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进太医院
我是个孤儿,但我觉得老天还是可怜我的,否则怎会遇到善良的师父,不仅养育我长大,还把平生的本事都交给我了我。
但我又觉得老天是残酷的,否则向往自由的我,如今怎会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不幸是什么时候开的呢,我有些记不清了,亦或是我不太想清晰的记得。
“璃儿,自今日起你便跟着我进宫,换上这身衣裳。”
对了,我叫楚璃,师父取的名字。师父叫楚源,在皇宫的太医院里述职。
我点点头,接过衣裳。“师父,是男装。”
师父点点头,说道:“进宫后你就跟着我,除了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女儿身。”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危险带我入宫,一旦被发现可是杀头的罪。
难道太医院那么容易进吗,医术一道我随师父学习多年,也算有所得,但连考校一事都没有就能进太医院,这事有古怪。
师父把我养大,无论心中有多少疑问,我都没有开口。
我第一次进皇宫,唯一的印象就是大、森严。
进了太医院,师父跟同僚介绍我都说这就是前些日子经院首考校过的楚璃。
我本本分分的给他们行礼,想来师父跟院首大人早有交接。
太医都是为皇室做事,每个人的职责都有想尽分配,谁负责哪位妃嫔,谁负责哪位贵人,宫女、太监也有专人负责。
我眼下只能算学徒,跟着师父。师父专负责太后,每日都要为太后请平安脉。
“楚太医,这就是你的小徒弟?”
慈宁宫内,师父为太后诊脉后,身体并无不脱,太后看了我一眼朝师父问道。
太后的眼光很锐利,我不由得绷紧身体,极力弯着身子,就怕被太后看穿身份,数九寒冬的天气,我却出了一身汗。
“正是,依太后看可还合适?”
“医术如何?”
“尚可。”
“嗯,能得你评为尚可想来是不错的,模样也不错,心性如何?”
我甚至怀疑太后知道我是女子,两人的交谈让我心中更加不安,似乎有一头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只要我有所动作就会将我吞入腹中。
师父看了我一眼,回太后的话:“还需历练一段日子。”
“无妨,左右还不到时候。”
出了慈宁宫,我顾不得什么宫规礼仪,大口喘息,总觉得在里面多留片刻都让我喘不过气。
“璃儿,你要慢慢习惯。”
我点点头,有些惭愧,居然被吓成这样。
一连数日,我每天都跟着师父进宫,去慈宁宫后就折返太医院,日子枯燥而乏味。
“师父,这是去哪?”这天,给太后诊脉后没有一如既往返回太医院,路过的地方越来越冷清。
“冷宫。”
在太医院多日,我知道冷宫是什么地方,我打了个哆嗦,同为女人,我实在不愿看到她们从至高处跌落在深渊泥沼。
不管我是否愿意,脚步还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师父到了冷宫门前。
“楚太医,您总算来了。”门口除了守卫,还站着一个面皮白净的太监,见了师父几步迎过来。
“有劳苏公公久等。”
“这都是做奴才分内的事,里面那位怕是不成了,还请楚太医赶紧去看看。”
苏公公一边说一边引着我们往里走,期间还后头朝我笑了笑。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啊!皇上,您来看嫔妾了,嫔妾等您等得好苦!”才进门,就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朝我扑过来。
我吓了一跳,还好她被旁边的一个宫女拉住。
“皇上,嫔妾知道错了。”女人不依不饶的朝我说道。
我不知道同行进来三个人,她怎么就把我看做了皇帝,尽管我也不曾见过皇帝。
师父跟苏公公似乎见惯了,对此没有任何言语。
我紧跟着师父往里走,女人还在自艾自怜,我没敢回头看一眼。
2.病入膏肓的女人
一路走到后院最后一间屋子,路上偶尔看到几个女人,眼神冷漠。
“楚太医,还请您救救我家小姐!”师父刚进门,守在床榻边的一个宫女就跑过来跪下,脸上泪痕还未干。
我觉得有些奇怪,冷宫里面的主子不都是皇帝的女人,就算敬称也不该以尚未出嫁的小姐来称呼。
“言姑姑,你先起来,身为医者,我自当竭尽全力。”
“谢谢楚太医!谢谢您!”
