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蒲桃下(一)

2020-12-15 11:07:46

古风

凉月蒲桃下(一)

楔子.哪里来的大鹅?

要说睡觉,在这三界之中,恐怕没人能比得上神兽茕鹄。

自从到了凡间以后,它就随便寻了块地方,生生睡了三十多年。

美其名曰,是下凡时折损了些修为,它得好好补补。

那时候,天下四分,北御、南梁、东孚、西晋四国并立。这其中,当属北御国国力最为强大。

若是按着北御国的国历来算,它醒来之时,正是宣化四十年整。

这一觉睡得,它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它是下凡来做什么的?

在一处山头坐了许久过后,它放弃了思虑。

还是问人来得实际一些。

它扑棱了一下翅膀,忽而朝着苍天大喊一声:“司——命——星——君——”

话音传得很快,不过片刻便已经延绵了数千里。

等话音全部落下的时候,它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光影,有一人骂骂咧咧地从中走了出来。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你怎得不再喊大声些,好叫全天庭的人都听见?”

瞧见那人身穿嵌金丝白袍,头束青鱼祥云玉冠,不用说,这便是司命星君大人了。

茕鹄可不在乎他说了些什么,举起翅膀来扇了两下风,着急地问:“星君星君,我是下凡来做什么的?”

闻言,司命星君脸上的表情错愕了一下,像是没听清的模样,“你说什么?”

“我说,”茕鹄耐心地同他解释,“我是下凡来做什么的?一时贪睡,醒来便给忘记了。”

“……你怎的还是如此贪睡?”司命星君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把扇子,“啪”地一声拍在了它的小脑袋上。

脑袋吃痛,它立马扇动着翅膀,跳得远了些。

如此还不忘记委屈地控诉:“星君!您怎么能打我呢?我要告你虐待神兽!”

一听这话,司命还不乐意了,扇子一收,撸起袖子就上前来准备抓它,“哎我还就不信了,今日我治不了你个大鹅?!”

茕鹄吓得立马飞了起来,在司命的脑袋顶上盘旋了两圈。

“星君大坏蛋!你才是大鹅呢,你全家都大鹅!我是神兽茕鹄!”

没等司命腾云飞起来,空中就忽然掠过一片黑影,将茕鹄周身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它好奇地抬起头往上看,只见一只乌金色的鸟儿飞过。

试问,除了西天佛祖座下的金鹏以外,还有谁有这一身好看的皮毛?

“金鹏哥!”茕鹄激动地朝着金鹏喊了一声,随即朝司命丢了一记炫耀的眼神。

看吧,本神兽的救兵来了!

头顶的金鹏明显是刚刚发现它的踪迹,在盯着它看了半晌之后,金鹏才开口问:“哪里来的大鹅?”

茕鹄:“……”

司命:“哈哈哈哈哈哈!”

没爱了!再见不联系!

在司命嚣张的笑声之中,茕鹄耷拉着脑袋,默默转了个弯儿,往远处飞去。

算了,它还是莫要在此处呆着为好。

好不容易等司命笑够了,他才一个瞬移,站在了茕鹄面前的一朵云上。

“茕鹄你记着,你此番前来凡间,是为了寻找一人,此人与你渊源颇深,你二人相遇之时,自有感应指示。”

此时的司命已收起了之前那副模样,变得一丝不苟起来,严肃得紧。

“还有,为了寻人方便,你需得去北御国的都城建起茶楼,名字便唤作冷云涧吧,时机一到,那人自然会与你在茶楼相遇!”

如此交代完之后,司命又拿起了自己的小破扇子,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可听明白了?”

茕鹄傲娇地偏了偏头,一声没吭。

然而,司命却没等着它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甚好!”

说完,他“啪”地一声将扇子合了起来,“如此,你便即刻前往北御国都城,但有一点切要注意,不得在凡人面前展露法术!”

“这个我自是知道,来凡间玩儿也不是第一次了!”它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分明是还记恨着之前的嘲笑。

“那还不快去?!你贪睡已然误了许多时日!”司命的脸色有些愠怒。

“哼!”茕鹄选择了视而不见,慢悠悠地拐了个弯儿,朝着北方飞去。

司命就在它身后跟着,实在是见不惯它这连麻雀都能超越的速度,直接抬起了腿,朝着它屁股就是一脚。

“快点!”

