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香尘(下)

2019-09-22 14:54:18

古风

宫女香尘(下)

10

一个月后,按照计划,清瑕公主借口去山寺祈福,对裴照死缠烂打,让他护送自己上山。

到了出发那一日,临行前香尘嘱咐:“公主,待你与裴公子独处后,寻找时机,将这些计划和盘托出,也不必刻意隐瞒裴公子。”

清瑕公主不明白,“为什么?如果说出来,计划不就失败了。”

“裴公子也是人中翘楚,即便计划周密,也未必瞒得过,所以在布局里,刺客们也会故意露出马脚,只要裴公子带着公主离开,计划基本便成功。无论最后结果怎样,这个计划本身都不能成为您与裴公子之间的隔阂,所以公主还需将真相告知,不过时机要把握好,不可过早也不可过晚。”

“不可过早不可过晚,那是什么时候?”

“当裴公子说出心里对您最真实想法的时候。”

郊外翠堤峰蜿蜒山道上的积雪已消融干净,公主府的一行车马队轻车简从,沿山路而上,为首骑在马上容姿翩翩的男子正是清瑕公主的心上人——裴照。

从方才开始,裴照的神情就有些严肃,左手牵着缰绳,右手始终按压在腰间配剑上,渐渐地他放缓马速,靠近了公主马车。

马车内清瑕公主乖巧坐着,内心有些紧张,旁边陪着的香尘将马车帘子掀起一角,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就要到了,她放下帘子与公主交换了个眼神,清瑕公主点点头,长舒一口气,缓解紧张情绪。

下一瞬马车外已有了动静,刀光剑影喊杀声一片,忽然冒出的黑衣刺客将车马队冲散,个个眼中目露凶光直冲向马车而去。

饶是清瑕公主知道是在做戏,也着实是被吓到了,花容失色间车帘子被掀开,冲进一人,清瑕公主大叫了一声。

“是我!”裴照出鞘的剑上已染上些血迹,他一手拉扯着清瑕公主就要离去。

被裴照抱着跳下马车时,清瑕公主还慌张叫了声香尘的名字,没等到回应就被裴照拉着向另一旁没有黑衣人的岔道密林里跑去。

眼见两位主角选择了计划中的路线逃走,香尘从马车里走出来,与黑衣假刺客的领头人交换了眼色,于是明明已占上风的黑衣人却忽然弱了下来,而后扔下一颗烟雾弹纷纷逃窜,徒留下一地多多少少都有些挂彩的护卫队。侍卫们个个傻眼,反思难不成这群刺客是把他们当练手的吗?

11

而另一边密林中逃窜的两人都跑得有些筋疲力竭,眼见没有刺客追上来,便停下来靠着树干喘息。

裴照的手还紧紧拉着清瑕公主,待他反应过来时,两人手心的汗液早已交织濡湿一片。

看着清瑕公主微红的双颊,裴照慌忙撒开手,还远离了她几步后,没个正经道:“你看吧,我说你这个女人很危险,我,我就应该离你远点……”

话音未落,一堆枯枝落叶就砸到他身上,裴照愣了愣。

清瑕公主双眼发红,似伤心又似生气,她将手上剩下的枯枝落叶摔在地上,“离我远点?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说,那你走啊!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放开我的手!”

裴照从来没有见过清瑕公主对他发如此大的火,他一时奇怪,“清瑕你……”

刚开了口,清瑕公主眼角泪珠一颗颗滑落下来,裴照明显有些慌了,他不由迈步走过去,待靠近了,清瑕公主哭着一拳一拳打在他胸口,“裴照你混蛋!你明明就是紧张我,担心我,为什么不承认,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那粉拳看着重,落在身上却没有丝毫力道,裴照看着又哭又闹的清瑕公主,目光已然一片温柔,他伸手抓住清瑕的拳头,不让她动。

“清瑕,我没有讨厌你,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但我就是个普通世家公子,既没有功勋在身,也无状元之才,怎敢奢望公主青眼。”

听着这告白,清瑕公主双颊已然绯红一片,但脸上仍挂着的泪痕,又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她啐了口,“呸,谁在乎那些,我要的是你这个人……”

说完清瑕公主更是羞窘,低着头不敢看对方。

裴照拥住她,道:“待回宫,我便向皇上请旨赐婚,还请公主莫嫌弃小人。”

清瑕公主窝在他怀中,轻轻应了声:“嗯。”

想起香尘的叮嘱,清瑕公主从他怀里挣扎起来,“那个,那些刺客……”

刚起了个头,裴照已然明了,温笑道:“我知道,跟那些人交手的时候我就觉察到奇怪,他们虽然看起来凶狠但刀剑并没有杀意,为防万一我还是拉着你跑向安全的地方,那些刺客也没有追来,我就确定,他们的目的一定不是刺杀,为的大概就是试探我吧……”

裴照一双狐狸眼里点点笑意,“那不知在下的表现,公主可还满意?”

清瑕公主酡红了双颊,转身背对他,低声羞涩地说了句:“还行吧。”

两人又在林中待了会儿,护卫们也顺着踪迹找过来,看着二人都未受伤侍卫个个长嘘一口气,急忙护送他们下了山。

香尘随着其余车马队在山脚下等候,半炷香后,待看到裴照清瑕公主二人同乘一匹马出现时,她便知道这事成了。

12

清瑕公主的婚事定在了春闱之后,按照约定,清瑕公主也去宫内向皇帝求了恩赦,让香尘恢复平民身份,离开皇城。

这天清早,香尘收拾了行李,向清瑕公主告辞,主仆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清瑕公主才放了香尘动身离开。

可当香尘刚走出公主府大门,就被两个陌生武者拦住,在香尘不解时,一顶华丽轿辇在公主府门前停下。

轿帘子被侧旁站着的仆人掀开,一位贵气逼人的俊逸公子从轿中走出,他看着香尘,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本王还暗自奇怪,我那皇妹为何忽然如此大胆,原来背后是有这么一位女诸葛……”

“香尘姑娘,香尘姑娘?”

