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后说爱你

2021-06-18 18:00:54

爱情

重逢后说爱你

1

费麟碰到赵闻雨吃饭的时候,背景音乐是首小情歌,只听到句“飞过山川几道雨”,“这歌还挺应景,”他当时没话找话说。

他本来是被室友拖着去参加一场聚会,半路发现是场联谊转身要走。说漏嘴的室友拉住他,“你走了,我们和我们未来的女朋友怎么办?”约的时候就告诉对方他要来,没有费麟当噱头联谊怎么搞得起来?

费麟无语挠刚剪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脸绷了又松,“我干嘛管这些事,这就不该是我的事。”感情他们还当他是月老呢?

但最后还是没往回走,因为室友使着眼色暗示旁边的两个捧着手机看的人,“你们说句话啊,看什么呢!”

那一对正摇晃感叹的脑袋抬起,一个将手机举起来,“陈鸣那个爱秀的在票圈发他前女友的照片。”

他一把抢了过来,眉头皱得像个疙瘩,许久吐出一句,“在哪儿?”两个人不明所以,费麟重复了遍,“这家餐厅在哪儿?”

然后他就假装偶遇坐到了这里。

柔光莹莹的小彩灯被侍者亮起,颇有情致地晕开夜色,有人打量这对男俊女俏的一对,费麟意识到了氛围的暧昧,有点坐立难安,好在赵闻雨很快让他忘却了这种不适,迟疑的声音响起,“……费麟?”

费麟黑了脸,好嘛,这是连他都不认识的样子。

他们说赵闻雨选择陈临是瞎了眼,但费麟只记住瞧见的照片上,一个漂亮女孩孤单和只玩偶对坐在露天餐厅,迷茫的眼剔透莹亮,正如此时模样。

一桌之隔笑得不怀好意的狗头玩偶已经被他拿走,换了自己大咧咧坐下。毕竟路过的陈鸣随手一拍,突出的“单身狗”三个字和暗藏优越的几句话带来的恶心感是首要解决的,之后……

之后是她貌似忘了他。

他看着眼前人,一股脑想说的只剩无奈。

心中有数赵闻雨就是个不闻窗外事的人,但他以为她实在不该忘记他,毕竟,高中谁不知道,费麟与赵闻雨,不可同处一室。

若说原因,或许因为他学理,她学文,他吊儿郎当不务正经,她埋头苦读恨不得一天四十八个小时。两个人气场怎么都不合。

当老师忘记布置作业时,永远有那么个人会举起手,一脸理所应当地提醒。

哭嚎着脸的班级中,不得已将打球时间再往后移半小时的费麟,就是在这个时候,记住了那个戴着副眼镜的长马尾女生,他腹诽,这种好学生,真是不讨喜。

后来和她,果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当同窗都散去了,发小也出国了,他居然还一直记得她。

费麟在室友到来前和赵闻雨寒暄了几句,她垂着眼,一幅有些寡淡的神情。

他神思游荡,以至远远看到室友打量时,脑子发轴,脱口一句,“反正你也没事,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参加联谊?”

一句话前功尽弃,不仅暴露对她的事的了悉,还揭出了自己也是个光棍。费麟反应过来后悔不迭,但赵闻雨没问一句,提起小包起了身,很是自然地答应了。

室友拉过他,“陈鸣有了新女友埋汰赵闻雨是缺德,但关你什么事啊?”他没回答。

联谊是老一套,过溢的荷尔蒙下气氛很快活跃起来,坐在长桌一头的赵闻雨似乎也抛下约束,轮到她接受惩罚的时候,她没有扭捏,作了表演,一群理工男听着低吟浅咏,云里雾里只鼓着掌大呼厉害。

费麟吞下了准备说出口的话,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像以此缓解今日接二连三的冲动。他的视野边界,赵闻雨的上半身在餐厅磨砂灯罩漫射出的灯光下,朦胧得像是一朵开得绵长的花。

室友朝他啧啧说:“有没有种感觉,她就是阳春白雪,”他手比划一圈落到自己身上,“我们这些就是下里巴人。”

