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人,这里没有人。”
“那还不快去追,愣在这里干什么,若是没抓到刺客,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是!”
待嘈杂的声音消失,一个人影摇摇晃晃从草垛中钻了出来,还未走几步便栽倒在地上。
殷红的鲜血已将她的衣衫浸透,疼痛让她无法思考。
她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在地上,想要借力站起。
失败了,这次刺杀失败了,脑内一阵阵刺痛袭来。
她不想死,不能死,家仇未报,她怎么能死。
男人笔挺的身姿映在脑内,他手持利剑,脚下尸骨成山,一袭红衣仿是被血侵染而成,就像是索命恶鬼,令人生寒。
该死的明明是他!
疼痛仿若万根针扎一般,一下下,一次次,将她的意志撵在脚下。
她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视线愈发模糊起来,强烈的恨意是她唯一的支柱。
“哎呦,这是哪家的姑娘,伤成这样?”
耳边传来女人的惊叫声,面纱被揭下,一股浓烈的脂粉香传来,脑内的意识逐渐模糊。
不,不......而实际并未如她所愿,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好俊的姑娘。这要是......”这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2
男女调笑的声音,浓烈的脂粉香交缠在一起,闯进她的梦境,搅得她不得安生。
\"哎呦,姑娘,可算是醒了,可担心死我了。差点就做了赔本买卖。\"
那女人看起来三十有余,柳眉凤目,身姿婀娜,眉宇间风情难掩,只是那头上插满了金簪发饰,显得过于违和浮夸,晃的人眼晕。
“瞧瞧,这脸蛋可真是俊,不知道以后能迷死哪位大人。”女人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打量物件,心中暗自估算着其价值大小。
“我看姑娘的长相,倒不像是这北冽国人,尤其是这双眼睛。”那女人一边打量着她,一边端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不知姑娘贵姓,是哪里人,又为何倒在了这花悦楼?”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略有加重,伸手抚了抚头上快要掉下来的金簪,一双瑞凤眼直直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
她有一双茶褐色的眼睛,宛如琉璃,亦若星河,令人过目难忘。
“我是谁”这个问题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回答她的只有阵阵疼痛。
是啊,她是谁?
她痛得脸色苍白,不禁双手抱紧了头,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罢了罢了。”
那女人坐在座位上,勾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眉头微拧:“我原当是捡了个宝,未想到竟是个傻的。来这的,我也不在意你过去是谁,这张脸倒真是绝色,想来价钱也不会差。”
她细细摩挲着少女的脸颊,像是在欣赏着无价的宝物,折下一朵芍药,别在少女的发间:“颜色倒是艳丽,芍药倒与姑娘十分般配。”
“好声照看着她,过几天就要选花魁了,若是出了闪失,有你们好受的。”那老鸨推门离开,冲着外面厉声嘱咐道。
老鸨走后,房内留了一个名为碧玉的丫鬟伺候,屋外则是留了四个伙计看守。
那姑娘长着一张小圆脸,杏眼流波,很是可爱。她性子活泼,嘴巴一旦张开便停不住,芍药从她口中知道了不少信息。
这楼名为花悦楼,是整个京城最大的花楼,每年这花楼都会举办一次花魁的选拔活动,最后获选的人可以在三年卖艺不卖身。
这大选看似很是不错,可若是三年后无法再次当选,便会被当做榨干的废物,弃之一旁。而那老鸨名为苗金花,据说便是上任的花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之前的老鸨手中夺了权。