“别跪着了,我先看看你家小姐。”
宫女一听这话,赶紧爬起来。
床榻上躺着的女人不过双十年华,即便是一脸病容还是看得出是个美人,可惜此时处于昏迷之中。
师父坐在一旁给女人细细诊脉,须臾后才放开。
“楚太医,我家小姐如何?”
“不太好,她身子本就虚弱,如今风邪侵体,肌理之病尚在其次,心病我却是无能为力。这病情少说也有三五日了,怎地今日才通禀?”
“小姐不许,直到今日早上昏厥,我才自作主张禀明苏公公。”
苏公公叹道:“你也真是荒唐,此事怎能由着你家主子来。若是有个好歹,你我只怕性命不保。”
“我先开方子,稍后劳烦苏公公差人去取药,今日服用过后,明日我再来看看。”师父走到桌旁,提笔边写边说道。
我无事便继续打量起床榻上的女人,按规矩哪怕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妃嫔我也是不能随便看的,不过宫女称之为“小姐”,由不得我不好奇,好在这时候另外三人都盯着师父开方子,没人注意我。
会是什么身份呢?皇帝从外面偷偷带回来的女人?爱而不得抢来藏着的?
“璃儿。”师父喊了我一声。
我脸色一红,赶紧咳嗽一声转过目光,宫女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估摸着是把我看做了好色之徒。
到了没外人的地方,我还是忍不住问:“师父,那个女人是谁?”
“不该问的别问,该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知与你。”
我看师父敛了神色,不敢再追问,心里就像揣着一只猫,挠心!
也许是因为昨日我追问的缘故,亦或是我肆意大量女人的缘故,此后几日师父去冷宫就没再准我跟着。
如此一来,我更好奇了。
这日早上,师父去给太后请脉,我说肚子不舒服,能不能留下来休息。
师父见我面色发白,昨夜起来几趟估计也听到了声音,只嘱咐我好好呆着,自己开个方子调养。
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我真是自作孽,吃了几颗巴豆才有了起夜几趟的事,没办法,装病哪里能瞒过师父的火眼精金。
师父离开后不久,我就寻着上次去冷宫的路兜兜转转的过去,好在我跟着师父入宫有些日子,路上碰见的人也以为我去给哪位贵人看诊。
冷宫门外的守卫见到我有些诧异,其中一人问道:“楚太医,今日你是你来看诊?”
我点点头,说道:“今日师父有事,便差我过来。”
守卫哪里会想到我胆大包天,开了门让我进去。
我怕遇到上次门里那个疯女人,已经想好见她就躲,结果竟没遇上。
到了那间屋子,正巧那位宫女走出来,见了我一脸诧异,问道:“楚太医,昨日你师父不是说这几日都不用诊脉了?”
“嗯,但师父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所以特意差我过来看看。”我差点没绷住,还好及时稳住。
“原来如此,多谢你们师徒了!”随即压低声音续道:“我家小姐心情不大好,稍后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见谅。”
我点点头,病人吗拖了几日心情烦躁很平常。
跟着宫女进去,女人斜靠在塌上看书,见了我柳眉微皱,对宫女冷声说道:
“言韶,我不是说过不看太医了。”
“小姐,楚老太医不放心,特意差了楚小太医过来给您再看看,今早您不是还咳嗽的厉害。”
我有些囧,没想到这位宫女把我跟师父这样区别称呼。
“不必,劳烦楚太医走一趟了。”说罢不再看我们,低下头继续看书。
3.谁才是真身
我看向名为言韶的宫女,总不能直接坐过去拉着人诊脉吧,虽然我的本意也不是专为看诊而来。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何苦?言韶,这话若是别人问我尚明白,难道你不清楚这是何苦,我在这里生还是死有什么区别。何况,在别人眼里,我早就是死去多年的人。”
“小姐!”
