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百科记载,杀马特们大多出生于20世纪90年代,无论男女都留着长发或爆炸头,染着夺目发色,穿着“雷人”服饰,化着“惊悚鬼魅”妆容。看不惯的网友们将其称为“山寨系”,并把“脑残”与之并列。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脚绑石膏的林赖,觉得定义还少俩字——活该!
二十分钟前,我一接到林赖电话就火急火燎赶往医院,脑海中浮现了各种天灾人祸名场面。到门诊一看,护士正给林赖“光荣负伤”的右脚打石膏。
据可靠人士透露,这位仁兄为了新发型,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摆出飞天神女的高难度动作。据目击者描述,说时迟那时快,林赖在空中完成了华丽的360度转体,却在落地那一刻,脚滑扑街。
林赖以为自己还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小爷,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身体机能退化的大爷,世界上最心酸的事也莫过于此了。
我嘲笑林赖不自量力,他非常严肃地纠正我:“不是实力下降,怪就怪北京沙尘暴迷了眼睛让我失去了那么零点零一的体感,不然奥运冠军水平的托马斯全旋那是妥妥的。”
至于他为什么非要上树拍照,我看着他最新挑染的一头鸭屎绿,瞬间明白这个杀马特是想发朋友圈装逼,结果未遂。
林赖飞沫四射得为我激情描述受伤场景,我却盯着他一颠儿一颠儿的绿毛浑身难受的像只想给同伴抓虱子的猴儿。
真想把他的绿毛一根一根薅下来种在我妈一直施肥却从未发芽的菜地里。
护士说打了石膏问题不大,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以选择住院或者回家休养到期来医院拆石膏。想想这个月的支付宝余额,我果断伙同林赖上了回家的出租。
坐在车上,我才注意到他今天戴满了六个耳钉,而且还是“六钉六色”。
“你再打一个耳洞,凑个彩虹戴耳朵上多好,slogan我都想好了,七彩人生,谁与争锋。”
林赖贱兮兮的回我一句:“可以考虑。”
懒得跟他贫,我转头看向窗外。说起来,林赖的耳洞还是当初陪我一起打的。当时我人生受挫,发誓要改变自己,做一个只拿鼻孔看人的高冷女孩,仿佛戴上朋克耳钉就能成为街上最靓的仔,再不济也得是浩南哥的马仔,上能辱骂公司傻X领导,下能手撕白莲绿茶同事。
但“靓仔”最终冠名给了林赖,因为我怕疼,临阵脱逃。他为了展现爷们气质,把我的那份也算上,一边三个,整整齐齐。
想想好像还是我打开了他“想入非非”的大门。
林赖住在一个没有电梯的老旧小区,想我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在炎炎烈日之下背着拉着拽着一位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实属不易。等把林赖弄上四楼,已经汗流浃背,低头瞟了眼衣领,心里一“咯噔”。
妈的林赖的绿毛掉色!
我一边用力搓衣服,一边骂骂咧咧,林赖十分有眼力地躲去了卫生间,让好兄弟来照顾他,放我回了家。
第二天,我提着苹果一进门就看见林赖大喇喇翘腿躺在沙发上,骂骂咧咧地打电话。
“你们就是黑心商家,我要到消协去告你们。染发剂就这破质量,昨天刚染色就褪色,晚上洗个澡直接从绿的给爷褪成黄的,褪色就退钱!”
我削着苹果打算边吃边观战,瞟到林赖脚上的石膏貌似写了字,定睛一看,虎躯一震:
愛ღ肆滵鎕,甛椡憂慯︶ㄣ
我忘了这厮还是个大学还信奉看似青春伤痛实则狗屁不通名句的杀马特流行语十级爱好者。
以前因为预算不足,我和林赖约会能省则省,有几年特别流行写许愿灯,林赖花了20块巨款买了一个,说要和我一起放飞梦想。
他想成为实力歌手,我就实在多了,只想年薪百万。
后来,许愿灯沉到了河里。
我和林赖站在桥边看着它熄灭,一致认为是梦想太过沉重。后来许愿灯因为危险又污染被严查,林赖就迷上了和我一起照大头贴。
这句话就是他一定要写在旁边的签名。用他的话说,这是“爱的宣言”。
罢了,我应该庆幸林赖不爱用笔在胳膊上刻字来表达爱意,否则我罪可当诛,无颜面对未来公公婆婆。
刚削完苹果,林赖就凑过来啃了一口。我翻了一个大白眼,“你是脚残,不是手残,想吃自己削。”
小心老娘现在就让你忧伤。
林赖,本名林卓,说起来也是21世纪一枚根正苗红的大小伙子,往前倒腾四年,行事作风还属于正常人。
我和林赖因为参加校级比赛相识,抽签成为队友,但最终止步四强。
因为第一名是某评委的干女儿,第二名是某评委领导的女儿,第三名是某评委未来岳父的女儿。
得知真相,我和林赖愤怒至极,两个失意的人决定染发明志。林赖说男人就是要忧郁,我说女人就是要犀利。于是我俩一个染成了蓝色大海的传说,一个染成了火红太阳的后裔,用发色反抗黑幕,至今还保持着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之三百和吓哭最多小孩的记录。
后来,事实证明,我就是我,不是不一样的烟火,只是头顶红毛的怂货。比赛庆功宴,还是要昧着良心给前三名送祝福,当然了,林赖和我一起。
但好像应了那句俗语:自古红蓝出cp。我和林赖从此有了好感,谈起了恋爱,也算是商场失意,情场得意。
我做完午饭出来,发现林赖靠在沙发上歪头睡着了。一凑近,他的手机刚好弹出一条信息:林哥,唱片公司那边有消息了,看到速回。
我都快忘了,林赖现在还是一名为歌手梦想奋斗的碌碌无为小青年。三天前被一直驻唱的酒吧辞退,原因是酒吧老板的小舅子需要场地为自己的歌手梦想奋斗。
打开朋友圈,最新一条是林赖的,发于20分钟前:
一条好汉。
配图是他从树下摔下来之前那张“飞天神女”照。
这种有点幼稚有点发泄的做法让人有点心疼。看着照片,我突然觉得他的绿毛也没那么乍眼了,甚至还有点生机盎然。
三个月后,我和林赖一起去拆石膏。当天他就拉着我打了第七个耳洞,实现了把彩虹耳钉戴在身上的杰克苏终极梦想。
我问他又抽什么风,他说唱片公司老板慧眼识珠,决定签他做歌手,这么重要的日子必须要做些什么留念。
我听到这个消息好像也晕了头,被他忽悠着打了三个耳洞。
傍晚,我们散步到了当初放飞许愿灯的河边。他说第一次许愿太沉重,第二次本打算换一个愿望,可是没来得及。
我问他想换什么愿望。
他冲我一笑,眼里倒映着水中的波光潋滟,“想和你在一起啊”。随后补上一句,“这个愿望可不沉重啊,一定能飞上天。”
他好像一直是那个陪在我身边长不大的中二非主流少年。
其实,有个非主流男朋友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