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塑料袋准备的并不充分,他必须重复利用。他小心翼翼的解开盛有粪便的袋子,然后开始排泄,由于准备了防毒面具,他并没有觉得有太多的异味。
高瑞上完厕所后,刚要离开,突然马桶里发出咕咚的声响,只见马桶里的气泡逐渐变大,声音也随之变大,于是高瑞马上用铁丝捅了捅,想把堵塞的马桶清开,不一会儿,马桶的粪液便流了下去。马桶通了,高瑞心想,这也算这几天比较高兴的一件事了。
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就好像海啸之前的退潮,马桶爆发了。一股浑浊的液体从马桶里喷了出来,像人民广场上的喷泉,开出了浑浊,恶臭的花朵,溅他一身。一会儿的时间,整个厕所全部浸泡在屎尿里,连同他的脚在内,粘在一起。
由于他戴了防毒面具,他并没有觉得有多么难以忍受,只觉得身体的周围,充斥可以触摸的气味,他异常的冷静,并把卫生间的门使劲关好,避免粪便流进卧室里,污浊了他的小说手稿。
他知道先前由于马桶堵塞,整个楼层的粪便才没有流进他的卫生间,现在马桶一通,反而全部流到他家的卫生间里。
卫生间的粪便开始慢慢上升,已经漫过了他的小腿,他只能祈祷楼上那几个躲藏的低端人口,没有那么多排泄物,更庆幸的是这个公寓只有七层。果然不出所料,粪便漫过他的腰部就不再上涨。
他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像博尔赫兹小说《巴别塔图书馆》里的主人公,生活在充满粪便的图书馆隔间里。而他现在应该考虑怎么从卫生间里出去,却不让粪便流入卧室了。
高瑞看了看卫生间木门上方,有一个百叶排气窗。他拆开百叶窗上的一道道横梁,从破碎的窗口爬了出去。然后把自己脱得精光,再把沾满污秽的衣服丢进卫生间。
由于没法洗澡,高瑞用卫生纸擦干净全身,最后,他瘫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一个可怕的梦,他梦见了自己的妻子,梦见妻子从产房的窗户上跳了下去,又梦见自己的女儿,梦见女儿身上满是针孔,疼得哇哇大哭。
女儿的哭声让他从噩梦中惊醒,他庆幸刚才只是一个梦,一个极不真实的梦。
一阵寒意袭来,他打了一个喷嚏,觉得浑身发冷,他用温度计量了一下体温,40摄氏度,他生病了,在这个阴冷的,充满粪便,没有网络,没有信号,与世隔绝的地下室里,他内心充满了恐惧,他吞下大把大把的药片,来抵挡内心的恐惧。
他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感冒,而是一种长时间不见阳光的怪病,像十八世纪的黑死病一样。他知道他需要阳光,这是治疗这种病的唯一办法。他看了看那扇小窗,又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是上午10点,再过一个小时阳光就能照到窗户了,而等到下午一点,阳光就会被对面的楼房挡住,他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又犹豫了,如果把窗户打开,清理周围的垃圾,会不会那些狂热分子看见,然后把他杀掉。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需要阳光,不然他将活不过今天。他站在凳子上,打开窗户,小心翼翼的用木棍捅开了一个小洞。
十分钟后,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小洞里射了进来,他欣喜若狂,他扔掉裹在身上的毯子,尽情沐浴这一屡阳光,阳光照在他赤裸的身体上,并随着太阳运行的轨迹在他身上游走,面对赤身裸体的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自由了,一切都自由了,好像在梦里一样。
他透过窗户上的小洞,偷窥着北京的蓝天,白云,空气。窗外麻雀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快乐的音符,召唤者同伴过来觅食。
轰得一声,成群的麻雀飞走了。
“这里面有光,好像有人,下去看看。”像一个恶魔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
高瑞突然从自由中惊醒,他知道狂热分子要下来清除他了,他必须藏起来,他看了看卫生间,然后戴上防毒面具,重新爬进了卫生间里。他找到一个厕所窗户看不见的死角,背对着墙躲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几个人撞开了地下室的门,闯了进来。
“有人吗?”一个声音。
“这里好臭啊。”另一个声音。
“你去厨房看看,你去卫生间看看,”一个声音。
一阵脚步声。
“厨房里没有人。”一个远处的声音。
“厕所里全是大便,臭死了。”一个近处的声音。
高瑞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卫生间里的粪便里,有些异物。仔细一看他发现了一撮女人的头发飘在上面,连着被揭起头皮,还有一些散落的指头,其中一根手指上还带着戒指,他认识这个人,她住在楼上,刚结婚。他突然感到胃里一阵恶心,但必须努力强忍着,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他知道楼上的女孩已经被清除了,并被分尸后,冲进了马桶里,流到了他身边,成了这个屋里唯一陪伴他的人。
“这里没有人。”一个声音。
“这里有本书,美丽新世界,还有个手稿。”一个声音。
“拿走吧,反正没人,整个楼都没有人了。”一个声音。
“走吧。”伴着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