言韶大惊失色,不知道是该捂住她的嘴怕继续说出更大的秘密,还是先把我赶走。
我也大惊,惊讶之余越发好奇女人的身份来。
“你何必慌张,那人既然一直安排专人看着我,来这的人就算不知情也不敢乱说的。”
这话明显就是对我说的了。
“小姐所言甚是,我是师父的徒弟,自然是跟师父一样,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抬眸看着我。
我对上女人的目光,跟太后的锐利不同,平淡如水,却又像一汪清泉,再配上那张素雅却不失颜色的脸,后宫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
“楚璃,琉璃的璃。”
“名字跟你很配。”
这是想说名字像女孩,我的模样身形也像女孩吧。
“不知小姐名讳?”天知道我不管里外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女人,问这话纯属好奇想看看能不能套出她的身份。
言韶瞪着我,一副要把我打出去的样子。
女人反而温和一笑,说道:“我以前祁,名元芷。”
“小姐,你怎么能……”言韶又急又气,莫不是自家小姐被这个娘娘腔迷住了?
看着言韶如此紧张,我有些不解,难道她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有,什么叫以前的名字,言下之意现在不是这名字。
“恕我孤陋寡闻,不知小姐身份尊贵。”
“楚太医,不是来看诊的吗?”言韶看不下去我这样,赶紧扯回正事。
“言姑姑说的是。”
许是我对于祁元芷说出名讳后表现的太过平淡,这下倒是没再说不用诊脉的话来。
搭上她的脉搏,我闭目感受。
奇怪,怎么会有一丝寒毒之像,但我看过师父开的方子,并没有针对此症下药,且毒素累积的日子不短了。
许久后,我才睁开眼睛,看向她,她对自己的寒毒一事按理应该知道,怎么能做到如此平淡。
“我知道楚太医要说什么,先前你师父开的方子很好,想来用不了多久慢慢调理便可痊愈。”
我还没开口,她就阻了我要说的话,如此看她真的知道。
“纵然是在这里,能够好好活着不好吗?”我很清楚,如果再不着手医治,再来一次寒疾,恐怕大罗金仙也难救。
“楚太医,小姐她病情加重了?”言韶一听,急急问道。
“寒疾照着我师父的方子用药自然会痊愈。”既然祁元芷不愿让我说实情,我只好这样搪塞。
“那就好,那就好!”言韶这才放心。
“小姐,明日我再过来,若是小姐觉得哪里还有不适,届时我再细诊。”
大好年华的女子,如果就此陨落冷宫实在可惜,我希望她能想明白。
“多谢楚太医,我的身子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叹息一声,收拾了药箱告辞离开。
回到太医院师父没在,还好,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如果撒谎能不能骗过师父。
我想找人打听祁元芷的身份,可惜在这里,我熟知的人除了师父别无他人,这个秘密我就只能藏在心里。
我觉得因为这个谎言,恐怕祁元芷没倒下我就先倒下了,为了可以继续去冷宫,止泻的药我也吃着,但耐不住我接着吃巴豆。
连续三日,我走路都在打飘。
“璃儿,你真是!”
这日,我从冷宫离开,走出一段路师父突然从拐角处走出。
师父对我起了疑心,暗中跟着我,戳破了我这几日的谎言。
我脸色青白交加,一面是因欺骗了师父,一面是害怕这件事后面会跟师父有牵连。
“罢了,等今日回去我再与你细说。”师父看我不敢言语,叹息一声转过身朝前走去。
终于可以知道真相,适才的担忧害怕被喜悦盖过。
下职回到我跟师父的宅院,一路跟着师父去到书房。
“你是否已经知道那位的身份?”师父问道。
“她只说从前名唤祁元芷,其他的我并不清楚,还请师父为我解惑。”
“这件事本来也没打算瞒你,只是没想到你提前去问了。说起来也是几年前的事,她与当今皇上有过一段往事,后因种种原由,她下嫁的人成了皇上的弟弟肃王萧慎。”
“我听闻肃王妃已经过世,肃王因此哀伤过度,一年后也病故。没想到就是她,可怎么已经死了的人会出现在冷宫,那下葬的又是谁?”
