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间，夏慕走了过来。就要擦肩而过，不经意的余光才看见路旁的夏尔。
夏慕示意朋友等一会，走了过去：“怎么还没回家？”
冷静平淡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夏尔木木的仰头，对上夏慕的眼睛，那双眼睛，干净清澈，夏尔急切的确认一番：还好，那里还有她的存在。
只是，她的夏慕，什么时候都长高过她了。
夏尔安心一笑，夏慕却没有发现她的不安和庆幸：“你先回去，我和朋友出去。”
说着转身走了。
夏尔看着在她眼眸里转身，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也有一种跟上去的冲动。只是她的双腿似乎天生迟钝，跟不上她的思维。
那个背影，在她的眼眸中拉成一条直线逐渐变小，最后缩成一个光点，消失在拐角处。
记忆里，总是夏慕跟在她身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看他的背影。明明该庆幸他的成长，可为什么她偏偏有种剜心的失落感。
夏尔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来的。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自己也安坐沙发一角。
目光没有焦点的聚集在某个点上，一直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一直到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响起，夏尔才回神。屋子里一片漆黑，窗户投进来的微弱的月色竭尽全力的抢救着屋内最后一丝光明。
“啪，”
走进来的夏慕顺手打开灯才看见呆坐沙发的夏尔：“怎么不开灯呀？”
夏慕没有走进，朝着冰箱走去，拿了一瓶水打开喝着，甚至再没有投过了一个目光。
似乎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他路过的一句问候，就像校园里遇见的老同学，只是一句“嗨！”压根没有要深入寒暄的意思。
把瓶盖拧好重新放回冰箱，夏慕才移步到沙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打开了电视。
夏尔别过头看去，夏慕的侧面，英挺的鼻子透露着他初长成的男孩最初的成熟气息。刘海安静的耷拉额前，勉强看见他浓密的剑眉，透露着男生的帅气张扬。侧面看去，睫毛的弧度更明显，像洋娃娃一般有些不真实。
夏尔望着，视线突然模糊了，夏慕也变得朦胧了。
夏慕不经意的回头，泪水覆盖了夏尔的脸，脸颊上那条泪痕也清晰可见。
“怎么了，”夏慕也慌了，丢了遥控器靠近过去。
“怎么了夏尔，哪里不舒服吗？”
夏慕一双手捧着夏尔的脸试图阻断那条泪河，却终究无济于事。
夏慕有些着急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夏尔哭。即便别的小朋友指着他们骂他们野孩子，没娘养，即便夏尔在和他们扭打中头破血流，也不曾哭泣过。
记忆里，夏尔似乎是天生就不会流泪的。
隔着朦胧的泪珠，夏尔看着那汪水银里，自己也变得摇晃不清晰了。夏尔从不觉得委屈，却看向夏慕的那一刻，觉得委屈无比，就像是自己从小珍藏十几年的玩偶，突然间丢失了。
夏尔伸手抱着夏慕，头埋在夏慕怀里无声的哭泣着。夏慕一双手从夏尔脸颊滑落，揽过夏尔，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许久，怀里的人没有动静了。夏慕清晰的感觉到胸前一片，湿透的衣服冰冷的贴在皮肤上。
“夏尔，”
夏慕轻轻摇晃着夏尔，确定她真的睡着了。才小心抱起她，走向卧室。
夏慕把夏尔轻放床上，小心翼翼的想要抽出自己压在夏尔肩后的手，察觉他动作的夏尔却双手拽住他的胳膊。
进门时，因为抱着夏尔，夏慕没有空余的手开灯。整个房间也只有夏慕对面的窗户外打进来的昏暗的月光。
尽管不太明亮，却还是能够清晰看见夏尔一双眼睛发射出来的亮度。夏慕知道，那是夏尔还没有干尽的泪水。
“夏尔乖，好好睡觉。”
夏慕只得用自己空闲的右手温柔的抚摸着夏尔的头安慰着她。
夏尔拽着夏慕的手却没有丝毫松懈。
“夏慕，我怕。”夏尔说着眼泪又划了出来。只是太暗了，夏慕看不见。
夏慕却能够清晰的听见她带着哭泣的颤抖的声音。夏慕附身心疼的揽过她：“夏尔别怕，我在，我在呢。”
夏尔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夏尔是个女生，在三岁，五岁，被父母毫不犹豫抛下时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三岁的她，父母带着夏慕治病，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一句话。
五岁时，有准备，有预兆，也只是告诉她“照顾好夏慕。”
父母不曾回来，却至少一个星期会打一次电话。都是打给夏尔，永远只有一个叮嘱：“夏尔，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夏慕啊。”
她是姐姐，却没有人知道她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五岁的孩子。
黑洞洞的屋子，夏尔也害怕，可她只能把一切放在心里最深不可测的位置，尽可能不要去触碰她，因为没有人在乎，因为没有人可以依靠，因为她要照顾夏慕。
那些时光里，夏尔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逼着自己成长，逼着自己坚强，逼着自己无所畏惧。
然而刚才，回过神的那一刻，入眼的黑暗，深不可测，夏尔瞬间陷入恐惧，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却是找夏慕，夏慕会害怕。
当她回头，还是黑暗，夏慕还没有回来，那一刻，夏尔才顾及到自己，才发现她又是一个人了，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恐惧。
冰冷从脚下袭来，迅速蔓延全身，放眼，只有无尽的黑暗为伍，四周的昏沉像电影里的魔鬼，长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随时等待着吞她入腹。
夏尔似乎又回到小时候，被亲戚阿姨关入地下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