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一生爱一人(七)
文/墨子都
Chapter07舆论旋涡
耽误了这几天,时璟言的行程更加紧凑。第二天他送锦欢回她自己的公寓后,马上和陆世钧开车赶回片场。
接下来的日子,锦欢因腿脚不便,一直安安分分地在家里休养。半个月后,她腿上的石膏终于能拆了。
锦欢闲来无事,想起自己搁下许久的厨艺,就想慰劳一下自己,她穿了一件外套,拿着钱包就出了门。只是没想到,刚打开小区的大门,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状况,锦欢就被眼前不停闪烁的镁光灯闪花了眼睛,不断有人将录音笔和话筒递到她面前——
“叶小姐,关于你在片场耍大牌一事,你有什么解释?”
“叶小姐,你这次受伤,和蒋薇薇有没有关系?”
“叶小姐,听说你是靠关系才得到《一叶知秋》女配角的角色,真的是这样吗?”
“叶小姐……”
他们步步紧逼,锦欢节节后退,最后她只好逃回了公寓。关上大门,她背靠在房门上轻喘。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外面的世界就全然变成另一番景象。在那一刻,锦欢恍惚觉得自己是众多饿狼眼中的一块肉,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撕得粉碎。
这时候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锦欢回过神,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沐非的名字。
沐非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锦欢,今天外面不太平,你先不要出门。”
“沐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好多媒体,都在问我和蒋薇薇的事。”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上面的通知。不知道是谁将你受伤的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发到微博上,蒋薇薇那边的公关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抢在我们之前发表了一份声明,说是你在片场耍大牌,还不服从导演和编剧安排。现在媒体和很多艺人怕得罪蒋薇薇和盛皇,纷纷站出来替他们说话,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锦欢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听沐非说:“你先不要担心,这事是白的,任凭他们一百张嘴也说不成黑的。我现在去开会,会尽快将这件事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锦欢脱力搬坐在地板上。沐非说就算他们有一百张嘴,也不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可是锦欢知道“三人成虎”这个成语,再加上身为盛皇一线艺人的蒋薇薇,还有无孔不入的媒体,恐怕这件事短期内不会善了。
锦欢不知道这时候要不要打电话给时璟言,一想到之前因为她的事他已经将他的工作拖延了许多,她就犹豫不决。锦欢双手发颤地从通讯录里翻出时璟言的电话,拇指在屏幕上徘徊。
在她做出决定之前,Melody忽然打来了电话。陆世钧不在的日子里,都是Melody带他们这些艺人。Melody资历深,经历的事也多,这时候接到她的电话,锦欢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Melody姐。”
“锦欢,你在家里还是在哪儿?”Melody略去寒暄,开口就问。
“我在家。”
“那就好。外面现在有很多媒体,你暂时不要出去,把家里窗帘拉好了,除了认识的人,谁敲门也不要开。沐非这边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了,我们会尽快做出危机公关,把不利影响尽量降低到最小。”
“好。”锦欢不知道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对了,”Melody顿了一下,“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纸媒和网络媒体都曝光了这事,如果我们不立刻做出补救,恐怕损失会超乎想象。”
“Melody姐,不论你要我怎么做,我都会配合。”
“不是我要你怎么做,充其量我也不过是个传话的,真正做决策的还是上面的人。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方董的事吗?这次这么大的事,也只有方董能帮你了。你认为如何?”
方董?锦欢明白Melody的意思,只觉得可悲又可笑。她干脆没有回答,按下关机键,蜷起双腿,将脸埋在膝间。
也许连锦欢都没有想到,事态会迅速扩大到可怕的地步。在网络上,曾经和蒋薇薇有过合作的明星、盛皇旗下的艺人,抑或是想借此机会攀上蒋薇薇这条大船的其他三流小艺人,都倒向蒋薇薇那边,统统发微博站出来指责锦欢。
人大多有从众心理,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说的人多了,自然就会有人相信。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辰星这边竟然没有做明确的公关和声明为锦欢解释。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锦欢做贼心虚的表现。
眼看事情愈演愈烈,沐非被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简直是颠倒黑白!明明受气的是我们,委屈的人也是我们。我们还没有声张,他们倒恶人先告状。那帮粉丝也都是笨得可以,竟然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
相比起沐非的怒气,锦欢倒镇定许多。
“我去找Melody姐,她支支吾吾地说什么高层在商讨。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没商讨出个对策?”