“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我也不太清楚,下葬的人是她,不过是假死罢了,这也是我此生做过唯一分不清是对是错的事。”
“师父助其假死!但她既然已经成了肃王妃,为何她身边的宫女却一直以小姐相称?而且,她就算假死怎地到了冷宫?”
我迫切的想知道这样的局为何要用在一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想要一个人,即便天涯海角也能找到。至于称谓一事,恐怕是她与肃王之间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吧。”
“既然皇帝喜欢,为何还要弃之于冷宫不闻不问,为何还由着他人毒害她?”
想到祁元芷身中寒毒,我不信师父没察觉,此话说出来竟有几分质问的意味。
“不过是她不愿意而已,想来也是因此皇帝怪罪,她身份不一般,皇帝便将她放在冷宫。至于寒毒一事,是她以命相求托我带的毒药。可笑我身为医者,竟反过来毒害人命。”
“怎么会这样,难道皇帝用她家人威胁,她不得不留在那里,只等熬到油尽灯枯?”
“她的身份想来是有些特殊的,我曾想暗中调查,可也因此差点丧命,想来是皇帝的人。”
“这么说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可一旦她死了,皇帝定会以师父医治不当为由严惩,若再发现她早已中毒,更是罪加一等。师父,您这是拿自己的命往里搭啊!”
“身为臣子,皇上吩咐我办的事我不能不办。但她昔日于我有恩,此番遂她的意也算是报恩。”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师父把我带入宫中,太后恐怕也知道我的身份,我进去又要为皇家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有些愤怒,皇帝是天子,他的一句话可让人生,也能让人死,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命就真的那么卑贱不成。
4.最是无情帝王家
“璃儿,带你入宫,是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
“皇后与晴妃皆有身孕的事想必你也知晓,皇帝忌惮乔家,以往外戚专权甚至推翻天子的事不是没有过,所以皇后这一胎若是女婴也就罢了,若是男婴那是断不能留在皇后身边。”
“皇帝竟如此残忍,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真不想让皇后有皇子,大可在有孕时便下手,再不济用些手段,不让皇后有孕也非难事,何必如此作为。”
我心中怒极,难怪祁元芷宁愿死在冷宫,也不愿换一个身份站在皇帝身边,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事情远非你想的如此简单,你以为乔家那些人真的没有图谋?他们同样在等皇后产下皇子。”
“即便如此,皇后生产之时难道事情就能轻易成功,她身边的人定然是对乔家忠心耿耿的奴才。”
“这正是我带你入宫的缘故,朝中没有女医官的先例,你的身份会在适当的时机表露,到时候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后生产时近身的最合适人选,其他的皇帝自有安排。”
“这么说皇帝也知道我的身份?”
我身上寒意阵阵,没想到竟有一个惊天阴谋在等着我。
“不错,如今知晓你身份的除了我,还有太后和皇上。否则你以为那么轻松就能将你带入宫中,你还记得教你的闭息针法吧?”
“自然记得。”
“那便好,届时若真不幸是男婴,你必须在婴儿发出啼哭之前用针。”
“师父,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这样的事无论是对生母还是婴儿,都太过无情,我更不能确保真到那日,我会不会下错针。
“皇帝没有办法,我们自然也没有办法。”
“师父,我们这样难道不是助纣为虐?”
