么人喊我?我立住脚,四处张望。除了身后的这匹白马,连个鬼影都没有。是不是听错了?

“姐姐,是我。我是白马。”

我猛然回头,只见它正看着我。

马:“是我,你没有听错,我只是随便叫了你一声,没想到你能听懂马语。”

我:“天哪!原来真的是你喊我,我是做翻译的。”我脱口而出。

马:“难怪呢!”

我:“我是日语翻译,不是马语翻译。但我也奇怪,我为什么能听懂你说的话呢?”

马:“不奇怪。也许你的前世也是一匹马。所以你还能记得你前世的语言。”

我:“也许你说的对吧!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从哪里来?”

马:“英雄不问出处。但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姐姐你坐,我有些寂寞,我们聊聊吧?”

我:“好。”

我依着它的话,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马:“虽然有这一望无际的野花和明月陪伴着我,但我还是感觉到寂寞。每每望向远处那一盏盏的灯火,就会越发勾起我的思乡之情。我的老母亲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残忍的人类是不是见她已经年老,没有利用价值了,而把她杀掉。如果她还活着,是否还想起我这个身在远方的游子。”

它低头轻叹,突然又抬头看看我的眼睛,说道:“对不起,你也是人类,我不该说这个话的。但我知道,人类也分善恶,我想姐姐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因为昨天第一次见到你时,我看见了你脸上无比灿烂的笑容,坏人的脸上是看不到这样的笑容的。我是一匹马,有时候我看人,比人看人要来的准。”

我没有答话。它继续说:“姐姐你看,前面一马平川,然而我却不能任意驰骋。一条绳子栓住了我,让我哪里都去不了。白天,我就像个小丑一样,披红戴绿,被各种人骑着拍照片。这样的日子我感觉厌烦透了。我希望自己来世做个人。做个好人。做个鸟类也好。最起码可以自由的飞翔。”

我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

“人类也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幸福。你的枷锁只是一根绳索。而人的身上有无数根看不见的绳索。有的是这个社会给的,当然,更多的是自己给自己套上去的。你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的活着,但是不可能。只要你走不同于其他人的路,冒出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就会有一帮人跳出来阻止你,质疑你。人类喜欢把自己变成奴隶。我们总是跳不出自己给自己画的圈,有些事情你们马是理解不了的。”

“……”

我接着说:“你虽然被栓在这里,但要是你真的想走,我想这根细绳子也挡不了你的去路。即使我现在帮你斩断绳索,我想你也不会跑的。对吗?”

它用惊讶的表情望向我,眼中滚落下两行热泪,厚厚的嘴唇颤抖着,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是呀!乡途路漫漫,我一匹马又能怎么办呢?要是人们看到一匹白马在高速公路上奔驰,会怎么想呢?我也许走不出几百米,就又会被抓回来。”

我:“你的主人会打你吗?”

马:“不会,他也算是个善良的人吧,但他是个俗人,他只想利用我给他多赚一些钱。”

我:“不管是人还是马,又或者是其他的生物,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是顺顺心心的。你想,如果什么事情都那么顺心,那人生也就没了什么趣味。我想马也是一样的吧?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自然法则。我去世的奶奶曾经和我讲过一个小故事,她说“从前有一只小田鸡(学名叫虎纹蛙),被一位农民抓到后剥皮红烧了。田鸡很生气,他凭什么剥夺我生存的权利呢?因此,它的灵魂跑去阎王跟前告状,阎王听后淡淡的说‘牛要耕田马要骑,一只田鸡倒剥皮。你走吧,各人有各人的命’。”

白马突然哈哈大笑:“姐姐毕竟还是人类,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们人类真是奇怪,活着的时候还没有被管够,死后的世界谁都没有见过,却又杜撰出阎王,玉帝,王母娘娘这样的人物。活着被人管着不得自由,死后无论上天入地,都有管着你们的人。这一点是我们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你说的是对的,人类确实是个奇怪的物种,永远都是个矛盾体,我自以为超脱了,但确实还只是个俗人。”

远处的小路上,有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吱嘎,吱嘎”由远及近,我们隐藏在草丛里,突然相望无言。

良久,马说:“姐姐,夜已深。你回去吧。谢谢你倾听一匹马的絮叨。”

看看远处的灯火变得暗淡,我点点头。“好的,那我回啦,有时间再来看你。”

马:“好的,希望我们能再见。但也许明天我就会离开这个城市,不管如何,我有个心愿想现在和你说。”

我:“你说,什么心愿?”

马:“我希望再过10年,20年,30年,姐姐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灿烂的笑容。”

有个东西梗在胸口,最后融化成两行热泪滚落了下来。我用力的点点头,说道:“会的。我会笑着,好好的活着。我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完成心愿,见到你的母亲。在那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上任意驰骋。”

“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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