这番话并不少见,赵闻雨被人关注之始,便是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的一番致辞,措辞清雅,诗文化用无痕,加上斯人亭亭,长发如云,瞻望钦慕的人,一度填满了宿舍楼底。

费麟舌顶了下腮帮子,冷冽笑意闪过,不知道是因为赵闻雨在他开口前就与他分道走向了无人落座的另一头,还是因为她除了第一眼对视再不停留的视线,他不经心说:“这有什么,她高中第一次摸底考试的作文,是文言文,句读的那种,被全校语文老师印刷好发给学生膜拜,人手一份。”

“你怎么知道?”室友疑惑看他一眼,他不是厌恶八卦么?

费麟叼着片玉米薄饼,“我没说吗?我和她分科之前同班。”

室友对此半信半疑,聚会散后憋不住问:“那为什么赵闻雨对你避之不及的样子?”

费麟也深沉思索了下那一年同窗两年同校。他摸了摸下巴,“或许因为高一的元旦晚会上,我拒绝和她一起对着镜头七连照,撂了她面子?”

“还是我作为体育委员,不帮助她练习,反而带着一群人围观她鸭子一样的跑步姿势?”

“要么,就是我告诉我那发小,他抄她化学卷子结果抄出不及格很正常,她幼儿园的时候很笨,每次做算术题都被留到最后一个走。”费麟顿了顿,“谁知道他不仅像你一样热心八卦,还致力于传播八卦,第二天整个班级都知道。”

“又或者,是因为我把足球踢到了她脸上,破了她的相?”费麟皱眉,“不过不得不说,她被我踢碎的那副镜框实在太丑了。”

费麟在室友越发鄙夷的眼神中,叹息道:“前两个是因为我的年少轻狂,但后两个实在是因为缘分。”

室友干笑,什么缘分,孽缘吗?

费麟道:“当然是同个幼儿园的缘分,还有我的球,和她的脸的缘分。”

2

费麟在室友的一一分析下,开始反省。

“虽然你也不是刻意为难她,但你直截表露出反感,难道就没想过对她造成什么阴影吗?”他语重心长,“高中正是青少年敏感的时期,同龄人的看法,会对一颗脆弱的心灵产生深刻的影响哇。”

“可是她的心粗壮得很,连我都忘记了?”

室友无语:“你难道就没想过她并不是真的不认识你?”

“她是假装的?为什么,难道……”费麟苦思冥想,面色恍然,“……她喜欢我?”

室友对他的自恋恨铁不成钢,“当然是因为她讨厌你!”

“哪个人不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谁又会喜欢讨厌自己的人。而你,作为赵闻雨曾经的头号黑粉,被她避之不及是理所应当。”拍着这个让人一眼难忘的高大男生的肩膀,室友有着终于发现他恶劣之处的得意,热心指点他回头。

“你应该为过去的所作所为忏悔和赎罪!”到深夜的时候,室友下了定论。

费麟和他达成共识,开始每天给赵闻雨送吃送饮料,送伞送问候,甚至还一路送到宿舍楼下,室友从一开始甚是欣慰,直到费麟去当赵闻雨做报告的会场志愿者,才渐渐发觉出他殷勤得不同寻常。

他对往机器投币的费麟说:“这种东西赵闻雨怎么会喜欢啦!”

费麟眉一挑,“她那天聚餐路过停下看了一眼,我问她夹不夹,她说你夹吧。我觉得她应该是喜欢的,不然直接就走了,估计是怕被别人觉得幼稚。”

“所以你拉着我到电玩城,就为了陪你练手艺?”

“这个娃娃和那天的一摸一样。”费麟眼神如电,疯狂按键后塌下肩砸吧一声,“又没抓到。”

费麟还鼻尖贴在玻璃窗上紧紧观察,室友脑中闪过那天他看到票圈的紧张,打趣道:“费麟,你是喜欢赵闻雨吗?”

