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是猫
我叫猫，今年九十岁，我住在远离城市的一座小山上，那里有座香火断掉的小庙，年纪大了喜欢安静。我去之后啊，小庙门前的路上我种了很多花草，这几年来来回回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我不识字儿，但是有个好孙子大林，他给我买了一台电脑，说可以把想说的话写在电脑里，我笑：“傻大林，就知道瞎说，奶奶不识字你忘啦？”
“奶奶，你只要对着电脑说话就行，我都给你设定好了，我远程控制帮你把故事整理出来，千万不要关电脑哦。”大林总喜欢抱着我这老太婆的头，轻轻说话，生怕一使劲再把我的耳朵震聋了。
我年轻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常常一个人发呆，像个傻子，没人愿意娶我，其实我也不想嫁给任何人。丰一吹啊，人就老了。颇费了些神力，我到四十岁终于有了儿子。
大林是我一手带大，现已成家，假期就会带着妻子来看我，听说我很快就要做太奶奶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抱得动小宝宝。儿子？早死了，跟他老婆一起出去旅游，在峨眉山的时候双双坠崖，尸骨无存。这都是命啊！
从记事起，我就是以猫的蜷缩姿势睡觉，无论我用什么方法入睡，早上醒来一定是缩成一团，所以熟悉我的人都喜欢喊我猫，可能是除了我睡觉姿势像猫，走路也像猫一样没有声音的缘故。
今天晚上，一个姑娘在她妈妈的陪同下来找我，说整夜整夜无法睡觉，现在已经濒临崩溃。我看了姑娘一眼，发现她身上阴气很重，自打我住进破庙，还没见过如此重的阴气，老实说长久以来，都是小打小闹的，这一次有些吓人，不过我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怕啥？大不了灰飞烟灭。
相传今生人死后，会来到阴间，轮回路上走一回，投胎转世到人间。通过鬼门关，踏上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
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喝下孟婆汤让人忘了一切。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
我平时最喜欢讲故事给来庙里烧香的人听。
“阿婆！”故事刚起了个头，小姑娘就打断我。
“说吧。”我说话可能有点漏风，小姑娘往她妈妈怀里缩了缩。
“真的有孟婆吗？”
她还真天真！我想了想，该如何回答她呢？
“小丫头！你今晚跟我聊天，身体还算轻松吗？”我问。
“今晚出奇得好，平时都感觉自己一直在做梦，浑身无力，还总看见一个人在跟我招手。”小姑娘的眼睛很好看，像极了年轻时候家前屋后的那些个野猫的眼睛，亮晶晶的幽深深的。
“嗯，孟婆啊是真的有，只是真能见到她而且喝了汤通过鬼门关的鬼魂倒是没有那么多。”
“为什么？”小姑娘的妈妈说话了。她长得很好看，只是脸色苍白，身形十分瘦小，咋一看，会误以为有病的是她。
“因为很多人的魂魄在做鬼之前就已经不全，死后魂魄不全的人会游离在奈何桥前面，欺骗下一个想要过桥的鬼魂，带他们游离在阴阳交界的地方，吸食误入歧途的人类精魄。”我的声音很低很沉，有时候我都会不小心被自己吓到。
“啊！”姑娘和她妈一起喊了起来。
“喊什么？”我厉声竖眉，好像吓坏她俩了。
“没没啥！我只是想问问阴阳交界在哪里？”妈妈看了一眼靠在身边的闺女，又问，“是不是小妮儿去过那地儿？最近她总是魂不守舍，求医问药一直不见好。”
“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我问。
“听人介绍，就是我们村的五婶儿，她说她年前被鬼附身，在你这儿瞧好了。”孩子妈语气开始发急，“大仙奶奶，求您帮帮小妮儿，一到这儿我就发现了她能跟你正常对话，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睡觉还白白胖胖十分精神，五婶儿说这都是有不干净的东西附上了。”
说到最后，孩子妈妈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惊扰了谁。我伸出枯瘦的手在孩子后脑摸了摸，这孩子身上的阴气不但重而且很是黏手，我感觉有种力量把我的手往她身上吸，老太婆我一时心急啐了一口：“呸！妖孽！再不放手我让你灰飞烟灭。”
