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瑱找上门来的时候,沈萱正在调制胭脂。
春意楼的胭脂是老鸨选的,太过艳丽,沈萱瞧着难受得很,正好闲来无事,索性自己动了手。
宋瑱直接踢门闯了进来,怒骂道:“你怎这般歹毒!我何曾招惹过你,你跑去世子妃面前乱说了什么?”
他眼神凛冽,目光如刀刮在沈萱身上,被宋瑱踢坏的房门出传来阵阵寒风,沈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拉过旁边的衣裳松松地披在身上,温温柔柔地笑了笑,细细地研着珍珠:“我何曾做了什么,不过与世子妃交谈两句,世子又何必闯入我房间来,若是被世子妃知道了生气,世子又要说我恶毒了。”
宋瑱乃魏王府世子,是当今皇帝的堂兄,是与沈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她苦苦支撑定要回到京城找寻的人。
沈萱等一个人,等了不知多少岁月。
从天明等到日暮,又从日暮等到天明,四季轮转,光阴流逝,那个曾经说要来救她出苦海的人还是没有来。
她不愿意再等下去了,于是她来京城找那个人了。
只是可惜来的太晚,对方早已娶妻,金童玉女,好似佳偶天成。
她曾经时时想着念着宋瑱,奈何宋瑱连曾经也忘了。
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是尚书女儿许柔,与他终成眷属的也是许柔,就连前几年逛花楼找的人也不姓沈。
早些年为了颜色眠花宿柳,近些年为了娇妻浪子回头。
那沈萱又是谁呢?
陌生人罢了。
沈萱将碗中珍珠粉末拢在一起,递给一旁的侍女,勾了勾唇角,现实又不是话本,哪有那么多官妓与世子的故事?
宋瑱被沈萱这视若无睹的态度给气惨了,转身便出了房门,厚厚的大氅被他一掀,直接刮倒了侍女手上的罐子,珍珠粉末洒落满地。
侍女惊呼了一声,无措地看着沈萱。
沈萱扫了一眼,珍珠落地,纯净的白色中夹杂着尘埃,她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清理了吧,脏都脏了,还要它做什么。”
2
宋瑱出了春意楼也没回王府,绕路去了趟尚书府,找了自己好友许用。
许用是世子夫人许柔的亲哥哥,也是宋瑱的好友,前些年两人时常吃喝玩乐,眠花宿柳,直到他俩各自娶妻,这才收敛些。
许柔身边的侍女说,是因为他招惹了春意楼花魁沈萱沈姑娘,夫人才闷闷不乐。
可他今日去见沈萱,却发现他根本不认识对方。
他疑心是前些年逛花楼惹下的债,这才来找许用问问。
许用一听,顿时就乐了:“哪可能是因为这个,妹妹又不是不知道你其实什么也没做过,那只是当年为了自污扯出来的幌子。”
先帝子嗣少,直到晚年才生下一个儿子,奈何未成人便夭折了,当年也曾动过过继宋瑱的念头,但最后成为太子的却是父母双亡的淮南王宋玠。
先帝立太子时掀起的风波并不小,甚至连历经两朝的沈丞相也受到了波及,而等到宋玠登基时,更是来了一场大清算。
宋瑱本与此事关系不大,当年先帝想过继的有好几个人,可谁叫宋瑱的血缘最近呢?谁叫那些脑子不清醒的大臣叫嚷着拨乱反正呢?
宋玠可是先帝亲立的太子,拨什么乱反什么正啊,宋玠又是个爱憎分明的皇帝,宋瑱只能自污避开此事。
眠花宿柳就是他最好的自污方式,总比其他堂兄弟重病落马好得多。
也幸好先祖有旨,不得擅杀宗室,否则,也不知道如今命还在不在。
宋瑱疑惑不解,又听许用道:“说不得是哪个女子苦恋你不得,才编造了谎言去妹妹面前说三道四。”
宋瑱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可曾听过沈萱这个名字?”
许用实在没想起来,干脆道:“真不知道这个人,恐怕是外地来的,回头我帮你解释去,你可别再想她了,若是妹妹误会了又要伤心。”
那日之后,许用果真去找了许柔,他道:“哪怕世子以前真和这个人有些什么,不过都是做戏而已,如今谁又比得上妹妹你在世子心中的地位呢?”