一重天上响彻了他的声音。

——

“嘶——司命这一脚,踹得可真用力啊!”趴在地上的女子揉了揉屁股,皱着眉感叹道。

许是司命在踹她时,往这一脚里注入了些许法力,这才直接将她变成了人形。

她爬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白纹红尾的锦裙,是花神当年送她的那一件。

还是老样子。

身为神兽之时,她的声音就雌雄莫辨,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她是公是母。

好像是司命忽悠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花神也跟着喜闻乐见,送了她这一身衣裙。

自那以后,每每需要变化人身时,她便万年不变的这个样子了。

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她抚了抚裙摆之上的灰尘,环顾四周。

不远处有一座城池,城门上挂了牌匾,写着“玄城”二字。

这便是北御国的都城所在了。

想来是司命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她刚刚入城,便有人——哦不,是地仙在侯着她。

“蒲桃地仙箫外月,见过茕鹄大人。”自称箫外月的人跳到了她的面前,嬉皮笑脸地作了个揖。

她轻咳了两声,摆出了自己作为神兽的架子,随意挥了挥手,“好了,在凡间我叫花照玉,你看着喊便是。”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接着便要引她前去茶楼。

一路上,他边走边介绍:“司命星君早已安排小仙在玄城中买下一茶楼,取名冷云涧,就等着您来了。”

“哦哦,”茕鹄,也就是花照玉点了点头,“他何时安排你做这些事的?”

箫外月笑着回答:“三十六年以前。”

“咳咳……”花照玉干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很快,二人便已走到了茶楼前。

只是站在门口,便能瞧见里面络绎不绝的客人,似是生意不错。

她朝箫外月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箫外月垂眸行礼:“大人,从今日起,您便是这冷云涧的主子。”

1.来打个赌如何?

宣化四十六年,新皇登基,改年号为永宁。这一年,也就成了永宁元年。

而如今,便已到了永宁三年,是花照玉下凡来的第八个年头。

——

这日一大早,箫外月就收拾妥当,往冷云涧去了。

昨个儿同花照玉下了盘棋,却怎么也找不到破解之法,今日再战,必定要杀她个片甲不留!

如此雄赳赳、气昂昂地到了冷云涧,隔着甚远他就用了点术法,大喊着:“花照玉!棋盘摆上,看我不杀你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棋子,准准地堵住了他的嘴。

想也不用想,在冷云涧中能有如此神通之人,除了楼主花照玉,怕是再无第二人了。

他哽了一下,急忙扭头看了看周围。还好还好,并无人注意他这儿。

为了不让那些凡人看到他这副窘迫样,他也只能伸手捏了个隐形诀儿,急匆匆奔上了二楼。

这茶楼中有大戏台,常有人在上面说评书、唱戏折子,而这二楼除了包厢之外,还留了一圈儿看官座席。

这其中观看效果最好的位置,被花照玉自个儿留了下来。

跟这位神兽大人相处了八年多,箫外月也算是摸清楚了,若是在别处看不见她,在这儿定能寻得到!

果不其然,等他上了楼之后,正好瞧见花照玉坐在那处听戏。

他愤愤地冲上前,一巴掌拍在了花照玉面前的桌子上,“呜呜呜呜!”

花照玉缓缓抬起了眼,似笑非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哟,蒲桃地仙怎么有空光临寒楼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呀,地仙这是怎么了?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箫外月:我申请将这只大鹅乱棍打出去!

司命:你怕不是活在梦里?需要给你松松土吗?

箫外月气个半死,可偏偏嘴又让棋子堵住了,只能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朝着花照玉干瞪眼儿。

终于,他熬到了一曲罢辽,台上的戏子朝着众人盈盈一拜,随即去了后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箫外月的语气已从质问变成了委曲求全。

然而,花照玉却没有着急给他解开,而是先捧起了面前的茶盏,细细吃了杯茶。

她一边吃一边调笑:“这才刚到了暮春,地仙怎的这般急躁?夏日可还远着呢。”

“……”箫外月朝她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约莫又磨蹭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花照玉才伸出素手来,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棋子从箫外月的嘴里掉了出来,落在了桌子上,变成了一颗蒲桃。

“说吧,今日来寻我,有何贵干?”她信手在桌上拂过,箫外月的面前便多了一盏热茶,“来尝尝我今日新做的花茶。”

箫外月傲娇地扭过头,双臂环在了胸前,“哼!”

