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父母带着夏慕寻医的其间，阿姨家的孩子抢她的玩具太过于用力，夏尔松手，那孩子自己摔倒在地，哇哇大哭的指着夏尔骂。
阿姨进来，不由分说的打她，拎着她丢进了那个黑漆漆的屋子。
那是喂养牲口空闲下来的狭小的屋子。墙面上留下透气的四方眼四面大方的打进一束束昏暗的光，黑暗是不深沉了，却多了丝诡异。
没有清扫干净的粪便的闷臭压抑着夏尔的呼吸，蜷缩在角落里，哭泣声停止以后还能够清晰的听见老鼠肆意的“吱吱”声，在黑暗中一点点靠近，甚至在她的身上越过，啃食着她的衣角。
夏尔哭喊着敲着门，一遍遍撕心裂肺的“我错了”却没有换了主人的一点点怜悯之心。
那一夜的记忆对于夏尔是一辈子的煎熬，多少年之后，关了灯了房间她还会蜷缩角落里瑟瑟发抖，同桌偶然划桌面传来的“吱吱”声都能够叫她神经紧绷，瞬间警惕起来。
夏慕不知道夏尔恐惧的来源，只能抱着她，轻拍着她企图给她些许安慰。
当怀中的人再一次安静下来，夏慕小心起身，再一次尝试着抽出自己的左手。
夏尔没有丝毫松懈的双手再一次加深了力度：“夏慕，”
“嗯，我在，别怕。”夏慕重新附身在夏尔的床前。
“夏慕陪我，我害怕。”
夏慕停滞几秒才反应过来夏尔是想他陪她睡，夏慕接着微弱的月色，拂开夏尔被泪水沾湿脸颊的碎发。
“好，夏尔乖，我去换个衣服就回来。”
冰冷的粘黏在胸前的衣服尽管夏慕可以忍受，却担心凉着夏尔。
夏尔不说话，却拽得更紧。
夏慕无奈却更心疼：“好，不换了，不换了。”
夏慕脱了鞋在另一侧躺下。被夏尔拽紧的手正好把夏尔圈在怀里。
夏慕躺下的瞬间，夏尔也松开了手，翻身环抱着夏慕，躺进夏慕怀中。
“衣服冰，夏尔背着睡。”夏慕企图把夏尔重新翻回去，夏尔却抱得更紧。夏慕只好作罢，顺势揽过夏尔，圈在怀里。
夏慕第一次察觉，记忆里总是揽他在怀里的保护他的夏尔，竟这般瘦小，他一双手圈着她还有大半空余。
夏慕上了小学以后夏尔就给他收拾了房间。夏尔说：夏慕长大了，她也长大了。男生和女生不能一起睡。
那时候夏慕总闹脾气，就要和夏尔一起睡。
夏尔没办法，只能在他的房间哄他入睡才又回自己的房间。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闹了，夏慕也不记得了。
后来的几天里，夏慕并没有回到以前模样，夏尔走出校门也再没有看见他，回头，身后也没有他。
只是，他总好在会天黑之前回来，会替夏尔在最后一丝光明消失前，在黑暗入侵前打开灯。
这样的光景也没有维持很久，夏慕回来得越来越晚，也偶尔不回来。
夏尔从开始的害怕到习以为常，她又习惯了。不是不怕了，也达不到麻木的地步，也是像小时候那样，学会坦然接受了，不是她能够反抗的。
老人总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在夏尔这里却从来不灵验。
小的时候，任凭她哭得撕心裂肺，阿姨还没有把她从黑暗中放出来。
任凭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父母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最终只是一句：“夏尔你是姐姐了，得长大，得照顾弟弟。”
从来没有人教她什么是爱，怎么去爱人，怎么去照顾人。他们却都要求她懂，夏尔以前还会委屈，慢慢就习惯了。
那时候她总觉得庆幸：还好，有夏慕。
只是现在，她似乎又是一个人了。
朋友告诉夏尔：你弟弟好像谈恋爱了。
夏尔不以为然的笑着，不回应，心里却都清楚。她看过那个女孩，白白净净的，眼睛很大，脸小小的圆圆的，像洋娃娃一样，和夏慕站在一起很般配。
朋友告诉夏尔，女孩叫林小雨。和她模样一样，干净讨人喜欢的名字。
夏尔上体育课的时候看见夏慕和女孩坐在操场的观众席上。夏慕手中替女孩拿着零食，女孩吃着东西看着夏慕笑，夏慕也看着女孩笑。
“夏慕的眼睛里，现在应该完整的放着她吧。”夏尔心想。
夏尔有些失落，夏慕举着零食，坐在夏慕身边的人，以前，都是她。只是，夏慕长大了，不需要她了。
夏慕入初二夏尔也该离开了。夏尔报考的高中：市一中，里夏尔家乡所在的县城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又是寄宿学校，只有法定假期才能够回家一趟。
夏尔离开父母便回来了，他们说得回来照顾夏慕。
夏尔走的那天，夏慕起了个大早。他给夏尔做好早餐后才叫夏尔起床。
夏尔离开家的路上，只有夏慕一个人去送她。她的存在与否，大概也只有夏慕这一个人会在乎了。
“为什么不负责任的生下她。”多少次，夏尔总想跑到父母面前去质问，去寻求答案。终究还是放弃了。
他们爱她与否，她明明早有答案，却还是害怕确定。只要不确定，她还是有自欺欺人的权力的，不是吗。
夏慕高出夏尔一个头，没走多久夏尔就落在后面了。
看着高挑的，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不远不近的背影，夏尔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站在他身后了。
她和他的位置，什么时候就调换了。
“夏慕，”
夏尔唤了一声，前面的人闻声停下，回头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