许柔听了自家哥哥的话,果真舒心不少。
的确,哪怕沈菀过去与宋瑱相识又如何?如今宋瑱什么也不记得,心里只有自己。
她紧紧地捏着拳头,盯着眼前的萱草出神,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当年的沈菀。
3
沈萱又在做梦了,梦到尘封多年的旧事。
那年,沈萱的名字还叫沈菀,是沈丞相的嫡孙女。
沈父是沈丞相幼子,家中娇惯,也不曾管过他什么,与魏王交好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因魏王不沾朝政,沈家也未限制他们来往,连带着沈菀同魏王世子宋瑱也常常在一块儿玩耍。
魏王世子的玩伴自然不止沈菀一个,但身份足够的却只有她,两人能玩到一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到两人年纪到了的时候,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如果没有立太子一事的话。
先帝立太子时,沈丞相站在了魏王一系,魏王血缘亲近,沈家与魏王交好,沈家孙女可能会是未来的世子妃,一切的一切都是理由。
也是先帝发落沈家的理由,魏王的确是先帝亲弟,可却是宠妃宸妃所生,先帝在她手里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好不容易凭着嫡长子的身份登基为帝,哪里还会厚待魏王?
也亏的当年魏王出继,否则也不知还能不能封王。
沈家落败,男丁斩首,女眷充为官妓,发往淮州。
这是要她们终生不得回京的意思。
离京的那一天,京城下了场大雨。
沈菀在磅礴大雨里,最后一次见到了宋瑱。
宋瑱穿着下人服饰,匆匆跑来为她送行,赠她金银和萱草种子,以及温柔坚定的话语。
“好好活下去,等我带你回京城。”
只可惜当年的金银皆被衙役搜刮走了,萱草种子也落到了泥里,少年郎说的话早已被遗忘在时光中。
沈萱梦醒后,有些说不清的怅然,闺中往事好似一场云烟,如今却已烟消云散,物是人非。
第二日沈萱同侍女出门买脂粉时,再次碰见了许柔。
说起来,许柔当年也是跟在她身后的玩伴之一,娇娇弱弱,小白花似的,如今对方都成为端庄大方的世子妃了,可见时光的可怕。
时光改变了许多事,却没改变许柔那矫揉造作的样子,令人恶心极了。
她一见到沈萱,便立刻走上前来。
许柔实在是太想知道沈萱是谁了,为何同那个女人长得这般相似,相似到她一见着对方,就忍不住想要毁了她。
“又见到沈姑娘了,上次是世子误会了姑娘,希望没给姑娘带去麻烦。”
沈萱认真地挑着脂粉,没搭理她。
许柔却是自顾自地问了许多:“沈姑娘是哪里人啊,今年几岁?”
沈萱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柔:“世子妃问得这样细致,是要为世子纳妾吗?”
“沈姑娘怕是不知道,魏王府哪怕做妾也要良家女子。”许柔捏了捏手绢,“不过我瞧着姑娘面善得很,像是我小时候的友人,说不得世子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会新鲜一阵也说不准。”
许柔挨得越来越近,沈萱只能看见她鲜红的唇不停地张张合合:“你是她哪个姐妹?”
沈萱拿了盒正红色的口脂,挑了挑眉:“你为何不会觉得我就是沈菀呢?”
她没理会身后的许柔如何惊愕,径直出了铺子。
许柔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口中喃喃:“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
4
许柔自那天起,便大病了一场,直到南方传来确定的消息,才渐渐好转。
许柔看着窗外的春光,只觉得自己也重新活了过来,可一想到肖似沈菀的沈萱,心里又难受起来。
她又想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只看得见沈菀,许柔永远只是沈菀的跟班,连个名姓也没几个人记得,她敢确定,沈萱绝不是沈菀,单说气质就不一样,两人虽长相相似,但沈萱美貌更甚。
更何况,沈菀早就死了。
许柔亲自叫人动的手。
虽已时隔多年,但她清楚地记得那日魏王府来许家下聘的场景,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一笔谈资,对她来说却是喜从天降。
狂喜过后却是惊惶,她幼年便跟在宋瑱沈菀身后,自然知道两人情深,她害怕宋瑱会不同意娶她,也害怕沈菀会回来抢走宋瑱。
她日日忧心,如同捡到金块却根本不敢用,生怕失主寻来的拾金人。
直到嫁入魏王府,许柔才知道宋瑱早已忘了沈菀。
许柔知道,是魏王府做的,魏王府被新皇盯得很紧,决不能与罪臣有牵扯,即使那个人曾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沈菀,留她一条性命便是最大的仁慈了。
但许柔不敢留她性命,也不愿意留她性命,只要她活着,就会让许柔想起自己卑微的过去,也会让她惴惴不安,生怕宋瑱记起沈菀,然后,然后会发生什么呢?