方董的事锦欢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所以沐非并不知道。既然公司没有做出任何补救,已经表明了态度,锦欢明白自己即便不被雪藏,舆论的好感也无法再达到之前的高度。
“沐非,我想回家。”一直安静的锦欢终于出声。
沐非闻言,来来回回的脚步顿了一下:“锦欢你没事吧?不要吓我啊!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不,不是。”她摇头,“我想回老家。”
那里没有网络,没有绯闻,也没有那么多的媒体和不相干的人对她口诛笔伐。如今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沐非虽然不放心,但也明白锦欢每天战战兢兢地待在公寓里根本没什么用,反而更加折磨她,只好答应。
轻轻将行李放在脚边,锦欢看着眼前有些破败的木门,上面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她走进院子里,隐约能闻到清爽的梨花香。院子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都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她离开这里竟然有一年的时间,而这三百多天对于她来说,像是过了大半辈子。
精神放松下来的锦欢在后半夜开始发热,她的身体滚烫,但又不停地打着冷战。住在隔壁的好心邻居给她抱来的两床棉全部盖在她身上,可她还是觉得冷。
他们镇上的医院距离锦欢住的地方很远,她没有代步工具,自己又四肢乏力,所以她再难受,也只能一个人硬撑着。
锦欢高烧不退,昏昏沉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夜里。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也许是触景生情,在浑浑噩噩中,锦欢梦到了她和父亲生活在小院时的情形。
从锦欢有了记忆以来,她就是和父亲相依为命的。可如今,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那样爱她,再也不会有人时常在她耳边说:“欢欢,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沉浸在梦境中,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不停地落泪。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人熟悉的温度,使她从失去父亲的噩梦中抽离。
等锦欢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露白。她记得自己夜里出了很多汗,可是现在盖在身上的被子干燥温暖。转头看见摆在柜子上的水杯和药片,锦欢烧得混沌的脑子开始转动,难道是邻居大婶特意送来这些药吗?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锦欢扶着墙壁一点点向外移动,走到厨房门口,终于看到了照顾她一夜的人。
那一刹那,她感到自己的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鼻尖泛酸。
时璟言穿着一件衬衣,袖口挽到手臂处,衣摆上是一大块油渍,这对于向来爱干净的他简直是折磨,但他似乎已经无暇顾及,眼睛盯着一片狼藉的灶台,烦躁地拨了拨短发,薄唇抿成一条线,眉目间现出深深的褶痕,就像眼前的食物和他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忽然,一股热源靠近他,他的腰间缠上了一双小手。锦欢从身后环抱住时璟言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你又来救我了。”她如是说。
在她陷入危难的时候,时璟言总是会出现,真是像奇迹一样。
事实证明,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他给了时璟言一副人人羡慕的好皮相,却忘记赋予他一双会做饭的手。
尽管有锦欢的口头指导,时璟言熬出的粥仍然很难喝。白粥半生不熟,味道也有点怪,可锦欢美滋滋地吃了一大碗。
收拾碗筷的时候,时璟言总能察觉到锦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她,她就会立刻转过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脸无辜。怕她会尴尬,他只好配合着她,当作没看到,而当他背对着她时,她的目光就又会围着他打转。
对于蒋薇薇的事,他们都极有默契,闭口不提。
晚上,客厅的茶几上亮着一盏灯。时璟言坐在沙发上翻看剧本,锦欢枕在他的腿上,看着他发呆。
他专注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漂亮有型的浓眉,易让人沉沦的黑眸,比女人还要色泽莹亮的薄唇。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在心里描绘他专注时的模样,直到闭上眼睛后,仍能清晰地记起这张俊美的脸。
怪不得无数女影迷为他着迷,为他心碎,他若是想要得到哪个女人的爱,简直就是像勾一勾手指一样轻而易举。