“我曾经也是这般想法,正如皇帝所说,若是此时发难,乔家不甘的话,于天下百姓何尝不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这话我不知如何应对,史书推翻天子的记载,无不牵连甚广。
皇帝为了一己私情,将祁元芷禁锢冷宫。为了权势,皇后成为棋子。为什么都是女子遭殃,有谁站在她们的立场为之鸣不平。
师父后来又交代些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等离开书房后我才想起师父提及晴妃也有身孕是为何,本想折回去再问,细想又放弃了,左右不过又多个可怜人而已。
自从得知这些真相,我依旧每日跟着师父进宫,却极少再与之交谈,更不愿跟着去见太后,除非太后要见。
祁元芷的身体越来越差,药再无断过,我还是隔三差五的顶替师父去看诊。师父没有多言,由着我去。
“小姐,若我有办法让你离开这里,你可愿意?”
这日,我终究忍不住看着祁元芷继续被病痛折磨,她之所以不愿治病根源还是在于受困于此。
祁元芷愣愣的看着我。
言韶听闻后也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噗通”一声朝我跪下:“楚太医,你真有办法让小姐离开这里?”
我哪里能受这样的大礼,赶紧拉她起来。
于脱困一事我想了多日,师父能让祁元芷假死一次,我就能让她假死第二次,冷宫女子死去若没有皇帝旨意,那是没有资格入皇陵的,到时候就她可容易的多。
“只要小姐愿意,我可一试。”我看向祁元芷。
祁元芷苦笑一声:“我之生死早就看开,这几年苟延残喘还不够吗。你们把他想的太简单,以他的固执,就算我身死,躯体你们也带不走。”
我知道她说的那人是皇帝,只是不做怎么知道不能成呢。
言韶也同我一样想法,说道:“小姐,少爷他们不是已经去了大漠,只要逃出去,我们去大漠找到少爷,天宽地广,何况大漠可不在他的治下。这几年过去,少爷不是也放弃了早年那些想法,决定隐遁一方了。”
“那是你被他骗了,那些书信是弟弟的字迹不假,可弟弟早透过只言片语暗示于我,他们依旧被他困着,严密监视。”
“什么!”言韶大惊。
我不明白她们说些什么,师父曾说祁元芷身份特殊,再加上这些话,不难猜测皇帝困住祁元芷恐怕也不仅仅出于感情的缘故。
“他以为我们不知,不过是我没有表露出来而已,半年前那封书信里,弟弟便有筹谋逃离,如今都没有收到书信,我猜测要么弟弟已经成功逃脱,要么……”
祁元芷没有说下去,但没有说完的话无非是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既然如此,小姐更不能继续留在此处,无论成败总该自己去看明白。”我想这应该是能劝说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5.功败垂成
祁元芷果然有些犹豫,之前一心求死也许是宁愿相信亲人还活着,也不愿亲眼见到更残酷的事实。
我没有催促,言韶虽然也焦急,但这时候只能等祁元芷自己想明白。
许久后,祁元芷说道:“可一旦失败,我死不足惜,你们必定会受牵连。”
“我本就是孤儿,这十八年活着也算是上天给的,真要收回去也无妨。再说,也未必就不成,一旦逃出去,我也没想过再回皇宫当什么御医。”
“楚太医,我家小姐一介女子,出去了也不容易,到时候还望你一路多加看顾。”
这是托付终身的意思?这误会有些大。
祁元芷苍白的脸色闪过一摸红晕,说道:“楚太医亦是女子,如何能让她与我一道跋山涉水。”
祁元芷竟然知道我的身份,难怪在我跟前许多时候没有太多避讳接触。
“什么?楚太医,我家小姐说的是真的,亏我还以为你……”言韶的惊讶不比我小,恐怕还存了撮合我与祁元芷的心思,如今是破灭了。
我红着脸说道:“小姐慧眼如炬,但事出有因,具体缘故恕我不能多说。不过论在外的生计应对,我应对比小姐知道的多些,所以出去后不用担心寻找亲人一事。”
关于假死一事总不能太仓促,以免皇帝怀疑。我们商议一番,这几日就以病情加重为由,三日后我会借机施针,令祁元芷气息停滞,少说也能维持三日,届时言韶再以其身死应魂归故里为由,我提前到京城外等候。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我将十三枚银针刺入祁元芷十三处穴位,刚施针结束,我正要为她穿上外裳。
“奴婢参见皇上!”我听到门口言韶的声音。
来不及给祁元芷穿好衣裳,只能拉过锦被盖住。
“大胆!居然冒犯娘娘!”进门的太监闯进来,看到屏风后的我跟床榻上的祁元芷。
“都给朕滚出去!”太监身后,一身黄色龙袍的男人隐忍着怒气。
我心中惴惴,怎么都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出现。
“楚璃!莫非你没听见朕说话?”