或许会发生一切的凄惨事,又或许什么也不会发生。
原本她以为宋瑱对沈菀一往情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是术士的暗示与药物就让他忘记了沈菀,看来情爱二字,果真是个笑话。
宋瑱当年喜欢沈菀,是身份相当,后来娶了自己,也是身份相当,眠花宿柳是为了给陛下看的,浪子回头是为了让朝臣看的,就连上春意楼找茬也是为了让人知道他爱重嫡妻。
说不得就连忘记沈菀都只是做戏一场。
许柔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自己实在是被沈菀吓得太紧张了。
沈萱是不是沈菀又有什么要紧,不过风尘女子罢了。
5
很快,许柔就笑不出来了。
沈丞相平反了。
沈家男丁女眷所剩无几,皇帝施恩于沈家嫡孙女沈菀,册其为妃。
也就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沈菀并没有成为官妓,而是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宋玠所救,英雄救美人是千古不变的戏码,如今沈家平反,美人自然以身相许。
沈菀的名字,京城里的人都是听过的,沈丞相的嫡孙女,当年沈家获罪,沈菀沦为官妓,不少儿郎都曾为之惋惜,如今沈菀成了宫妃,也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人家生来便立在枝头,一时吹落也是手心里的富贵花,哪里是他们能比的?
沈菀不知旁人怎么想的,她正一心淘制着口脂。
宋玠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看着她摆弄手上的棉纱,兴致起了,也跟着做起口脂来。
沈菀看得好笑:“陛下可净手了,这是要做口脂的。”
“朕好心帮你,你还嫌弃。”宋玠一板一眼地学着沈菀的动作,“可是内务府送的口脂不好?怎还亲自动手。”
沈菀低头看着鲜红的花汁:“宫里自然样样都好,只是以前用过一款口脂,色如玫瑰,却又淡些,艳若桃花,却又浓些,到处寻不得,便时常惦念。”
宋玠见她滤完汁水,顺手递了罐子过去:“何必惦念,多用几款,或许能找到更合适的。”
沈菀温和地笑了笑:“都入宫了,自然是寻到了。”
宋玠也跟着唇角上扬。
他与沈菀初见是在淮州,彼时沈菀刚到青楼,身边亲人未免受辱纷纷寻死,内心惶惶不可终日,教导的师父又十分严厉,屋中不许哭泣,只能趁夜色偷偷摸摸跑到角落里抹眼泪。
宋玠是先帝最看好的宗室子弟,还在自己封地便接连遭遇刺杀,仓皇逃命中闯入青楼,见到了角落里的沈菀。
所谓梨花带雨莫过如此,眼前少女泪光盈盈,动人极了,他却只想让她笑着。
世上不只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也有美救英雄,那晚,沈菀救下了身受重伤的宋玠。
宋玠本想带沈菀一起去京城,但沈菀拒绝了,她有想要等的人。
宋玠无法为沈菀消去罪籍,但好歹能说得上话,沈菀清清白白地在偏僻小院中住了许多年,直到宋玠给她送来为宋瑱抹去记忆的术士,她知道了宋瑱身上发生的事,也知道了宋瑱根本没有失忆,她终于忍不住了。
6
宋瑱见到沈菀的时候,惊讶极了,他未曾想过沈萱就是沈菀。
许柔派人暗杀沈菀,他是知道的,虽有些不忍,但到底还是默许了。
先帝不需要一个薄情冷性的太子,所以他去送了沈菀,可谁知宋玠做了太子,那么他便不能与罪臣扯上联系,忘了沈菀是最好的选择。
沈菀一改往日温和的打扮,涂了红色最正的口脂,梳起了高高的发髻,看上去陌生极了。
可宋瑱知道,这才是沈菀,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和前些日子温温柔柔的沈萱差别大极了。
沈菀瞥了宋瑱一眼:“回去杀了许柔,我就放过魏王府。”
近来魏王府日子不太好过,魏王本就不沾权势,钱财有限,但花销甚大,连带着几家姻亲也受到了来自朝堂上的打压,甚至毫无因由的贬谪。
宋瑱知道,这是沈菀撺掇的。
杀了许柔,宋瑱不愿意,这些年宋瑱做戏,演得多了,自己都信了,更何况,自己今日杀了许柔,明日御史就要上奏,宋瑱不相信沈菀会放过自己。
沈菀看着宋瑱满都是你在逼良为娼的表情,不由笑了出来:“你们做过什么我都清楚,你不愿意杀她,那就休了她吧。”
就凭许柔那个性子,被宋瑱休弃,岂不恨不得立刻死了?
