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真的神情依旧晦暗不明，却是拄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几名正道弟子见了，当即拔剑组阵，拦住了宁晚晚。
宁晚晚一直觉得，这是她杀人最多的一夜。
不平仿若生在了她身上，阿爹教她的剑法在生死关头舞得愈发圆融。明明她感觉身上越来越冷，气力也渐渐衰微，可她却越舞越停不下来，剑锋破开身躯，鲜血染红雪原，凄厉的哀号萦绕在耳旁，她却在狂笑。
杀得越多，笑得愈发开怀。
“晚晚。”
她忽然听见谢无真唤了一声。
她愣住了。
只这一瞬，谢无真欺身而上，冲着她心口便是一掌！
这一掌真是狠，宁晚晚一口血生生喷了出来，只觉得大约心脉已被齐齐震断。
她再没有气力反抗，只是用不平撑着自己，死死瞪着谢无真。
可仿佛是怕她不死一般，谢无真又朝她心口补了一剑。
宁晚晚的心，冷了。
5
“滴答、滴答……”
几滴露水从树梢滴在了宁晚晚额上，宁晚晚本来在林间休息，这下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不平登时出鞘，剑刃在月色下流转寒光！
可四周空无一人，只几朵海棠被剑气斩落，悠悠而下。
宁晚晚愣了片刻，方知自己反应过度了，那些追杀她的人应当还没有追过来。
这般想着，肩上的剑伤开始一阵阵泛疼，想是又裂了，宁晚晚一捂，便是满手的血腥。
可宁晚晚没有药，也不敢去求医，上次她去神医谷求治暗伤时，便被那老匹夫暗算了一次。
只因她是血衣女。
宁晚晚倚在树旁，神情疲惫。
不光因为她整日被人追杀，更多却是因为刚才的梦。
梦里的梦一个套着一个，每次她在梦中都以为自己醒了，可也不过跌入另一重梦境。记忆的碎片在梦境里翻腾交织，令她分不清真与幻。
一直到现在，她才确信，她是真真正正地醒过来了。在外逃窜、身受剑伤、不敢停留……这才是她的现实。
她举目四望，新叶抬头，海棠初醒，月色大好，只是……再没有其他的人。
真安静啊。宁晚晚暗道，安静得就像……陆子期救下她的时候。
那一夜，她最终还是倒下了，在受了谢无真刺向心口的那一剑之后。
她本来该死的，却因为一丝真气在冰天雪地里硬是撑到了遇上陆子期的那一刻。
讽刺的是，给她那一丝真气的，却不是谢无真，而是那位峨眉老妇。那位峨眉老妇主动站出来说要给她补上一剑，却是在碰到宁晚晚的一刻给她灌了一丝真气。
她当时未曾觉察，还是陆子期事后分析给她听的。
这是她这些年除去遇上陆子期外，唯一算得上不太坏的事情。
对了，陆子期说过，她能活下来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来着？
宁晚晚想不起来了，也不想再想了。
宁晚晚这些日子不断躲避追杀，过得浑浑噩噩，甚至时常不知年月几何，身处何方。
或许，血衣女仍旧活着，可宁晚晚已经死了。
忽然，宁晚晚神色一凛，足下用上轻功，飞速在枝桠间腾转挪移。
那些追杀她的人——追上来了！
或许是觉得拂了自己的面子吧，得知她还未死之时，武当的人对她的追杀最为厉害，其中的领头人当然是谢无真。
宁晚晚奔逃了这些时日，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也只是在林间随意选了个方向继续逃，可没过多久，却看见了映着月色的湖水，还有坐落在湖旁的二层小楼。
今夜的月色像是她和陆子期交谈的那一夜，又是一年春色，碧草茵茵，百花齐醒。陆子期的小楼仍然在这里，虽然门户紧闭，也未有灯火透出，可宁晚晚的眼眶却有些湿热。
真心待她之人，世上可能唯有陆子期了。
宁晚晚看了一会，便打算离去。
她正被人追杀。她已欠了陆子期许多，不能再连累他了。
就在她要离开的一瞬，宁晚晚却猛地转身，冲进了陆子期的小楼！
为什么？！
为什么——陆子期的小楼没有点着灯？！他明明每晚都会点着蜡烛的！
他怎么了？！
不祥的预感萦绕宁晚晚心头，她有些颤抖地推开小楼的门，灰尘顿时四散飞舞，呛得宁晚晚咳了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