声音嘈杂,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一句“是啊”像颗石子,投到一片乐潮。

他被震得惊异,再三求证,“我知道你想补偿她,但这和喜欢可不一样。”费麟不耐地飞他一眼,“别把我当成傻子,我一直都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想法。”

“可你之前不是还是,”室友忽然沉默,一拍脑袋,“喂,你不会是不敢去追她,故意告诉我的吧!”费麟剥了颗糖,囫囵着发出不清的一声“嗯”。

明明是无意伤害过的人,却发现动了心,而动心之后,面对她的漠然,不甘心自己被遗忘。试探着,或者说是找了个由头宣告着,向她靠近。

“她喜欢我”的厚脸皮下,不过是一种自嘲,夹着丝不可说的期待。

室友看他很是愁苦,拉着他去唱歌,谁知道费麟点了首满是少男气息的歌,和他的寸头风格迥异得引人错乱,那句“星辰也为你祝福”出口,让直男的他起了一身疙瘩,不过,看上去无所不有的骄傲的人,却带着一无所有的落寞,矛盾又诱人探询。

问费麟怎么选这首,他答:“歌里有她的名字。”

室友最后也没找到,费麟指着那句“飞过山川及岛屿”,室友反应过来无语,“你耳朵还是眼睛出了问题……”还飞过山川几道雨?

费麟笑笑不语,不是出了问题,只是好像看到雨会想她,听到歌会想她,而他只是站在这里,唱着送不出的祝福,致曾经的她。

3

费麟偶尔会想起高中时代的赵闻雨。

赵闻雨面容不是知慕少艾的男女所喜的鲜妍,齐刘海黑发尾,澹漠的样子不张嘴,整个人像是团模糊月影,像是隔声吸音的墙。

在考试中以学霸的身份冒了个泡后,同学对她的新鲜散去,她依旧捧着本书,一坐就是半天。

这文邹邹姿态远观已是让人牙酸,偶尔费麟在足球场上顺着球飞出的轨迹一扫,见她错着饭点,款款而行穿过操场回校内的家属院,都仿佛神游虚空,下一秒要吐出哲人语录。

她不算讨人嫌,但也全不讨喜,估计只有他母亲和老师会觉得乖巧。

那位做好饭在窗口望操场的中年妇女,多少次摇头恨他午休时间不学着人家读书反而去踢球,他就发表了多少次对这种只会死读书的人的嗤之以鼻。

所以在晚会上,他瞧着击鼓传花的花球落到了她的手上,咯噔一声暗骂运气不好,等她从座位上拖拉着挪到教室中央,更是不耐她这幅玩不起的模样。

后来不自觉关注她了,才发现她只是不善与人交际。

但当时他不过和个沉默头顶对视会儿,率先抛下借口说是算了,凝滞片刻后主持人很快圆场,颇有风度地,代她的那杯一并将惩罚的两杯苦瓜汁一饮而尽,他便溜到楼下广场上透气,再没进入暖熏熏的教室。

他坐在小树林中,夜风送来钟声,往常闲置的撞钟旁新拴了红布,两头挂着钟槌,不断有喜气洋洋的面孔排队敲钟,少则五六下,多则十下,计着的钟声次数都对应着不同的吉语,敲得越多,似乎越福盛顺意。

他再次看到了赵闻雨,她脸微抬吐出团白气,木木地从羽绒服里伸出手,还挺像那么回事地拉开,钟槌像是渔夫手里的桨,划开如水夜色,不徐不疾,响过悠长三声后,钟槌被递过给下一个女生。

女生不急,询问她要不要再敲几下,她摇头,“敲三下,就是福、禄、寿三全,已经足够了。”

女生敲了七下被催促的人挤下,自来熟抱怨道:“没凑齐十下,早知道和你一样敲三下了。”于是赵闻雨又连忙补充说:“七也是一个很圆满的数字。如果六是六六大顺,那七就是超出六,比顺意更好,是万事胜意。”