周围的看守众多,自己又失了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参加花魁选拔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日后找机会逃跑也不迟。她敛去眼中的深意,向窗外望去,这皇城当真是气派。
3
楼内檀木作梁,玉石为灯,串串珍珠垂于门前,风轻轻吹过,轻纱便缓缓掀起一角,如梦如幻,引得人想要掀开这帘幕一探究竟,男女调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这个刚刚结束战争,民心不稳的局面中,这里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权贵沉溺在温柔乡中挥金如土,百姓溺于水火中难以抽身。唯一向上爬的办法就是从军,可又有多少人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看这花楼的装潢,恐怕是有权贵投入,不然也很难有这等模样。今日是花魁大选的日子,楼内各色鲜花点缀,薄纱轻舞,如云中仙境;对女子而言,也是地狱。
场上的女子或身姿婀娜,妙舞清歌;或百媚千娇,眉目生情;或袅袅娉娉,弹丝品竹。这里的女子来自各国,自几国战败后,这些女子被当作战俘押送到此,家中又无背景,便被送到了这里供人取乐。
台下权贵左拥右抱,莺歌燕舞,男女调笑之声不绝于耳,自诩风流。
可笑的是,这里装潢富丽,温声歌语,外界看似一统,百姓却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站在看台上,看着眼前的荒唐,眼神微暗。
快到她上场了。
“哎呦,这是哪位小娘子,怎么从未见过?”一手持折扇的公子向她走来,一副轻浮相,面容算是周正,但眼下一片青黑,脚步虚浮。
“来,让爷看看。”他不断靠近,欲用拿扇子挑起她的面纱。
她连忙向后一躲,将那折扇打飞在地上。
“公子还请自重。”
他倒也不气,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她:“小娘子脾气倒是不小,新来的?”垂眸看着她发上簪了一朵艳色芍药。
“这芍药倒是相配,与其参选这老什么子的花魁大选,不若从了我,本公子定让你享荣华富贵。”他一边说,一边倾身向前凑去。
她抬手欲要反抗,却被他一手攥住手腕,抵到了墙角。
“劝你还是老实些,这花悦楼背后那位见了我爹都要敬上几分,不要说你了,就是今个小爷我看上那花魁,那苗金花也得给我乖乖交出来。”
“呦,这不是王公子吗,哪股仙风把您吹到这来了?”许是这王公子闹出的动静大了些,惊动了苗金花,她疾步向这边走来,头上的金钗都乱了几分。
“呵,几日不来,你这的姑娘脾气倒是渐长,莫不是不把我看在眼里,不把王家放在眼里!”
“欸,王公子这是哪里话,这全京城谁敢不把您放在眼里,不把丞相放在眼里啊。”苗金花见情势不对,忙盈着笑脸,\"今个花魁大选,好看的姑娘有的是,您今个可是来着了。\"
“爷今就是看上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想把这姑娘给我。”那王公子并不饶人,一副不把她带走就要闹翻这花魁大选的样子,“本公子也不难为你,你看这个价如何?\"
他命旁边的小厮将一叠银票塞进苗金花的手里,她低头看了看那叠银票,顿时笑开了花,将芍药往前一推:“你这臭丫头,还不快去给王公子赔个不是。”
芍药被那苗金花一推,一个趔趄,险些栽在地上,那王公子见事情已经谈妥,拉着她的手腕就要往楼上带。
她眸光微冷,本是不想将动静闹大的,看样子只能杀人解决了。
她随即一怔,那一瞬涌现出的杀意让她有些陌生,自己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何人在外闹事。”一道清冽的男声传来,珠帘轻轻挑起,那人身穿白衣,生得一副俊俏相,眉宇深邃,肤白似雪。一双桃花眼仿似清潭,澄莹着微光点点,宛若含情,眉间一点朱砂痣,衬得他清俊中带了几分妖异。
此人是?
“参见成王殿下。”众人见了慌忙行礼。
那王公子也息了声响,头撇到一边,“切”了一声,还是跟着行了礼。
成王,这名号好生熟悉,碧玉好似和她说过,他是北冽国的战神,若没有他,恐是没有如今统一的局面。可好象不止这些,她却如何也想不起来,脑内一阵刺痛,让她无法再继续回想下去。直觉告诉她,此人或许与她的过往有关。
男子腕间的佛珠吸引了她的注意。
将军竟也信佛?
“惊扰了殿下,实在是草民不周。”苗金花堆着笑,又转身将她向前一推,“愣着干什么,你这丫头还不赶紧和殿下道歉?”