“……”花照玉没有强求,而是垂眸笑了两声。

“说说吧,今日来找我作甚?”总算是转到了正题之上。

“棋盘摆上!我今日便是来破你那棋局的!”说着,箫外月又一手拍在了桌子上。

这桌子也是命长,竟没有当场裂开。

花照玉看了看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拿开。”

箫外月微微一愣,急忙将自己的爪子拿开,等着花照玉的后话。

等桌上空出来之后,花照玉便挥了挥手,昨日未下完的棋局便已经摆了出来。

“地仙昨个儿回去想了一夜,想必是将这棋局的破解之法给想出来了吧?”花照玉老神在在地吃着茶。

对于这话,箫外月满脸写着不屑一顾,“那是!本地仙今日便是来杀你的!”

说罢,他便直接将两根手指伸进了面前的陶瓮中,捏着一颗黑棋出来。

然而,就在他快要将棋子放下的时候,花照玉却忽然伸手过来,将他的胳膊给挡了回去,眉眼弯弯,像是憋着什么坏水儿。

“你这是做什么?”箫外月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等下不管这大鹅说什么,他都不可答应!

花照玉伸手扶了扶鬓角的花儿,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地仙别心急嘛,我们用这局棋,来打个赌如何?”

“我不——”

“哎,你先听我说完,”箫外月拒绝的话还尚在嘴边,就悉数被花照玉给堵了回去,“赌约呢,便是看你是否能下赢我这盘棋,赌注嘛——”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便是——你的心。”

“???”闻言,箫外月瞪大了双眼,满眼写着不可置信几个字。

花照玉慢慢解释说:“坊间传言,冷云涧隔壁那院子里有一棵上百年的蒲桃树,树里住着一位老神仙。为了考验世人,老神仙将自己的心化作蒲桃的模样,就藏在这树上的万千颗蒲桃果子之中。若是有缘人能寻到这颗果子,老神仙便能答应那人一个愿望。”

说到这儿,她看向箫外月的眼睛里,忽然熠熠发光,“箫外月,这故事里的老神仙,便是你吧?那棵树其实就是你的原身吧?我倒是没什么愿望需要你来完成,但我着实好奇,你的心会长成什么样子?”

花照玉每说一句话,箫外月的脸色就白上几分,直到最后,惨如白纸。

“所以,箫外月你觉着如何?”说这话的时候,花照玉的脸上还挂着甜甜的微笑,瞧着人畜无害。

“我……我觉得……”箫外月好像石化了一般,张嘴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哼哼,若是我输了,那——”她的眼珠子一转,闪着精光,“本神兽就破例一次,带你出去玩。”

“!!!”

眼前翠绿衣裳的男子突然消失,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满脸写着“惊喜”二字。

“茕鹄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要知道,像箫外月这样的地仙,平日里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管辖范围,寿命有多久,就得在一个地方呆上多久,无聊至极。

然而现在,箫外月可不同了,他有机会可以离开这个破地方,外出游历了!爽翻啊有没有!

他倒是爽快,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好!赌就赌!若是我赢了,你得听我的!若是我输了……我的心随意给你玩!”

“好!那现在,赌局开始!”

2.完了,我的心被吃了!

从城外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时候,刚刚过了午时。

离心作为十一影卫中的老大,策马走在最前,要赶紧回将军府复命。

而剩下的老三江棱和老八凉夕二人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路过茶楼冷云涧的时候,江棱忽然拎了拎缰绳,策马加快了速度,朝前去了。

对此,凉夕只是目视前方,并无其他反应,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约莫这般走了有三五十步的模样,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凉夕!凉夕,你快些过来!”

听着,像是江棱的声音。

她偏了偏头,朝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远处,江棱站在一棵树下,手中还举着几颗果子,“哎!凉夕,快来瞧瞧这是什么!是蒲桃啊!”

蒲桃?