他对这胡编的话不以为然,但当老师一次提及佛教七法,又想起了这番话,还有那句万事胜意的祝福,出自一个寡言却不愿让人失望的女生。

那时四月春盛,爱好雅趣的语文老师悄摸摸领着他们到植物园上课,花团锦簇,日光暖融,学生坐在木板阶梯上,一棵柿子树就在阶梯底沐浴着春风,他居高临下望去,底下的人难得地走神,脑勺对着他,似乎对着膝上摊开书册发呆。

那笔却被搁到一边,她指腹摸向了扉页上被风吹落的玲珑柿子花,花拈在了左手掌心,不时伸开被看一下,她就这么把玩了一节课。

提前下课去往食堂的众人中,他长腿迈过阶梯到她身边的柿子树下,像是鬼上身,等反应过来,已经踢了一脚,灯笼样柿子花坠落如雨,砸了要起身的她一脑,落下脚就是爆裂般的脆响。

他摸了摸头咳了声,对着她未回过神的脸,“对不起”三个字却说不出口,只能朝不解望向他的发小走去,装作无事发生。

4

其实关于他和她,费麟一向觉得,自己并无过分的举动。

体测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指着她跑步的样子跟发小提了一句,“怎么这么狰狞?”其实不然,她跑得很好看,正在发育的身体多了点微妙的弧度,只是实在不能违心说快。

她体育差得好像体育老师是教她语文的,体前屈时哪怕脸腮滑下了汗,但怎么也够不到白袜脚尖,有男生阴阳怪气起哄:“腿太长了也不好。”他打量一眼,抄着兜往人面前一站,俯视着说:“哪里长了,这么短。”

瞧瞧,多么不动声色替同学解围,可是直到那个足球,以一个风骚的弧度,飞到了她的脸上,然后咕噜噜打破了平静,他才发现,所谓的他觉得,和事实之间,隔了一条鸿沟。

那天他从医务室出来,虽然她和她温柔的母亲都表示并无大碍,仍是烦躁得没吃午饭,在教室趴了会儿。或许因为他破天荒地早到,才得以听到一起踢球的男生幸灾乐祸地说道:“你知道吗?费麟将球踢到赵闻雨脸上了。”

“不是吧?这么暴力的吗?”

“就算他再讨厌赵闻雨,那毕竟还是脸哎,一定很疼……”

“虽然赵闻雨装了点,但还是有点可怜了。现在想想,她当时元旦晚会上如果不特意传得那么慢还一脸无辜的不情不愿样,费麟也不会那么讨厌她。”

“喜欢费麟多正常嘛,但她那样……”“诶,换个角度想,破相说不定是整容呢?”随后是不加掩饰的笑声。

他“砰”地起身,那群人才发现话题中心就在教室,他拳头紧了松,一声不吭走出教室还能听到低声的交谈,“费麟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谁知道自己被赵闻雨喜欢上能高兴呢……”

发小来天台找他闲话,愕然地回答他关于赵闻雨的提问,于是他知道现在教室传开了,但似乎没有人替她难过,反而都对成绩好却格格不入的她发出了理所应当地调侃。

“其实之前还有人透露,她的作文是抄袭……你也知道我那次拿着卷子被我妈骂得惨,气不过,结果被那些人乱传,笑她脑子本来不聪明,只能死记硬背,然后就说她抄一抄假装自己是个才女,谁知道呢。”发小摊手,“这些事,估计除了你,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

他目瞪口呆,在曾经不在乎的他眼中,她的喜怒哀愁,他怎么会知道……

古人言,年少则慕少艾,但如果是一个不那么美丽的女生呢?

他强忍了怒气,原来他的无心为之都被放大成鄙夷,偏偏他假设思索后发觉,如果自己特意澄清,那情形或许对她更为不妙。

预备铃声在他颓然思绪中响起,他走进教室才发现赵闻雨坚持来上课了。

她的眉角贴着纱布,额前刘海被夹起,露出光滑的额头,只是摘了眼镜并不方便,老师语速一快,时不时凝望着板书透露些许迷茫。但出乎意料的,下课时候有人主动借给她一副多余的眼镜。

课间他问发小,这个曾经仗着视力好抄卷子的人,如今正偷偷看赵闻雨,发小转回头,小声说:“你不觉得她露出脸来仙气飘飘吗,和原来简直判若两人!”