宋瑱望着沈菀,故作疑惑:“臣实在不知娘娘与贱内有何旧怨。”
他不敢说春意楼的事,因为他知道没有哪个女子愿意提起自己曾经在青楼待过,沈菀改了名姓,便是不愿提及。
沈菀实在懒得看他装模作样:“我说,我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你没有失忆,也知道了许柔派人暗杀我。”
许柔的暗杀实在不高明,宋玠早早发现了却没说,借此给沈菀销去罪籍,也给魏王府沈菀已死的假象。
宋瑱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沈菀觉得无趣极了,她叹了口气,慢慢道:“也知道了沈家获罪是因为魏王。”
魏王不染权势,私底下的动作却不少,积累钱财,豢养私军,嫁娶也与朝中重臣有联系,当年沈家获罪是因为谋逆,但罪证却全是魏王伪造的,若不是沈家在前面顶着,谋逆抄家的就是魏王了。
宋瑱再也平静不了了,魏王乃宠妃之子,却因非嫡非长,无缘帝位,甚至还要装作闲云野鹤,不沾朝政,魏王不甘心极了,先帝独子夭折便是他做的,为的就是自己儿子登上皇位。
可谁知先帝查到了魏王豢养私军的消息,一出手便让魏王损失大半势力,魏王害怕查到自己身上,赶紧伪造证据,甩锅到了沈家头上。
先帝发落了沈家,却未查到魏王谋逆的明确证据,但他心中已对魏王生了警惕,也对父母尚在的宗室子弟生了怀疑,因此选了父母双亡的宋玠为太子,也算是因果循环。
7
许柔死了。
在被宋瑱休弃的第二天,悬梁自尽。
消息传进宫里的时候,沈菀正在试用新的口脂。
这口脂是那日她与宋玠一起做的,色泽鲜亮,艳若玫瑰,却不是当年的颜色。
沈菀不免有些失望:“许柔和宋瑱同我恩怨已经了了,陛下什么时候抄了魏王府?”
宋玠看着沈菀唇上颜色,只觉得好看极了,实在想不通沈菀为何失望:“许柔死了,宋瑱还活着,如何算恩怨了了?你可等了他那么多年。”
沈菀失笑,面前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忒小:“若无他当年那句话,我早就和家中女眷一起寻死了,哪里遇得到陛下?”