目光往江棱的身后递了递,确实是有一棵硕大的蒲桃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而在那树叶之间,更是藏着成百上千的绿果子。

只是这一看,她便已经移不开眼了。

江棱运起轻功,足尖一点便上了树,随手摘了一把果子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凉夕的面前。

“凉夕你瞧,这果子长得还挺不错!”

然而此时,凉夕早已满心扑在了后面那棵树上。

“这还没进四月,怎得这树上已然有了果子?”虽说全是绿的,可这个模样,分明已经到了能吃的地步。

她轻声感叹了一句,翻身下马,也朝着那棵蒲桃树去了。

见她缓缓走近,江棱心中欢喜,噌噌噌就凑了上来,缠在了她的身侧。

“哈哈,凉夕,你要吃哪一块的果子?我上去给你摘!树梢的如何?那边的果子熟得快,这会儿定是能吃了!你且等着,我这就——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忽然多了一个拳印。

别瞧着凉夕是个身材娇小、貌美如花的姑娘,他们这兄弟十一人中,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一边去,碍事!”凉夕丝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一记白眼,接着足尖一点,纵身跃起。

尚在空中之时,她伸手一挥,三只飞镖便顺着她的指尖飞了出去,直冲着那书上的果子去了。

三只飞镖,总共打下来七颗果子,她在空中转了一圈,便将这七颗果子给收了回来。

她随便拿起来一颗,在手中搓了两下,接着送到了嘴边,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别瞧着这是个绿果子,那味道却是比那些黄果子都要好吃!

她捧着剩下的果子,一个健步上前,翻身上了马,继续往将军府赶路。

这一路上,连将军府的朱门都没瞧见,六颗果子就被她吃得只剩下最后一个。

江棱瞧她瞧得紧,见她将最后一颗果子拿起来又放下,登时就猜到了八分,急忙从怀里抓出一把蒲桃来,捧到了凉夕面前。

“凉夕,你只摘了七个,我可是摘了一把呢,这些给你,不够吃了我这儿还有!”说着,他的脸上还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而,凉夕却看都没看他一眼,驭着马加快了速度,像是要着急赶回去似的。

“……”对于这种吃瘪的事儿,江棱遇上不是一次两次了。

即使次次败北,可他还是不肯放弃。

他坚信,凉夕只是不懂情爱,若是有朝一日她懂了——她一定会懂的。

想到这儿,江棱也不禁拉了拉缰绳,驭马追上前去。

——

冷云涧二楼处的看台周围人来人往,聒噪得很,箫外月一度认为,是这些影响到了他水平的发挥。

于是乎,趁着中途休息的时候,他便直接让花照玉将棋局搬到了包厢之内,再设下避音的屏障,堪称完美。

转移阵地之后,花照玉喊来平日里照顾自己起居的兔子精,又给她上了一壶花茶。

她不紧不慢地斟了两杯茶,笑着说道:“蒲桃地仙呐,这环境我可给你换了,接下来可不会再影响到你的发挥了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花照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儿的。

“那是自然!今日你输定了!”虽然有些奇怪,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说罢,他拿起一颗黑棋子,盯着眼前的棋局看了半晌,这才慎之又慎地将棋子放了下去。

相比之下,花照玉这边就显得多了几分随性。她拿起来一颗棋子之后,很快便找到了落子的地方。

不管是深思熟虑还是即兴为之,在她下完这颗棋子之后,箫外月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些。

他合了合眼,倚在桌边的手时而握拳,时而摊掌,就是没往陶瓮里伸。

对于他这副模样,花照玉早就料到了,她单手支撑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盯着箫外月一直看。

自从她学会下围棋之后,便同这厮下了五年的棋。而这五年之间,无一落败。

这厮也是毅力坚韧,明明从未赢过,却总是缠着她,要同她一决高下。

她都快记不清了,这是箫外月第几次输给她了?今日又来找虐,更是不惜跟她立了赌约。

说真的,她都已经预见到,这厮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推脱耍赖!

如此这般不知僵持了多久,对面儿的箫外月忽然变了脸色。

“啊!我的心!”他忽然猛地站起身,一边捂着心口,一边朝他原身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花照玉愣了一下,这个理由,她可从来没见过。

“发生了何事?”

箫外月扭回头来,似是十分焦急地说道:“完了,我的心被吃了!”

