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共冢(2)

2019-10-01 14:46:51

古风

宋枝如愿的出府了,淮安侯从府内的护卫队里挑选了数十位精英护送她去找沈濂。

大军行进慢,宋枝的护卫队日夜兼程十天后,终于在出城数百里外的玉梁山关打探到消息,沈濂所在的军队正在关外扎营休整。

因为赶路风尘仆仆的宋枝终于露出笑颜,下令暂到边关客栈内歇脚。

宋枝欣喜地让侍女为她沐浴,换了身干净漂亮的衣裳,簪上最喜欢的珠钗步摇,女为悦己者容,宋枝自然想让沈濂看到她最美的样子。

这天黄昏时宋枝终于拿着父亲给的书信与手令见到了军队主帅,那主帅是父亲的生死至交,问候了淮安侯后,又与宋枝闲聊几句,便指了个年轻将士,让他带着宋枝找沈濂。

多日未见的沈濂出现在眼前时,宋枝一双眼里都泛出柔媚春光,沈濂却是毫无重逢的欣喜,只是静看了会儿她后道“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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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营帐数百米远后,四周冷清再无旁人,沈濂停了下来,宋枝还兀自欢喜着。不远处水岸旁营帐间的篝火燃得明亮,星星点点照耀夜色,也映亮了两人的身影。

“小姐你找沈濂何事?”

宋枝仍没有觉察出沈濂语气中的疏离,还是似在府中那般拉扯着沈濂手腕处的衣角,撒娇道“沈濂你跟我回府吧”。

这一句话又让刚刚险些心防崩溃的沈濂拉回了理智,他冷漠地拉开宋枝的手,“小姐还是回去吧,沈濂已再也不是侯府中的影卫”。

宋枝因为沈濂的动作有些受打击,但想起父亲的话,她又生出些勇气来,“沈濂,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影卫来看待……沈濂,你跟我回去吧,如果你还是要走,那你先跟我成亲好不好……”

那是沈濂第二次看到宋枝如此委屈地哀求他,可他心一横,冷硬地怒斥,“小姐你不要这样任性了好不好!你是侯府的嫡女!是皇亲!你的夫君绝不可能是罪臣之后!”

沈濂终于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宋枝眼角泛出泪光,“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可是那又怎样!沈柘之孙沈连早在十七年前就死在那场灭门之祸里!你是沈濂,是宋枝的影卫沈濂!是宋枝喜欢的少年沈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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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沈濂注定只是小姐年少时的同伴……”

沈濂的语气中带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悲戚无奈,“小姐可知大楚贵族女眷匹配的夫家,三代以内都会被皇家查探,若沈濂与小姐成亲,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日”。

宋枝见他态度放缓,没那么强硬,心中重又升起希望,欣喜道“沈濂你听我说,此次我出来是经过父亲同意的,父亲定有办法掩盖你的身份,你先跟我……”

宋枝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沈濂严厉打断,那是沈濂第一次真正地对宋枝发火,“你为什么总是这般任性!你知不知道如若我跟你成亲,不止会连累你,连淮安侯府都随时会有灭族的危险!包藏罪臣之后,你可知犯的是欺天大罪!”

宋枝被吼得有些愣住,过了会儿,她重又认真问了沈濂一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回去?”

沈濂沉默了,宋枝脾气也上来了,她发狠道“沈濂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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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濂后悔了,就在宋枝离开的当夜,他违背军规私自出了营地,可就在骑马快追上山路前方的马车时,他却勒马停住。

理智终究是占了上风,淮安侯对他有恩,纵使他再喜欢宋枝,他也不能恩将仇报,给淮安侯府带来未知的危险灾难。

“等我……”

沈濂喃喃两字后便掉转马头回了营地,即便后背受了二十军棍他也没喊疼,即便额间冷汗直冒,嘴唇咬得发紫,他的脸色却依旧沉寂,不露丝毫痛楚,围观士兵都道沈濂非常人也。

沈濂确非常人,在他当兵的第二年春,与北境夏国敌军交战中,沈濂一马当先,竟然冲破敌军层层包围,将敌军主帅砍杀马下,一举成名。圣旨传来,十八岁的沈濂被封为前锋营统领,仅在大军主帅之下。

可也是在这一年春,淮安侯府嫡女宋枝被圣上赐婚,封为太子妃。

沈濂才知当年他的一转身,便已与宋枝前缘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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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宋枝也不知道自己当年发狠对沈濂说的话,竟是一语成谶。若是换做以前,宋枝还会任性地闹一闹,但连她最喜欢的少年郎都不要她,她再闹又如何。

大婚当天,宋枝行尸走肉般完成了所有礼节,完美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众人只道淮安侯府嫡女温婉大气,有名门之风。

只有宋枝知道,她只是对这桩婚事乏味,乏味得只能将心思放在那些繁琐礼节上。

夜里婚房红账内,宋枝端坐着,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垂眼见到盖头下的那双红锻锦靴,就知道来人是她的夫君,这东宫的主人,大楚太子。

盖头被挑起,映入宋枝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俊逸的脸,隐隐有几分熟悉。

宋枝奇怪,“我是不是见过你?”

话出口后宋枝又觉得她此话很是不得体,但太子不在意,笑得温柔深情,“一年前的玉梁山关外,我们见过,军中为你带路的年轻将士便是我,原来你也记得……”

宋枝怎会不记得,与沈濂相关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楚,更何况那是与沈濂的最后一次离别。

夜色深沉,软榻上太子拥住宋枝沉沉睡去,宋枝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响起的是太子的话。

“一年前我被父皇派去监军,为方便行事,掩藏了身份,众人只知我是皇亲,却不知我是大楚太子,当年军帐中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太子妃,回朝后我就奏请父皇赐婚,还好赶得及,你未许给人家……”

宋枝抱着锦被流出眼泪,原来当年她与沈濂的离别就注定此生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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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枝二十岁就成了大楚皇后,那时沈濂已是大楚有名的将帅,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

彼时宋枝诞下的皇子已有一岁,走路还不是太稳当,一日,班师回朝的沈濂与皇上在后宫御花园下棋,小皇子趁奶娘不注意,跌跌撞撞朝二人方向跑了过去。

倒是练武的沈濂眼疾手快,在小皇子即将撞向地面时捞住了他,小皇子还不太认人,对着沈濂就叫“父皇……”

沈濂一愣,就要下跪请罪时,一旁传来一声严厉呵斥,“淏儿胡闹!”

贵为皇后威仪尽显的宋枝从郁郁花丛间走出来,对奶娘吩咐,“还不快将皇子抱过来,由得他胡闹!”。

倒是皇上不怎么在意,从沈濂手中接过小皇子,颠颠晃晃,逗弄即将哭鼻子的小皇子开心,一边温声哄宋枝,“好了,枝儿你也别生气,淏儿这不是还小吗……”

沈濂无声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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