他确实没有察觉,心里却隐隐为她有点高兴,但伤口不大,没几天她又戴上了眼镜,刘海放下,不仅帘子一样挡下她的长眉,也反射回别人的视线。

他问过她的伤口,但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简短答过,他不好纠缠,只是暗中观察她是否会重陷原本处境。慢慢地,中午打着哈欠乱翻着书陪她坐到人群走尽,晚自习一前一后走回家去,但直到高一将尽,他注视着分科名单,才发现更大的挑战俨然到来。

其实是十分疑惑的,毕竟她又不像自己的发小,对数学有过敏一样的降智和心跳加速症状,怎么也选了并不受欢迎的文科。但转而联系到她有些惨淡的化学,也勉强找到了理由。

他还在抓头挠腮,等意识到自己的多余精力许久没献给足球篮球,而是投注到这么个文静的女生,只能贴着自己怦怦起伏的胸口安慰道:“我大概也是过敏了。”

5

费麟并不是真的木头脑袋,否则也不会考入高等学府,怎么判断不出自己是喜欢她,可梦里梦外,他都知道他于她是不愿回头的伤疤,哪怕她在学习氛围浓厚的文科尖子班中再没受过非议,他也不该轻轻放下。

撇开过去谈将来,不看伤害谈感情,还是一厢情愿的感情,是无耻。

他真该远离她,直到她将他忘记才好。

可是他看她在台上神采飞扬,蕴藉浅笑,又无可回避地意识到,没有哪种喜欢是可自制的。

如果说殷勤往她的教室跑是找发小,在她打篮球班级比赛时站在人群外是路过,甚而进入同一所大学也是毫无暗示的巧合,那在篮球场见到陈鸣的不甘和恶意呢?

得知她分手后,他按捺不住地跃跃欲试。

那个被他锲而不舍抓出的小羊钱包送出去了,他利落塞进惊讶的她手里,又怕她只是好脾性,睇见她眼神明亮,才放下心。

钱包的长长绒毛间露出五个粉色指甲,她睫毛垂着,人依旧贞静清瘦,但费麟却觉得她静得乖巧,瘦得怜爱,那不经意流露的一丝笑,带来心田迟来的季候,催发开一片桃花,直直冲开他脑颅,他不知不觉看呆了,面上端着毫无表情,内心却暗暗道……她太可爱了。

于是路人看来便是一个酷哥一个仙女,僵持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势。

每次费麟和赵闻雨走在路上,那剃得短短的寸头凌厉,后面看是刚出狱的劳改犯,正面看五官张扬,一双眼睛雪亮,让人感觉得立块“恶犬环绕”的警告牌,如果有好心的,都恨不得替赵闻雨报个警。若将追求者三个字,与不带笑意的费麟联系在一起,呵呵,简直就是挑战想象力。

他和陈鸣在篮球场上单挑时,根本没人将这件事和赵闻雨联系到一起。

直到陈鸣姿态得意,问费麟这样纠缠赵闻雨有没有意思,才有好事者一传十十传百地将她从宿舍引了出来。

赵闻雨虽然交际来往也处理不错,但内心不好热闹,蹙眉站在场外瞧去。

费麟其实篮球意识不算特别好,陈鸣人挺无赖,但作为校队队员技术没话说。围观众人不是没有提议该比踢足球的,而赵闻雨对陈鸣不厚道的说法未置一词。

赵闻雨在一圈人的注目下坦然站了会儿,连他们都快觉得她是真来看热闹的,她才喊了费麟一声。

费麟早就注意到了她,只是不敢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偶尔扫过,都怕再定睛一看就会辨认出她的嘲讽。他一边不自主地分神,一边喘着粗气竭力应对,他这算什么,自作多情,还是打抱不平?