她借着力栽倒在他面前,露出一段雪颈,引人遐想。她低垂着头,轻声啜泣起来,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听闻成王与王家不和,不妨赌一赌。
“求殿下救救民女,民女哪怕为奴,也不想要在此卖身苟活。”
“哦?此话怎讲?”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没有反应,她徐徐说道:“民女几日前与家父来到京城,路遇歹人,不慎与家父走散,再醒来,民女便在这里了。”
“还请殿下为民女做主。若是无法脱身,民女宁愿一死!”她伏在地上,连连叩首,额前红肿了一片。
“抬起头来。”他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哀求,语气未有起伏,只是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不出喜怒。
她一时没了底气,缓缓抬起头来。
眼前这姑娘虽戴着面纱,但也看得出是个难得的美人。那双茶褐色的眼睛,不禁让他想起了那夜的刺客。
这是巧合还是?
他上前轻挑起面纱,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柳眉樱唇,鬓间别着的芍药为她平添了几分娇艳。
“哦?既如此,那本王赐你一死,怎样?”他依旧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显然未料到他会这么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连忙伏在地上,身子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民女想活,求王爷救我!”
他摩挲着腕间的佛珠,垂眸思忖了一会儿,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看透些什么。
空气中的静默仿佛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他的决定把握着她的命运。
这感觉真不好,她一时猜不透面前的男子在想什么。
“好,我替你赎身。”他终是浅浅一笑,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唇边漾出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好看,好像刚刚说要赐她一死的人不是他。
她低垂着头,连连道谢,生怕此人过一会儿又会改变主意。
“沈尽初!你算是什么东西,抢我看上的人。你可别忘了,若是没有我爹,替你寻得人鱼,你怕不是早就去地狱见阎王了。”一旁的王公子再耐不住性子,破口大骂起来。
沈尽初并未理他,只是将她护到身后,又命人去和苗金花谈赎身的条件,那王公子就像是变成了空气,被晾在了那里。
“好啊,你果然和你娘一样下贱,怎得,看见她想起你娘了?也对,你娘本来也是这地方出来的贱货!”王公子终是耐不住性子举起旁边的花瓶向着沈尽初的方向砸去。
沈尽初并未躲闪,只是向旁走了一步,躲过了花瓶,碎片划伤了他的脸颊,他恍若未觉。
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他拿起帕子轻轻拂去,脸上的划痕竟是愈合得不见了踪影。
他笑意渐深,眉间的朱砂痣愈来愈红,衬得他的皮肤愈发苍白,显得格外妖异。
他向那王公子从近几步,还未看清动作,便听见一声惨叫。
那王公子狠狠栽在地上,捂着小腹蜷缩起来:“沈尽初,你,你竟敢!!”
他转过身,又恢复了方才的笑意,仿佛刚刚将人撂倒在地的不是他:“苗老板,请吧。”
“殿下,里面请,里面请!”苗金花哪敢怠慢,忙堆着笑,哈着腰,生怕下一个被撂倒的便是她。
芍药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想法竟是一点也看不透,一时不知自己这步棋究竟是好是坏。
“你这丫头愣着干甚,还不快些!?”苗金花转头不耐地催促道。
她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罢了,眼下跟他走是最好的选择,总比在这里呆着要好些。
4
她来成王府有些日子了,现在被安排到了偏房的一间屋内,这里陈设简单却也舒适。
这几日她随着府内的人做一些活计,日子倒是清闲踏实。
她原以为成王是看中了她的美色,才花钱替她赎身,心中本还有些害怕和担心。
可这几日他也并未来寻他,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喂,新来的,王爷唤你去书房。”
赵管事的声音打破了她内心中的平静,王爷唤她会是何事,她心中不禁敲起了鼓。
既是去书房,应当不会有事。
她一路上心中安慰着自己,却也难免忐忑。
“姑娘,这书房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可要小心些。”赵管事见她魂不守舍,提醒道。
这姑娘到底来路不明。
起初,他以为爷终于动了心,将花悦楼的姑娘带了回来,可他却将这姑娘安在了离他最远的房间,这几日也只是让她扫扫地之类的,吃食那些伙计都未让她插手,更别说来看看她了。一时之间,自己也看不出王爷到底是何用意。
她点了点头,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