宋瑱此人纵然有千万般不是,可沈菀的确是因为他当年的话苦苦支撑,厚颜活了下去,沈菀等宋瑱等了许多年,不过是为着那句话想盼个圆满,也是为了当年青梅竹马的情谊,真要说多喜欢对方,那也不至于,说不得她还没许柔喜欢宋瑱。
更何况,即使沈菀苟活是因为宋瑱,但沈家获罪却是因为魏王。
宋瑱,总该和魏王府死在一块,这是他们欠沈家的。
宋玠听了这话,开心极了,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这样说来,他也算是媒人,那就留他个全尸吧。”
魏王谋逆是不争的事实,包括宋瑱的种种行为,也都是魏王仍有反心的印证,清算魏王府只是时间问题,许柔的死并不能带来什么改变。
还未等到清算魏王府,魏王便带人闯进了宫中。
沈菀明白,许柔的死只是魏王府假装示弱的手段,早在宋瑱听到沈菀说出沈家获罪真相的时候,魏王府就已经准备动手了。
那一夜火光照亮了大半个皇宫,刀剑碰撞声倒是没响多久。
宋玠仍穿着常服,听着外面的喧哗,坐在沈菀面前慢悠悠地喝着茶:“魏王怎么突然就谋反了呢?朕还以为他又要推出许家来挡罪。”
8
大殿内幽静,有暖香盈室。
沈菀却觉得自己正站在前头的厮杀中,她知道,宋玠虽喜爱她,但对方毕竟是帝王。
宋玠早就知道她同宋瑱的谈话,是她挑起了魏王逼宫的念头,让魏王知道宋玠对于他们的防备。
不反就得死。
沈菀拨弄着灯芯,微微低头,看着光影变幻:“魏王早有反心,迟早都会走这一遭。”
宋玠顿了一下,似笑非笑:“他有反心,却没胆子,只要把证据往许家一推,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魏王。”
先祖有旨,不得擅杀宗室,是对宗室的保护,也是对皇帝的枷锁。
即使大家都知道魏王有反心,但在他没有做出实际行为之前,宋玠都无法杀他,否则,宗室便要压不住了。
就像之前,已经有了魏王谋反的些许证据,却还有宗室认为是宋玠伪造证据,也真是,可笑。
沈菀笑道:“魏王谋反已成事实,陛下不如想想要令哪位宗室过继于魏王。”
先代魏王乃开国皇帝胞弟,魏王王位不可擅自摘除,现任魏王也是出继后接任王位,防的就是先帝容不下他这个宠妃之子。
宋玠也笑了笑,深深地看着沈菀:“朕可以容忍菀菀做些小动作,但嗣子必须出自菀菀腹中,过继给先魏王做曾孙。”
沈菀可有可无地应了。
她明白宋玠的想法,魏王身份独特,无论过继哪个宗室子都比不过亲生儿子对自己忠诚。
沈菀虽无子嗣,可未必以后没有,宋玠已有嫡长子,她的子嗣过继于魏王是最好的出路。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停歇。
殿内快步走进来一位宫人,附在宋玠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宋玠听完,问向沈菀:“菀菀可要去见见宋瑱,他正吵闹得不行。”
沈菀迎着宋玠的目光,却是漫不经心:“吵闹不休便拔了舌头,我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宋玠目光幽深,望了她许久,才开口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有没有心。”
沈菀有些愣神,心?
她自然是没有的。
有心的人如何才能好好活下去?
她对宋瑱有过感激,却从无心动。
对于宋玠,有过感激,也曾有过刹那心动,奈何相遇太迟。
那夜青楼相遇,她也想过与宋玠一起回京城,只可惜,宋玠早已娶妻,罪臣之后也做不了太子妃。
而她昔时年幼,有着不合时宜的清高性子,也不愿意为妾。
如今,多年的夜幕深沉,已使她不再天真,宋玠迟迟未给沈家平反,不就是觉得她还念着宋瑱,不肯入宫吗?
那她便让宋玠看着自己与宋瑱恩怨两消。
说起来,入宫也没什么不好,时人鄙夷妾侍,却又觉得宫妃无比荣耀。
做不得皇后,便做宠妃。
宋玠这么些年对她念念不忘,不就是因为得不到吗?
那就让他继续得不到。
难道入了宫便是得到了吗?
尾声
宋瑱死了。
宋玠将之当庭诛杀。
沈菀没有关心这件事,生怕宋玠误会。
但宋玠依然对着沈菀态度奇怪得很,说是漠不关心,可沈菀的确盛宠不衰,说是得宠,可两人相处实在淡漠。
看得一众近侍咂舌不已。
这情况直到三年后,两人子嗣出生才缓解了些。
宋玠看着稚嫩的婴孩,神色有些莫名的沧桑:“等朕死后,你娘会不会哭上一回?”
他想到这里突然摇头笑了起来,罢了罢了,那等冷心冷肺之人,能让她为自己生孩子就不错了,自己还奢求什么呢?
爱与不爱,终归是他们两人的事,与旁人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