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凉亦歌
小时候玩坏了别人的玩具,说句对不起就可以。长大之后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配换来没关系。
1.
听朋友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A开玩笑,把B推到了河里,然后又笑嘻嘻地跳下去,把B捞了上来。
可是,在救B的过程中,A的手机不小心掉了出来,被水冲走了。
到岸上之后,A不仅没有对B道歉,反而大声抱怨丢了手机。B见状,冲上去给了A一个耳光,说:
“你丢的只是一部手机,我他妈刚刚差点丢了命!”
故事讲到这里,孰轻孰重,我想任何人都很清楚。
但是,有个调查显示:在这个小故事中,有60%的人心疼A的手机,大于心疼B。
理由是,不管怎么说,B最后平安无事,但是A却失去了一部手机。
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A极不情愿地对B说了句“对不起”,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虎视眈眈地等着B说那句没关系。
但是B只是平静地说了四个字:
滚,你不配。
很多人觉得B小心眼,原谅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
有。
原谅两个字,代表的是放下。
可我的伤疤还在,噩梦未曾醒来,你让我怎么放下?
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想把“没关系”说出口,制造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而是因为那些制造恶果的人,他们根本不配被原谅。
2.
小时候,我在一个偏僻的小学读书。
大约三年级时,班里一共有41个人,大部分是男生,女生占了极少数。
在那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年纪,少有的女生成了男生的攻击对象。
我至今记得那些男孩子的嘴脸。
他们追着女生跑,脱掉她们的裤子,把她们逼到男厕所里,把她们弄哭。
然后,嬉皮笑脸地跑回去上课,等女生回到教室,上课铃响起,她会被老师罚站,蹲在门口不准进去。
有几个女生家长来找过老师,但是每次老师都以孩子太小不懂事为理由搪塞而过。
家长一走,他们变本加厉。
我之所以没有收到过伤害,只是因为学习好,常年居班级第一。
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好像都有一种“不能惹学习好的”的先知先觉,对我比较尊敬。
受欺负的,多半是那几个爱哭、学习不好的女生。
读到四年级,我就转学了。
记得当时,班主任几乎哭着求我别走,我没有给出具体的理由,毅然决然地搬离了学校。
听说后来,六年级的时候,转学转得班里只剩下了五个人。
多年之后,我竟然发现,有个小学同学和我在同一个城市读书。
说起当年的故事,她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对着我哭了起来。
那时,她就是被欺负的对象之一。
她骂了很多不不堪入耳的话,然后不好意思地和我说:
“那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学习好。”
“你不知道,我的童年阴影有多大。”
“我恨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
说实话,虽然我不是她,不敢说感同身受,但是,换做是我,一样不会原谅那些人。
那个被欺负的我,已经永远留在了一场又一场无边无尽的噩梦里,哪怕现在的我受过多少良好的教育、听过多少宽以待人的道理。
但是请你记得,我永远不会和你说“没关系”。
一:你不配得到我的原谅。
二: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去替曾经的自己做决定。
3.
佛曰,慈悲为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是,如果屠刀可以解决我一生的心病,我宁愿下地狱。
美国新闻里报道过这样一件事:
有个小女孩被坏人强奸,她的爸爸并没有选择报警。
而是——找到强奸犯,亲手杀了他,然后去警局自首。
女儿,对不起,爸爸没有办法继续爱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但是,爸爸为你报了仇,死也无憾了。
网络上很多人说,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蠢,罪犯被抓起来绳之于法,得到应有的惩罚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偏偏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这样成本不是太大了吗?
面对这样的言论,有人匿名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是一位父亲,你就懂了。
是啊,罪犯已经挑战了这位父亲最大的底线,眼前无非只有两条路可有:
要么报警,让别人去逮捕他。
可是,这样意味着放手,意味着忘却,甚至他还会有被原谅的契机。
而这个父亲,一生都要生活在噩梦和怨恨之中。
要么,就是杀了他。
就算死,也要亲手杀了那个毁坏幸福的恶魔。
他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条路。
我记得最初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忍不住痛哭起来。
或许,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女儿的尊严,远远胜于那些背负着噩梦的日日夜夜。
4.
说来可笑,大概因为我的记忆力和敏感度都比较高的原因,从小到大,竟然亲眼见证过很多“原谅与被原谅”的故事。
中学的时候,有个转校的女生来到了我们学校。
她是我们年级最特立独行的一个,因为,她敢大胆追自己喜欢的男生。
然而,青春期的心理有多勇敢,就有多敏感。
她去喜欢的男生教室送零食,就有人跑过来对她指指点点;
她在食堂跑到男生旁边吃饭,同桌的女生在男生走后,故意把饭菜泼到她身上。
她上去和那个女的扭打在一起,刚好被那个男生看到,以为她脾气不好,逐渐远离了她。
她以为的洒脱勇敢,被很多人诟病为“不要脸”,有很多人组团把她堵在厕所门口,轮流骂她,劝她离开那个男生。
更可怕的是,她被打的那天,那个男生远远地看着这个画面,不为所动。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人是那个男生找来的。
因为那天她在食堂打架太过霸道,他以为她有暴力倾向,怕她追不上自己会恼羞成怒。
她是会打架,但不是因为有病,而是一次正当防卫。
她气疯了,当时特别想冲上去把那个男生打一顿,但她忍住了。
据说他们是一个村子里的,长大之后,逢年过节还能碰到。
男生听说她现在混的不错,托别人要到她的微信,想重新和她做朋友,她拒绝了。
她说,我是个小气的人,到死也不会原谅他。
曾经我那么喜欢他,尊严却被他无情践踏,后来我理解了世界的残酷,我顶多答应自己不恨他,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至于原谅,去他妈的,他不配。
5.
之前,我特别喜欢看金庸先生的《神雕侠侣》,里面有两个片段印象特别深刻。
郭芙脾气暴躁,在以为杨过弄丢了自己妹妹的时候,一气之下砍下了杨过的胳膊。
杨过从此苦练武功,行侠仗义,有了“单臂大侠”的称号。
可谁能体会到,那些风雨无阻的修炼时刻,有没有一个瞬间,他也恨透了那个让他终身残疾的女子?
最后中原蒙古大战,郭芙的爱人耶律齐不小心陷入敌圈,逐渐体力不支,郭芙情急之下,求杨过去救他。
杨过面不改色地说,救人可以,条件是,郭大小姐要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
郭芙极其不情愿,在她准备屈膝的瞬间,杨过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对她说“芙妹我是开玩笑的”,然后转身飞去救人。
天知道,杨过的内心有多少怨恨,那三个响头,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角光环要完美无缺、或者是我内心阴暗的缘故,总感觉,郭芙不配得到杨过的原谅。
冲动永远不能成为犯错的借口,年龄也不足以成为被原谅的理由。
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就必须付出内心折磨的代价,不然对于当事人来说,就是侮辱。
还有一个片段,结局却相反:
裘千仞年轻的时候,心狠手辣,他曾一掌拍死了瑛姑的孩子。
临死之前,一灯大师拉着他去向瑛姑道歉,面对裘千仞的苦苦哀求,瑛姑愣是一言不发。
小时候我也觉得她太冷漠,裘千仞可怜巴巴的样子真的让人心疼,长大后再看,却心疼起瑛姑来:
那句原谅,她理应说不出口。
就像那个美国父亲一样,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替自己的孩子背负着仇恨,既然不能亲自手刃凶手,她也得替孩子坚守最后的底线。
瑛姑不是圣人,杨过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