“额……”

见她脸上那副异样的表情,箫外月以为是她不信,便又赶紧解释了两句,“之前你说的那传言,确是为真!我的心就藏在树上的果子里。”

花照玉恍然大悟,“哦,这样啊,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树上的果子被人吃了,还正好是你的心?”

“确实如此!”箫外月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而这边,花照玉盯着他看了许久,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箫外月啊,你好歹也是一介地仙,居然能让自己的心被吃掉?你若是不想认输,大不了我让你两步便是,也不至于找如此荒唐的理由吧?”

她是在这边儿笑得开心了,然而箫外月的脸上却是渐渐现出了怒色。

3.将军交代的任务

很显然,箫外月并没有跟花照玉开玩笑。

他忽然伸腿踢翻了桌上的棋盘,紧接着一脚踩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天地道:“气煞我也!你别拦着我,我定要将那偷心贼给找出来,大卸八块!”

花照玉微微低头,看了看地上碎成两半的玉棋盘、散落各处的棋子,接着又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脚,和上面那个怒发冲冠的竖子,深深吸了口气。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眼神之中却毫无笑意,甚至还压抑着怒火。

“你最好能将人带回来,不然的话——”话音还没落,地上原本已经碎成两半的棋盘,又被她一脚给踩成了五六七八瓣儿。

——

箫外月从冷云涧逃出来的时候,身上那翠绿色的衣衫早已破了好几个洞。

瞧着是圆圆的小孔,仔细一想,应是棋子打上去形成的。

他溜得飞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远去了三四里。

一边逃命,他还一边在想,幸好方才从冷云涧冲出来的时候,提前给自己捏了个隐形诀儿,这才不至于让旁人瞧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不过他这个隐形诀儿有个缺点,那就是遇上修为比他高的,这个诀儿就失效了,就譬如说,那个活了不知几万年的神兽茕鹄。

他用隐形诀儿跑了那么久,可身后还有几颗棋子在追着他!

啊,他要哭了,为何总是甩不掉?

他欲哭无泪,忍不住怼话道:“同样都是鸟儿,你看看人家精卫,多么温婉贤淑!你个暴力大鹅!”

这边儿的话音刚刚落下,身后的棋子就忽然加了速,直直朝着他过来。

“哦——痛痛痛痛痛!!!”他捂着屁股,鬼叫了好几声。

随便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箫外月将自己屁股上的棋子给扒了下来,还用揉了良久,这才顺着感应,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偷心贼了。

“哼!竖子!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不然的话,本地仙就将你大卸八块!”

——

凉夕跟江棱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老大离心正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平日里除了出任务之外,离心一直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将军身边,可今日——

凉夕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江棱,二人一同走上前,朝离心抱了抱拳,“老大,你怎么在这儿?”

闻声,离心抬头看了眼江棱,接着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凉夕的身上。

他松了松唇齿,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对此,凉夕更觉得奇怪了。

她蹙着眉,走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离心,问道:“离心,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难道是邱澄?”

最后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离心和江棱齐刷刷地抬眼看来。

江棱当即伸手,抓住了凉夕的手腕,“凉夕,你——”

离心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压低了声音,正色道:“凉夕你且记着,将军现下姓邱名自!他不再是邱澄,你也莫要再提这个名字!你是想给将军府招来杀身之祸吗!”

凉夕有些不甘地看着他,可僵持到最后,还是咬了咬唇角,低头认错:“……我记下了。”

听到这儿,江棱才算是松了口气,缓缓将自己的手给放了下来。

离心注意到了她眼里那满满的愁丝,也是什么都没说,权当做没瞧见。

三个人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离心才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了凉夕,“将军交代的任务,让你去将这上面的东西采买回来,都要最好的。”

“这是——”凉夕愣了一下,却还是伸手将字条接了过来。

她盯着字条看了半晌才缓缓翻开,苍劲有力的字引入眼帘,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翠玉坊的彩翎金丝雀头钗一支、白玉绒花头面一套,锦绣坊的上好绣缎八匹,兮颜亭新进的胭脂水粉五盒,徐记的蝴蝶糕三盒,南山居的顶好弘畴茶六两,还有……”

后面罗列了一大片金银首饰,还有邱澄——哦不,是邱自名下的十几家店铺、庄子。

这些算起来,那可是上百两白银,是将军府近半数的家当!