看这姑娘紧张的样子,应该不是那心思多的人“那就好。王爷在处理要事,姑娘现在这侯一会儿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陪着姑娘了。”
他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进来吧。\"
一道清冽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推开门,缓步踏入房门,入室一股淡雅的兰香传来。男子剑眉星目,一头乌黑的长发的披散着,随意而慵懒,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这几日公务繁忙,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这几日在府内可还习惯?”他浅浅笑着,一副温和少年郎的模样。
她福了福身,微微低下头\"托王爷的福,奴婢这几日在府上过得很好。\"
“那便好。”他低下头,从从厚厚的文案中抽出薄薄一页,那是她的奴隶契约。
她站得离他很远,一副生怕自己生吞她的样子。
\"你也莫要怕我把你如何,每月我会从你的工钱里扣些出来抵债,你便能拿着这纸契约恢复自由。\"
他神色淡淡,像是再说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不懂眼前的男人,一时看不出他究竟要做什么,她不信这诺大的成王府会缺人手,也不信天下会有白来的好处。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奴实在不知该如何和报答王爷。”她连连叩首,暗暗试探着。
“起来吧,伤不是刚好?”他眉眼微弯,唇畔勾出一丝浅笑。“不知道姑娘芳名?”
“殿下唤我阿妩便是。”她也不知为何,便顺势说了这个名字,可若要细想便头痛欲裂。
“姑娘小心!”
她正想着,恍然间便看到那原本放在高处的花瓶砸了下来,来不及躲闪,暗道一声糟了。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一股淡雅的兰香沁入她的鼻间,他将她护在身下,躲开了砸下来的花瓶
“姑娘,可没事?”他低声询问着。
她点了点头,像是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那便好,姑娘还是莫要想太多,只要安心做好分内之事便好,你也能早日自由。若不然.....”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了笑:“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姑娘请回吧。”
她赶忙谢了成王的好意,匆匆离开,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刚刚花瓶掉下来,并不是意外,成王好像在试探自己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她想不通,难道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系?
看来以后还是躲着成王走比较好,只要挣够了钱,也好早日离开这里,寻找家人,这里也许并不像表面这样安全。
书房内。
“可是有查到她些什么?”他垂眸看着书,沉声问道。
“属下无能,并未查到消息,属下人认为,此女恐是他国人。”
“下去吧,再去查。”
他想了想女子那双眼睛,仿若琉璃,不像是本国女子。
“重点去查南麓国和楼月国的女子。\"
“是。”
黑影退了下去,只留下一片寂静。
那双眼睛和那夜刺杀他的人很像,可刚刚试探她时,她并不像是会武的样子。
她好像很怕他。
他靠近她时,她连身子都在抖。
这几日他有意没去理她,想要看看她会有什么动作。
她确实老老实实做工,没有其他可疑的动静。
是他想多了吗?
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如今人在他府上,日后多留意便是了,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5
有时候人越想躲什么,却又越是躲不掉。
就比如她想要尽量躲着成王这件事。
那日成王找她之后,她本是打定主意离他远些,老老实实攒够钱,离开就是了。这么大的一个成王府也不缺她这样一个下人,他没必要说谎。
可今儿不知是她运气不好还是如何。
太子点名要见她。说是听说弟弟从花悦楼带回了个姑娘,他作为哥哥,作为太子,想要见一见。
太子要见她做什么?难道那日王公子被打的事情让他知道了?
她记得在花悦楼时,有听过太子与成王不和的传闻,若要说是关心弟弟,她是自然是不信的。
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去与不去由不得她。
因着太子要见她,沈尽初便让她与自己承一辆马车。
马车内一片安静,让她很不自在。
\"姑娘且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姑娘,会放姑娘自由,就一定会做到。\"他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温声安抚着。
“奴多谢殿下!”