我被皇帝盯着,只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时候失败。
“启禀皇上,罪臣无能,娘娘她去了!”说完我跪在地上。
“滚出去!”
我不知道皇帝怎么想,只能先出去等着。
我出去后,跟言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惊惶,只是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从未觉得时光会如此漫长,等了许久,皇帝才一脸灰败的走出来。
“楚璃,朕知道她缠绵病榻许久,她之死朕不怪罪于你,可你怎敢冒犯于她?这一条朕就容不得你活着!还有你,她是朕的女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也想死吗?”皇帝斥责完我又转向言韶。
我有些转不过弯,皇帝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如此说?
“皇上,臣死罪!”我说完,取下帽子,解开发辫,俨然一副女子模样。
师父说的时机,我想大概就是此时吧。
“女扮男装混入后宫,你有何图谋?”皇帝故作惊讶。
“启禀皇上,臣自幼喜欢医道,更听师父说起天下医术高明之人尽在皇宫,为此,才冒险经层层考校进入皇宫,只为向能者学习。”
“哦?你师父楚源也算是佼佼者,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再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想增长更多的见识。”
“皇宫之中无女官,也难得你一片医者仁心,既如此,朕准你恢复身份,留职太医院。”
“多谢皇上!”
我跟皇帝都在演戏,至于别人信不信不重要,皇帝点头即可。
“闵忠,肃贵人的身后事你安排妥善之人打点,此事不可宣扬。”皇帝随后吩咐近侍太监。
“娘娘!”言韶一听这话,顾不得皇帝身份就朝里面跑。
闵忠躬身应答。
皇帝不再多言,也没有管我是留是走。
等皇帝离开,我赶紧回到屋中。
“言姐姐,一切依计行事。”
言韶只抱着祁元芷哭泣,我心说不是早已言明这是假死,权宜之计怎地皇帝都走了还如此伤心。
“小姐说的对,我们哪里能轻易骗到那个人。”
“什么意思?”
言韶指向桌上。
我看过去一颗心如坠深渊,上面居然整整齐齐放着十三枚银针。
顾不得其他,我拉过祁元芷的手臂搭上脉搏,没有丝毫跳动。
“不可能!怎么可能?萧哲他究竟做了什么!”
我几乎发狂,原以为能够救人出去,没想到反而害了她。萧哲是皇帝,但此刻在我眼里他就是杀人凶手。
闵忠带着人来安置祁元芷,言韶早给祁元芷换上了一身浅绿色衣裳,还上了妆容。
我像个木头一样立在那里,直到闵忠的人要带走祁元芷,言韶疯了一样护着。
“言韶姑姑,皇上已经成全了贵人,也应允她魂归故里,此番你可一同护送。”闵忠劝言。
“闵公公,皇上爱过祁小姐吗?”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这样问。
“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他是天子。”
闵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想想也觉得可笑,天家哪里有什么情可言。
我没有随言韶一起离开,先不说师父养育我多年还未报恩,当想到祁元芷的遭遇,我就觉得自己该留下来,也许有一天可以为同样可怜的女人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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