随着赵闻雨的声音响起,属于自己的了断也到来了。

篮球“砰砰砰”滚下,他和陈临齐齐望向她,赵闻雨依旧沉静,视线在费麟身上一点而过,“费麟,你不行。”

这句话在大庭广众说出来,陈鸣短促笑了,人群中有嘘声,费麟只觉得倏忽风止了,蝉歇了,唯有日光滚烫,汗水渍得眼睛都睁不开,流过的地方又刺又麻。

什么叫灰头土脸,什么叫脊背发凉,他活了二十年,如今明白了。

炙热的视线也似乎怕他不能承受心虚散去,费麟擦了把汗,敢作敢当,也不是丢不起这个脸,只是那一句附加的“不行”,落在心口比想象中更沉一些。

他扯开嘴角,一瞬想放弃,费麟和赵闻雨两个人,真是怎么着都不行。

但触到赵闻雨张口想补救几句的无措,戾气忽然消退,费麟使劲眨了下眼,睁开又是柔和,喉头滚动,刚想开口,赵闻雨捡起落到她脚边的篮球,十指包绕住它,松开,篮球砰地弹回,她屈膝扣腕拍了一下,“我试试吧。”

6

赵闻雨上场自然不是和费麟一个打法,陈鸣当她闹着玩,对前女友颇有风度,“看见那个筐没,投进去,就算你赢。”

“好。”

他抱手站在一边笑嘻嘻,“要不要我教你怎么三步上篮?”赵闻雨盯着篮筐,手腕转了转,“不用,”她抿唇,“我会。”

没人当真,因为她体育众所周知的差,那迈出的第一步就像鸭子一样稚拙,接着第二步,第三步,直到第一个球空心而入,诡异的步伐后蔓延开诡异的沉默,费麟忍住笑,在原地鼓掌,几句“这也行”在一片叫好声中被淹没。

陈鸣脸色难看,赵闻雨走上前,“陈鸣,你输了。”

他不情不愿点了头,赵闻雨又补充道:“我们赢的你,你不能不认账。”

她没有看费麟,反而直视着陈鸣,“对了,不是他缠着我,而是我乐意和他一起,你知道什么是我乐意吗?就是我愿意和他一起吃饭,愿意和他一起去图书馆,而不是接受你充满味道的怀抱,听你说那些我不喜欢的玩笑。”

对着陈鸣煞气腾腾的黑脸,她微微歪头:“这些我也都由你了,我想今天的事,你也一定可以接受对不对?”

最后费麟陪着赵闻雨离开的时候,身后除了被暴力扔飞的篮球撞击声,还有议论,“看到陈临的脸色没,原来他这么无聊又小气。”“有味道的怀抱是什么味啊?”“汗味呗。”“这是重点吗,赵闻雨说的‘我们’哎,和陈鸣的‘你’一对比,亲疏立见哇。”

“这么说一开始的话也完全是亲近的语气嘛,陈鸣嘴上不干净主动挑事,后面又自作多情,真是够了。”

费麟一路用眼神骚扰着赵闻雨,赵闻雨被他看得不自在,率先打破沉默,“抱歉将你牵扯进来,我刚才的话可能有不合你意的地方,你不用当真,就当我是借机教训陈鸣给自己出口气吧。”

“我当真了!”费麟出声,怎么会不和他心意,简直不要太称心如意,让他觉得像是做梦。

他伸出擦得干净的手,去碰女生被他不假思索回话呆住的脸,软软的触感从指尖泛滥到心里,他得手之后立刻收回,藏在背后摩挲着,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亮得像是叼住心爱骨头的大狗。

是真的,费麟轻咳一声,“陈鸣说得没错,我确实在缠着你,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乐意……”

他想认输前纠结过,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她,而最大的不幸,或许就是在觉悟自己心意之前,任由人言攻击她,他注定要为他的轻慢和偏见吞下苦果。

但入了喉,才发现原来是一颗糖。

“你不是应该讨厌我吗,我曾经对你并不好?”费麟舔了下唇,赵闻雨抬起晕红的脸:“怎么会?”她唇角轻笑,“你不是还教我投篮了么?”