话音刚落，手上的黏糊劲儿也消失不见，顿觉轻松的右手被解放出来，我顺势薅下一小撮头发放在桌子上的盘子里，跟孩子妈说：“这七日就住在庙里，你去条桌上帮我倒半杯水，拿小汤匙装点香灰放水杯里。”
“哦。”孩子妈麻溜地跨两步冲到条桌前，那上面供着观音老母各路神仙，还有城隍。平时我都直接跟老母对话，有人说观音是男的，我这老婆子很负责地告诉大家，上仙六根烬灭，性别啥的有那么重要么？你爱喊什么就喊什么，只是记住，若是愿意拜她，那就一直拜下去，记着：请神容易送神难！
还有，千万别随便许愿，许下愿望就要还，否则你得到十分，未来你不还愿，会让你百分地还回去，明白么？各位看官？别躲，我知道你在电脑前看，大林说了，我的世界里，聚集了很多粉丝，粉丝能吃我知道，粉丝成精了我还真没听说过。
孩子妈这个干瘦的女人姓刘，五婶儿其实跟我说过她，嫁过来的时候带着这个油瓶丫头，男人对她娘俩很好。不过她俩来了之后第三年，男人就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第四年的春天一觉睡了过去。
办完了男人的丧事儿一个星期后，小妮儿就变成了不吃不喝不睡不说的样子，但是精神很好。呵呵，这叫什么？回头再说。
“阿婆！水来了。”刘婶儿端着半杯水来了。
“放闺女旁边，你也坐下。”我慢悠悠地指指小方桌，小妮儿正像个小学生双手交叠端坐于前。
杯子里的水轻轻晃动，上面的香灰像一群紧挨着取暖的精灵，在水面上被风一吹，荡漾着舞动起来。
“呸！”我啐了一口，用右手食指伸进嘴里蘸点唾沫，然后房子杯子里轻轻搅动，逆时针搅动，以前我都说倒着转，大林说：奶奶，叫逆时针，显得高大上！什么叫高大上，我还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弄明白。
到了这儿的人，没人嫌我脏，我的口水是他们求之不得的神物，不信？今晚三更你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娘俩根本无暇顾及我的口水是不是脏，而是紧挨一起盯着倒转速度越来越快的水杯，香灰始终在水面漂浮，我越转越吃力，汗啊哒哒地就流了一地。
“啊！”我的手指一阵钻心的疼，我飞快退出还在不断旋转的水杯，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一把老骨头了，我听见了骨头们摩擦的时候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响。
“阿婆，怎么了？”刘婶儿回过神来急忙抓住我的胳膊，我的衣衫湿透，老脸上的纹理开始变深，每一道纹理中似乎都有一条细细的黑线在游走，它们匀速往眉心聚集。
“快点把水杯打翻，只能你闺女打。”我顾不上答话，坐地上大喊。
“她不肯。”刘婶儿说了好几句小妮儿都没动，她忽然抬眼对她娘甜甜地笑了，在我老婆子眼里这可不是甜，这是要吃人的前兆。我急忙厉声喝道：“蠢货！抓着她往杯子上撞！”
“啪”的一声，杯子被刘婶儿抓住脑袋撞过去撞翻了，里面的水和香灰洒出来后迅速分开，香灰又变成刚才被汤匙挖出来一小撮的样子，水慢慢地顺着桌角流了下去。
“抓住她吃了香灰。”眼瞅着水就要流到地上，我断喝一声，刘婶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一把薅住小妮儿的头发直接摁在香灰上，香灰自己就进嘴了。
看着停在桌腿上的水，我盘腿坐好，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说：“来吧！告诉我，你为何还游离在这里？”
“我舍不得小妮儿跟她妈，俩人也没人照顾，往后可咋活？”桌腿上的水慢慢往下聚集，最后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手指那么大的人形，是小妮儿的继父。
“混账！她要再不来我这儿，明晚就直接去见阎王了，到时候你还在外面游荡，你一样见不到她，你折磨她那么久，死后她就会记得死前所受的罪，她的魂魄会带着这个怨念去折磨别人。”
“我也没办法，我现在过不去奈何桥。”水人有些后悔，“我是被人骗的，他们告诉我只要交出一魄，我就能每天见到我的小妮儿。”
“你媳妇儿是你前世的孽缘，今生她与你只有这四年的缘分，你且去奈何桥边等，我自会帮你过桥，不要再来骚扰，否则你现在就会魂飞魄散。”我双目炯炯有神，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重压像水人身边汇集，慢慢地又变成一滩水。周围的所有风声水声人声都消失殆尽，无边无际的安静过后，我从地上弹跳起来，全无九十岁老太婆的样子。