她连连称谢,心中却没有一丝安心。
对方毕竟是太子,要见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可知,她不觉得成王会为了自己和太子彻底闹崩。
她该如何,一时间心乱如麻。
\"有刺客!有刺客!快保护殿下!\"
耳边徒然传来一阵喊声,马的嘶鸣声,利箭透过帘子,射进了车内的茶几上。
这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沈尽初起身出了马车,与那群黑衣人混战在一起。
场面混乱不堪,她躲在马车内不敢出声,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求对方别发现自己,不要把自己也卷入到这局面中来。
她偷偷透过缝隙向外看去,虽然黑衣人数量很多,但沈尽初的动作并未紊乱,刀刀致命。
与往日那个唇边总是挂着一丝笑意的公子不同,如今的他充满杀意。雪白的衣摆被鲜血侵染。眉间那颗朱砂痣像是汲取了鲜血的养分,愈发红艳。
像一滴血滴入圣洁的白莲上,不断渗透侵染。
刀剑刺到他的身上,他恍若未觉,反倒愈来愈兴奋一样,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招数越来越狠,刀刀致命。
可奇怪的就是,那些黑衣人与他一样,他们仿佛没有恐惧,没有痛感,哪怕伤得再重,依旧前仆后继地冲向沈尽初。
这么下去,就算沈尽初再是身手了得,也难以抵挡。
沈尽初像是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忽地向她这边跑来,一把将她抱起:“姑娘,若是想保命,便信沈某一次。”
说着便跳上了桥,一跃而下。没有丝毫的犹豫。
疯了,都疯了!
沈尽初不想活,为什么要带上她?她根本不会水!
她开始无法呼吸,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涣散开来。
她隐约地看到,旁边的人好似长出了一条虬劲有力鱼尾,拉着她在水中缓缓向前,他转过头好像要和她说些什么。
她听不清。
难道她真的要死了,开始出现幻觉了?
“狗......狗男人。”反正都要死了,不骂白不骂。
耳畔传来飘渺的歌声,仿若仙音。
眼前的场景开始转换,这里是一片火海,火舌贪婪地向她靠近,想要将她一同吞噬。
尸体烧焦的味道,破败不堪的房屋,冤魂恸哭的声音,眼前是一片狼藉。
“阿娘,阿爹,你们在哪里,阿妩害怕。”
耳畔传来一阵小女孩的哭闹声。
“是谁?你在哪?”她一边问着,一边循着声音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身着蓝衣的小女孩,鹅黄色的发带将头发束到一处,小女孩的脸是模糊的,她站在废弃的房屋间,瘦小的身体在不断发抖,明显是怕的,却在不断向前走着。
“阿凌,你在哪?不要和姐姐捉迷藏了,姐姐认输,我找不到你了,我把我偷藏的糖都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的声音逐渐颤抖,地面开始猛烈地晃动起来,破败的房屋如此不堪一击。
她冲上前,想要将小女孩拉出来。
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个小女孩的手的时候,那小姑娘抬起脸,眸中盈着泪光:“姐姐,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小女孩的那张脸竟是与她出其的相似。
她是谁,这里又是哪里,这个小女孩又是谁?
一个个问题在脑中不断重复,剧烈的疼痛让她的额头附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地面的震动更加剧烈,眼看这里的一切就要消失。
那小女孩像是懂了些什么,冲她笑笑:“姐姐,你带我离开不了这里的。”
地面裂开了一条大缝,将小女孩吞入到无限的黑暗之中。
“不!”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小女孩,却是如何也做不到了。
徒地,她脚边的地面也裂了开来。
\"啊”
她惊呼一声。
猛地坐起来。
这是哪里?她拍了拍脸,莫非刚刚都是梦?可刚刚的一切过于真实,那个小女孩......
接着微弱的光亮,她打量着着四周,这似乎是一个山洞,沈尽初呢?
她四处摸索着,手边传来一阵凉腻的触感。
她向着手边看去。
那是一条水蓝色的鱼尾,月光下澄莹着微光,男子白衣被水浸透,衣衫凌乱,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水珠顺着领口缓缓划入。浓密的睫毛轻颤,英挺的鼻梁,薄唇紧闭。本是乌黑的长发,变成了银白色,仿若仙人落难凡尘,美的惊人。
鱼鳞的触感很是明显,她忙收回手,耳畔微微泛起了红晕。
人、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