她捏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就好像是捏着将军府的半条命。

“这、这是……”她颤着唇,后面的话终是没能问的出口。

这些,全都是女人用的东西。

而整个将军府中,没有女主子。

所以,邱自这是要……

她没敢多想,更没敢多言,似乎只要自己不说出口,这件事便不会像她所想象的那样。

明明,整个人就站在阳光之下,可浑身却如寒冬般冰冷,冷到麻木,冷到失了知觉。

江棱看着她,张了半天的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愤愤地转身离开。

离心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知道他是要去找将军问清楚,便急忙上前一步,将他给拦了下来。

“江棱,莫要冲动!那是我们的主子!”

江棱好似发了疯一般,直接上手抓起了离心的衣领,“他明明知道!他知道的!可他——”

他的眼睛通红,也不知是因为眼泪,还是因为气氛。

是啊,他们兄弟几人,谁人不知凉夕喜欢的,一直都是将军。

而于将军而言,凉夕也一直是不同于他们十人的存在。

所有人都以为,最后陪伴在将军身边的人,必定是凉夕!可如今——

江棱喘着粗气,在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双手也因为紧握着拳而微微颤抖。

离心就站在他的身前,一直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也甚是复杂。

周围安静得可怕,凉夕甚至听不见,她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如此这般站了不知多久,鼻间隐隐传来蒲桃花的香气,耳畔也渐渐回响起呼吸声、心跳声,生机一片。

那一瞬间,她好像重新又找回来了活着的感觉。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字条重新叠好,整整齐齐地塞进了怀里。

她微微转身,扭头看向了旁边站着的二人,“你们去复命吧,我这就去采买,会尽快回来。”

说罢,她直接转身,大步往外走。

江棱愣了一下,急忙松了手,往前快走了两步,“凉夕,我同你一起去!”

“不必!”

耳边还回荡着那声回应,眼前却已然没了人影。

她走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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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仙儿
蓝仙儿  VIP会员 一位兴趣使然的秃头写手。 喜欢写古风,不疯不魔不成活。 脑洞很多,作品很少,我瞎写,你就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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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想问问赵宴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如果没有,能不能试着喜欢一下自己。哦,她本来想问问赵宴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如果没有,能不能试着喜欢一下自己。 文/寸雪新浪微博|@策马江湖过 怀刃 赵宴咬住绷带的一端,利落地给自己左臂上的伤口打了个结,冲着远处一个被卫兵押送的小女孩一扬下巴,问一旁的随军医官道:“那是谁啊?” 夏彤正在给旁边一个人处理伤口,闻言抬头看了看,不在意道:“兴许是谁家孩子迷路了,误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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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的戏子,黑服的将军,和夜晚的相遇。是大戏前的序幕,也是前尘的结束。“听说了吗?将军大胜归来了!” “废话!军队都到城门了,路都堵死了,肯定是将军回来了。还不赶紧看去。” “将军将军!”…… 初春的清晨,天还未亮,空气微凉,抽条的柳枝在寒风中拂动。城门两旁的街道在灰色的晨曦中只看得到如海潮般涌动的漆黑剪影。 “来了来了!” “哪呢哪呢!让我看看啊!哎你别挤我!” “让一让让一让!让我看看啊!”…

烟雨满盛京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河里,赠饮天下人。”“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河里,赠饮天下人。” 这句话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新帝登基,根基不稳,前朝余孽蠢蠢欲动。习昔日繁华的盛京城,如今的萧条不堪,我一身布衣站在城门口,正在给往来百姓施粥。 谁也不曾料到,我乃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我做的这些,无非也是为了祭奠那位开国将军。 我与他青梅竹马,两人也早早就定了婚约,可没曾想,天不遂人愿,

太子良缘

因为他,她生不如死。身上的疼痛突然都消失了,可小椒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前记 “公主,如今太子身边多了个陈良娣,对您很不利,不如就听奴婢的建议,将小椒献与太子,也好巩固您的地位啊!” 公主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椒,无奈的叹口气,“模样是生得不错,可着实比不上陈良娣那样的风韵气质,你说太子能喜欢她吗?” “如今这情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于是,小椒莫名其妙被卷入了东宫女人的斗争漩涡。 小椒一下子从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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