“阿婆？”刘婶儿似乎没有受到太多惊吓，声音只是多了些紧张，“走了？”
“走了，你不害怕？”我问。
“我猜到是孩子爸眷恋人间，怎么会怕？我们年轻时相爱，只是家人反对后把我嫁给了本村的赵大柱，小妮儿十岁时候赵大柱被车撞死，得知他一直没找婆娘我才嫁过来，没想到…”刘婶儿摸摸小妮儿，经过刚才的一阵闹腾，这丫头疲惫地睡着了。
“老天不绝你，遇到我，否则你闺女最迟明晚就会丧命，现在只是暂时安全，过了明晚才能真的安全，而且余下的时间，你要跟我在这庙里烧香一年，一年期间你若无故离去，在你离开的第三天一定会一命呜呼。”我又恢复成老态龙钟，动作轻缓声音嘶哑浑浊，似乎用力过猛就能把脑袋从脖子上给挣脱掉。
“好！”
海京，深秋已过，浓冬来袭，阳光几缕透过没关严实的窗帘，骄傲地洒在床上的被子上。
“叮铃铃！”床头的座机响起，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摸到听筒拽回杯子里，一个还有些迷糊的声音一半在杯子里一半在外面地问：“谁？”
“什么？”被子猛地被掀开，一个上身光溜溜的年轻男子坐直身体抱着听筒问，“已经确立了？”
“你问了一句废话！给你十分钟。”对方不容反驳说完就挂了。
“我去！这鸟上司一点没变。”床上的男子飞速下床，高大健硕的身形完全暴露，抓起床板烫衣板上的一整套衣服三下五除二穿好，直奔卫生间来了一个一泻千里，策马奔腾。
九分钟，他就到了院子门口正在等他的一行人跟前。
“姑娘！慢点跑，还有一分钟。”一个肉乎乎脸蛋的男子嬉笑着冲他挥手。
“冬青！几天没见，你丫的皮又痒了吧？”
“哈哈哈！我们刚才打赌，你们见面会不会用这个套路对话，果然一个字没差，来来，今天早餐费用红包发我。”一个略带咋呼的女高音飘了过来。
“哟哟！红姐！”
“男神！你们这就没意思了啊！居然拿我打赌。”刘冬青显然不太乐意自己变成别人的赌注，直接往一直没出声儿的瘦高个身边凑。
没错，此乃丰越大神，曾经国安四大少中最年轻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不过，上个案子结束后，他们一组和四组已经合并，并且成立了一个新的机构：暴力犯罪实验室。
工作较之过去更为忙碌，由于设备齐全，加上组合人手还算充足，忙却不乱。他们的坐骑，那辆低调的黑奔房车缓缓滑了过来，丰越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上车。”
“越哥！”
“嗯？”
“说说情况。”乔楚抱着谢红递过来的面包啃了两口。
“这次不用出远门，现场就在下面县里，不过路程也要不近，说是山上庙里发现一具女尸。”丰越端着咖啡慢条斯理回答。
“那也要我们出马？”乔楚看看时间，抢过丰越手中的咖啡杯，“七点半，我们已经在去案发现场的路上了。”
“因为刑警队的同志们发现那座庙里有很多人头骨，而且还在一个电脑里找到了一个自述的小说。”
“什么小说？”职业敏感告诉乔楚，看来又是跟案子有关。
“冬青，把小说调出来给他。”
丰越重新给自己煮了咖啡，回到自己位置上细细品味咖啡带来的愉悦，目光从车上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滑过，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王子！”计算好时间，丰越冲驾驶员喊了嗓子。
“我草！能不能不喊他王子？”冯不懒散的声音从后面铺上传来，这家伙一上车就睡，昨晚不知道哪鬼混去了。
“王子，车刚好经过实验室，把钱程带上。”丰越没理冯不的不爽，继续喊，司机小王从广平回来后就被大家尊称王子。
“我滴妈！”闷头看小说的乔楚鸡皮疙瘩爆了一身，咯吱咯吱咬着牙问，“这特么是九十岁老太婆写的小说么？太瘆人了。”
“嗯！我们就是要去会会，这不识字儿的阿婆是如何用唾沫通灵的……”刘冬青大声喊道，乔楚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丫的，我正吃早餐呢，滚！”
小黑在省道上没法低调，也无法发挥出原有的水平，长期限速八十，有些地段限速四十，王子大倒苦水说自己已经变成青蛙，正驮着一帮哥们儿一跳一跳地赶往案发现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