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一注意那个男生很久了,似乎有多久也不记得了,她只记住了男生身上淡淡的草莓味,很熟悉又很陌生。
晚自习结束后班上人走得很快,艾一刚转进这个高中一段时间了还有些不习惯。母亲换了工作换了地方,她就换了学校,只是以后没有人来接送她了,她需要自己坐校车回家。
从五楼一路下去,走到校车停放的地方,来晚了两辆车都快满了,艾一犹豫着,抿抿嘴走上了前面一辆。校车上人真的挺多的,挤得艾一呼吸不过来,因为她第二站就要下车,所以她往后门挤了挤,就看见了她现在的同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朝她招手。
可能是刚转进班级的原因,她和班上的同学都不太熟悉,也就作为同桌说过几句话。艾一和他打了个招呼。一转眼,就看见了坐在他旁边的男生,带着耳机,一个人静静靠窗坐着,听着音乐。车开了,摇晃的车厢,流动的气流中她好像闻到了一点点草莓味。
托高高瘦瘦的同桌的福,艾一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晚上回家都有了位置坐,也知道了那个男生是同桌的发小。
来到这个高中的第一个月考结束后的中午,艾一吃完饭去四楼找英语老师分析卷子,路过理科班眼光看到了一个趴在桌子上的身影。
这不是他吗,怎么没去吃饭,身体不舒服吗?这是她进老师办公室的最后几个想法。
月考的英语成绩很不理想,艾一被老师说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才想起那个身影。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牛奶和一个苹果纠结了很久,终于磨磨蹭蹭的下了楼。站在别的班级门口,一股胆怯腿都快软了,一咬牙拉住马上要进这个班的女生。
“同学,帮我把这个给趴在那穿黑衣服的男生,谢谢!”
一口气说完,艾一脸直发烫。女生看了眼教室里的人,说好。
艾一走的时候感觉有一股视线伴随着她。
晚上坐上校车,同桌旁边还没有人,她放下书包,和周围刚刚熟悉的几个人聊天,一回头就看见那个男生在朝自己笑,像个太阳,好温暖,这是艾一第一次看见他笑。
坐上位置,他转过头,手心朝上,上面躺着根棒棒糖。
“谢谢你的牛奶和苹果,回礼。”
“哦哦,谢谢!”艾一这才回过神。
是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两个人一个没有去问为什么中午没有去吃饭,一个也没有去问为什么会给他送牛奶和苹果。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晚上回家的校车上,都会有一股淡淡的草莓味。
一转眼秋天过去了,当这座城市开始了第一次的降温,母亲告诉艾一可能以后早晨她也需要坐校车了。艾一不知道早晨的校车几点到站台,只好早早的来到那里等待,风好冷,脸都被吹红了。
校车缓缓开过来了,艾一还没上车,就看见了靠在后面窗边合着眼的男生。
艾一上车后发现早上的校车也不比晚上的校车空旷多少,到她这一站是没有位置了。高中本就辛苦,大家一大早也都昏昏欲睡,有位置坐的还好,没位置坐的就随着校车左摇右晃。于是艾一就在左摇右晃中被甩了出去,一脑门敲在了扶杆上。
“哐”的一声,在昏昏欲睡的校车上,似乎堪比班主任的脚步声,大家一下子都醒了。艾一揉着额头,感觉已经突起一个包,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瞧着她。
早上的小插曲也不能耽误一天的学习,这所高中的时间表近乎苛刻,也难怪,这所高中有着近百分百的升本率。
中午吃完饭艾一就想着赶紧回到教室做上午发下来的数学试卷,就发现自己的课桌上躺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和一张有着草莓图案的创口贴。
也没有划开口子,不用贴创口贴吧,艾一想着,就撕开棒棒糖的包装。一个中午,艾一鼻尖都有着棒棒糖的味道。
自此之后,是那个男生特意为她留的位置,早上的校车她也有位置坐了。他没说,她也没问。只是他身边的位置是空下来了,不管她前一站有多少人站着。
为了报答他,艾一每天都会给他带一盒牛奶,等到大家都下车了,她才塞给他。
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高三开始了。
高二结束最后一次坐校车,艾一听到同桌和他说话,他家在学校附近买了房,以后他就应该不坐校车了。
高三开始了,艾一才突然发现好不习惯呀,没有了草莓味的日子。
于是她在高三挤得不能再挤的日子里,挤出一点时间去寻找她的草莓味男生。
中午,她会偷偷跟在他的身后去吃饭,看着他打什么菜。如果哪天中午看不见他,她就会托同桌去给他送牛奶和零食。
一个年级的活动课,她会在篮球场、羽毛球场找他的身影,然后给他递瓶水。
晚自习课间,她会在五楼的天台往四楼他的班级看,找他在学习或者在和朋友说话的样子。
艾一也会偶尔在桌子上发现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尤其是在她给他送完零食之后。
高中是不是过的很快,一眨眼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
学校为了放松一下学生的心情,准备好最后的冲刺,组织了一次科技馆的参观活动。艾一也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同学有一次出行,带上了父亲给她买的拍立得。
班主任交代好集合的时间就让他们都解散了。
艾一和交好的女生一起开始转科技馆。科技馆很大,即使是一个年级的人都来了,也都被分散的很开。走走停停,拍立得的相纸也只剩一张了。
在一个转角,艾一看见了那个有点陌生还有点熟悉的身影。他在和他的朋友们说话,很开心,笑的像个太阳。
她举起拍立得,对着他,“卡”的一声。
他和他的朋友们听到声音,全都回过头来,艾一一下子有点慌,匆忙拉着班上女生就跑了。身后传来阵阵嬉笑声,好像是在调侃他。
拍立得照片出来之后,艾一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把照片夹进了书里。
高中最后三个月,艾一连最后一点点时间都挤不出来了,每个人也都投入了复习,进入最后的冲刺。
艾一站在教学楼的底下往上看,纷纷扬扬的纸往下落,四处充斥着狂欢的气息。她才察觉高中已经结束了。
她从书包里翻出那张照片,想了想,还是做了决定。
再一次站在他教室门口的时候,还是有点忐忑。走廊上有很多人再往下扔书,他不在,他在教室里。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看见她,似乎认出她,推了推他,朝门口指了指。他走出来了。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艾一掏出那张拍立得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在笑。他接过照片,看了一眼。
“拍的不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奖励。”
“谢谢。”
“以后打算去哪里上大学?”
“不知道。”
艾一接过棒棒糖,笑了笑。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艾一上了很远很远的外地的大学,从同桌那里得知他上了一所不错的本省的理工大学。再后来艾一又在外面上了研究生,听说他开始上班了。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生活也再也没有交集。
那个飘着草莓味的高中,像是一场梦。艾一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有个十几岁的少年拉着一个小女孩,一人手上拿着一根棒棒糖,对着镜头笑的很开心。照片的背面写着:亲爱的艾一,十岁生日快乐,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你都可以开开心心,哥哥永远在你身边。艾唯。
这是女生最后的秘密,她的哥哥,笑容永远留在了一个夏天,留给她的,只有这张照片,还有草莓味的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