而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陪伴,甚至在她心情糟糕时,唯有他的体温和心跳才能使她觉得踏实。
原来时间真是最让人没脾气的可怕敌人,它竟无声无息地让时璟言在她的心上留下了痕迹。
她再睁开眼睛时,不期然与他四目相接。时璟言微微一笑,捧着她的脸,手指插入她的发中。随着他的靠近,她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清爽的皂香,他身上的味道比那些价值昂贵的香水还要魅惑人心。
他的唇滚烫,舌柔软地侵入,似是折磨,但又分外细致地尝遍了她口中每一个角落,灼热的气息弥漫在她的肌肤上。他的短发在她眼前轻轻摆荡,她的心随之颤动。
锦欢的手轻抖着,解开时璟言衬衣上的一颗颗纽扣,露出他精壮的胸膛和坚实的肩膀。他的呼吸越发沉重,双眸如墨般深邃,而她的气息香甜,几乎迷醉他的心神。他喜欢看锦欢双颊潮红为他脱衣的模样。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他才离开她。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黑眸中闪烁着的笑意,那比天上的星辰更加明亮,璀璨如银河。
他开始低头啃咬她的锁骨,爱抚着她身体每一处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锦欢近乎贪婪地呼吸,感觉她的身体正被他释放的火苗一点点地点燃,血液都在沸腾。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迷离中,她耳旁响起他沙哑性感的声音。
锦欢的长发因汗水黏在脸上,轻轻摇头。
他低低地笑了,修长的身体在下一秒覆了上来,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扔到一边:“你说过,在我生日的时候就会为我穿上那件睡衣。今天,是我的生日。”
锦欢猛然清醒,她竟然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她带着歉意注视他的眼睛,谁知他今晚破天荒地大度。再度吻上她之前,他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下一个生日。”
这一夜,时璟言体现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动作轻柔,但也更加缠绵。
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像一对隐居山林的小夫妻。
早上心血来潮,锦欢与时璟言手牵手去逛市集,俊男美女的组合自然吸引了不少钦羡的目光。
吃完午饭,他们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小宝宝,需要睡两个小时。没有工作时,这个男人的生物钟准到连她这个女人都惊讶不已。锦欢不禁好奇,时璟言的好皮肤会不会是睡出来的。通常午睡过后,就是他的工作时间。
时璟言将剧本看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找不到锦欢的身影,房子顿时显得空旷许多。犹豫了一下,他来到邻居家院落门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齐刘海,扎着利索的马尾。见到时璟言,女孩在原地愣住了,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时璟言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某人熟悉的影子,他眼睛一弯对她微笑:“你好,我来接你的叶姐姐回家。”
瞬间,女孩脸红起来,捂着双颊咚咚地跑开了。
时璟言跨进这个小院,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的女人。锦欢脚边放着两个木编篮子,里面装满了红彤彤的粗绳。还没察觉到他的到来,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手里的两根绳子缠到一起,她的脸在阳光下像是上好的瓷器,白皙到近乎透明,吹弹可破;他爱不释手的那一头乌黑长发此刻用一支简单的木簪松松垮垮地绾在她的脑后,偶尔清风拂来,吹落她耳旁细碎的发,那时候她总会不耐烦地将它们拨到耳后。
时璟言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另一个场景:五月的骄阳艳丽,天空蔚蓝如洗,像是一张无与伦比的精美画布,院落外的梨树掉落了满地的花瓣,而吸引他的是树下那一道纤细的身影。女孩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低垂着头,长发及肩,沉静而又孤单,如果不是风吹起了她宽大的白色裙摆,如果不是院子里传来难堪的争吵声,他几乎以为世界在这一刹那定格成了永恒。
她当然不知道他那时就坐在前方的车里,如同她不知道自己散发出来的难言的悲伤气息像是罂粟花一般,叫他移不开目光。车子缓缓驶离,他本以为要带着遗憾离
开,最后一刻,她才突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