约莫分科后不久,班级间篮球比赛,由于在女生中勉强算个高个,她被热情的体委拉着当了壮丁。体育课上找不到手感,她就在周末的时候借了球练习。

她和他同个院子,知道他周末总会约人,要么打篮球,要么踢足球,也撞见过数次。

大清早的阳光熹微,从榕树枝桠下透过,他放下手里的球,拿过她挥舞的竹竿,将夹在篮环和篮板之间的篮球戳下,然后站在一旁等人,偶尔抬眼看她练习,直到看不下去走近教她。

对她的弹跳力不抱希望,他只是点明最后一步的位置,摆正了她的手腕姿势,“就这么轻轻一拨就好。”

示范几次,她还是满场捡球,他无奈带着她的手投了一次,虽然手微微不稳不是空心入网,但她当时也很激动,杵在那个位置,模仿着他的手势比划,居然进了一次,他不厌其烦地帮她捡了球回来,就靠墙远远看着,间或指点句她自己的练习。

他那次等了一上午,而她午时结束才觉得体力不支。

之后她其实也在相同时间相同地点等过,但没有等到,不知怎么有点失望,可是好像本来也没约好,他只是随手而已,因为随意,她反而生了异样,记下了那天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他不像会缺女朋友的人,所以刚报道便有女生绕着他,说着话的人走出她视线时,她说服自己顺理成章按捺下那种冲动。

后面答应陈鸣,除了实在不胜其烦,也是因为对打篮球的男生独有青睐,只是她很快发现,不是对这类人,只是对费麟而已。

元旦晚会上无意替她解了围,把她的苦瓜汁也一饮而尽,还有后面的许多许多,心底温柔的男生,哪怕再怎么暴躁,也总是小别扭和骄傲,她心思细腻,都记得很清楚。

7

现在赵闻雨说起,费麟却只记得他踢着足球猛然想起她或许在练习时,跑过去看到另一个站在她身边教她的男生,他以为她不情愿撞见他,找来了陪练,赵闻雨解释道:“那是我们班的体委。”

“可是高一时,直接或者间接,我确实让你遭受了流言蜚语。”

赵闻雨在他提醒下忆起,不解问:“那些和你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它们和我也没多大关系。”

她轻声说:“我明白自己在意什么,高中的时候主攻学习就好,现在我在学生会工作,开始不适,如今不也一样如鱼得水?”

“我知道他们说我故作清高,说我阳春白雪,阳春白雪独自在不也挺好?“她眨眼,“怎样地改了自己的装扮,换了待人处事的方式,这些对外界的应付都不重要……我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我的心意,还有你的想法。”

一番话太过豁达,费麟许久消化过来,有满心疼惜原是自我导演的哭笑不得,更多的是幸好她是如此明朗通透的侥幸。

曾经被恶劣对待的人,总是免不了有畏缩和惊惧,这是他如何也抚平不了的磨难,他很高兴她从始至终地舒展自我,没有受到伤害。

费麟释然一笑,自觉之前殷勤又不说破的态度确实恼人。今天的事,也是她落落大方地主动点破。

于是他拨了拨并不需要打理的短发,郑重说:“我喜欢你。”对面的女生弯着眼,“我也是。”

眼光交汇一瞬又避开,明明说出口前觉得水到渠成,此时两个少年人却觉情热不敢看对方的眼。

余光里是她轻轻颤抖的睫毛,费麟试探地将手拉上她的,赵闻雨乖乖任他拉着,他的心跳了又跳,手心微微出汗,却舍不得放开那团和男生的手完全不同的,软绵绵触感。

他转移着注意力轻咳了问:“那你为什么从高中到大学,总是埋头不看着我说话。”

“你自己猜。”她的手指勾下他的掌心。

他耳朵爬上红晕,转而自言自语,“难道因为我太凶了?但我语气很好啊?我身上太臭,不对,我夏季每天都有换洗衣物……还是我发型太丑?”费麟琢磨还是留长自己很满意的寸头。

赵闻雨摇摇头,嘴角漫上笑意,看他飒然的脸庞和鲜活的模样。

迷茫的思索傻傻地被少女柔柔的笑容点亮,费麟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忽然不再说话,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飞扬,呼之欲出的答案却被他妥帖地放在心口。

阳光洒下温柔的浮光,将他们对视的身影拉得有些长,重叠上当初隔着无数人若隐若现、朦胧隐晦的关注,起起伏伏、欲言又止的彷徨……

时光里平淡的起笔,所幸他们都未放弃,循着内心的指引来到今日的序章,毫无疑问,这个他们所求的故事,还远未穷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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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这个节目的目的很简单,想交新朋友。当然,她主要是想交路迟意这个男朋友。一、计划周泱拿到了参加那个素人合住真人秀的参演资格,凭着她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学毕业,从事高收入但并不是很华丽的工作,还有她做节目编导的闺蜜帮忙走的后门。她来这个节目很简单,想交一交朋友,拓展一下自己的朋友圈,顺便拓展业务。当然,她主要是想交路迟意这个男朋友。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和路迟意在同一座城市,所以被安排坐同一班飞机。周泱

狼狗时光

我知道他不过是个人渣,转头就会跟人吹嘘厕所里白捡的艳遇。上海西路开了家很贵气的西餐厅,装潢华丽,鎏金溢彩,门面修得气派,气氛却冷清地使人怀疑它快要倒闭。他小声跟服务生交流,用英文。给自己点了杯白葡萄酒,给我点了杯拿铁。我早上喝过一杯咖啡,不想再喝,但是算了,没什么所谓。他是很好的人,聪明,上进,体贴,了解我喜欢牛奶味大于咖啡。在未来漫长的婚姻里,他还会为我点一杯又一杯的咖啡。这是长期共同生活积累出

墙头马上

一个是曲园堂的头牌、一个是南京城的少爷……唱了一辈子戏,却也当了一辈子的戏中人。“嗯,倒是有几分我当年的俊俏模样儿。”落姑收起手中的眉笔,颇为满意。我笑而不语,转身拿起衣架上的戏服,扮了上去。金钗罗帛、细软丝绾,镜中人眼角眉梢的风情,连灯火都摇曳了三分,暧昧了不少。“噙凉……”落姑欲言又止,走过来,整理整理了我的衣口,又顿了顿“好好唱,别忘了。”“晓得了”我转过头,又对着镜子笑了笑,这一笑,旖旎无

我们都是被爱情伤害的人

在和张旸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里,他各方面做的都很好,但我心里总是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我们都是被爱伤害过的人。我和张旸结婚 年,这五年我从一个活力四射,活泼开朗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少言寡语,只知道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哦!也不是单纯的家庭主妇,我还有一个在张旸眼里可有可无的工作。毕业的时候,好友林爽匆匆结了婚,我笑她大好青春为什么这么着急嫁人,不多享受一下单身的生活,林爽当时怎么回答我的,“我不是着急结婚,我

我的男孩——薛皓卿

他有一双清澈的眼,极腼腆的笑了,那么乖,那么可爱。再见,薛皓卿我们都会幸福的法律是我的执念,他也是我的执念。他叫薛皓卿,是我喜欢了三年的人。初见,他穿着白衬衣,黑裤子,推开了门,也打开了我心中的门,阳光随着他进来,照耀在大地上。你们好,他打招呼道。三年了,我仍记的初见时的他。他有一双清澈的眼,极腼腆的笑了,那么乖,那么可爱。我天,好帅,小奶狗啊,同桌激动的摇我的手。什么?你看那男生,没想到我们班也

他衣襟卧雪,她走马提灯

“你回来了,”周维安说,“南方等来了雪,而我终于等来你。” 林雪意第一次见到周维安,是在南方美丽的花市。她在一株金桔树前面停下,看那些黄灿灿的小果子,枝条上挂着小红灯笼,很可爱,她顺手戳戳摇晃的小金桔,没想到啪嗒一声,成熟的果子竟然掉了。林雪意有点慌,她这才看见旁边非买勿动的牌子,牌子边还立了个面目冷峻的少年,绚烂灯火中,他的眉目没有被夜色掩去,反而被映衬得耀眼。“想买点什么花?”他假装没有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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