茶楼中孟寒唐连叫了几声,香尘才从走神恍惚中清醒过来,“啊,怎、怎么了?”

孟寒唐奇怪,“香尘姑娘不是问我春闱会试准备得如何了吗?”

“哦,那准备得如何了?”香尘打起精神又问了遍。

孟寒唐虽越发生疑,却还是将方才的话重复答了一遍,“我一路奔波而来,备考的时间总是不充裕的,前些日子也去了几位老师处听课,遇到不少学子,京城果然是人才济济,恐怕这次中榜的希望不大。”

看着仍有些心不在焉的香尘,孟寒唐笑了笑,“香尘姑娘今日是否有心事,可否告知,孟某许能宽解一二。”

香尘看着温言浅笑的孟寒唐,却是起身就要在桌前跪下。

孟寒唐被惊到,急忙拦住她下跪的身子,“香尘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香尘眼圈已微有些红意,泫然欲泣,“孟公子,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家了,还请帮忙照顾我阿奶跟幼弟,香尘自知此事会误了公子前程,但实是再无他人可托付,只要公子答应,香尘愿以性命相报!”

孟寒唐将香尘扶起坐下,“我虽不知姑娘发生何事,但寒唐愿接受姑娘所托,其实姑娘不必如此,反倒是寒唐该感激姑娘一家,在最落魄的时候救了我,给我一个栖身之地……”

顿了顿,孟寒唐问:“香尘姑娘,孟某可否问一句,是否遇到什么难处,可有性命之忧?”

香尘迟疑了下还是摇摇头,“没有,只是我需要替主子做事,以后许是不方便时时回家了。”

孟寒唐点点头,他知道香尘是为皇城中贵人做事,只道是担忧家中亲人才如此忧虑。

孟寒唐起身行了君子之礼,郑重承诺:“香尘姑娘放心,孟某定不负所托,奶奶与小熙亦是我家人,只要寒唐在世间一日,便不会让他们受人欺负。”

13

与孟寒唐道别后,香尘明显比来时轻松许多,但白天里的欢欣早已没了,她是从公主府离开了,可却被接进了三皇子的奕淳王府。

正堂内三皇子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花茶,终于管家领着人进来了,看见香尘跪在面前,三皇子似笑非笑说了句:“从来都是别人候着本王,你可倒是能耐,让本王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看香尘只是规规矩矩跪着,也不接话,三皇子觉得自找没趣,便问:“怎样,可是将家中事都安排妥当了?”

香尘磕了头后,才道:“奴婢已无牵挂,但凭王爷差遣。”

三皇子很满意,果然找来的丫头很上道,“本王知晓你原本就是宫女,想来宫里的那套规矩你都熟悉得很,本王会想办法将你送到慧贵妃身边伺候,你可知用意何在?”

香尘垂下眼,语气平平道:“先皇后早逝,后宫掌事者向来是贵妃娘娘,且娘娘多年盛宠不衰,在圣上心中颇有分量,可惜膝下却无子嗣,如今圣上年事渐高,前朝大臣也将议储之事上奏。

可,大臣朝堂上的直谏怎比得上贵妃枕边的温言软语,王爷想要的自然是贵妃的支持,谋的自然是东宫之位,香尘不过是王爷手中的一枚棋子,与贵妃达成一线的棋子。”

三皇子早已收起漫不经心的笑,目光如炬似要将香尘看透,语气略有欣赏道:“你果真是如皇妹所说,有颗七窍玲珑心,若你早几年被父皇收入宫中,想必今日也能与慧贵妃一较高下。”

香尘波澜不惊道:“香尘姿色平平,不敢妄想。”

“哦,是吗?”三皇子不知何时弯下腰,伸手将香尘的下巴抬起,一张清秀小脸便映入眼中,香尘虽也有个好样貌,但放在百花争艳的宫中,确然是普普通通的一个。

三皇子哼笑了声,“本王忽然有点舍不得送你进宫了呢……”

语态暧昧旖旎,下一瞬,他已放开香尘,如方才漫不经心道:“送你入宫前你还需学些别的规矩,日后你自知晓如何与本王传递消息,还有……再过不久便是清瑕大婚之日,她要让你送她出嫁……”

三皇子看着香尘,意味深长道:“你跟皇妹的感情倒是好……”

香尘一如既往平静应对,“承蒙公主抬爱。”

三皇子将该说的都说了,也得到满意的回应,便要抬脚离开,香尘却叫住了他。

“三殿下!若香尘助三殿下达成心中所愿,三殿下可否放香尘离开?”

三皇子瞧着脚下跪着的香尘好一会儿后,方面无表情道:“本王入主东宫之日,便是你离开之时。”

香尘拱手跪拜,头重重磕在地面上,“谢殿下。”

待听到三皇子脚步声远去,香尘方直起腰瘫坐在地,额头上已渗出一层细汗,从此以后她又要过上那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14

清瑕公主大婚当日,京城内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都想看一看这位天仙一般的公主是何模样,但沿途有御林军护送,百姓自然无法靠近,可仍被长如龙的仪仗队与数不清的嫁妆震惊到。

出府前,清瑕公主由香尘一路搀扶着,红盖头下的眉眼俱是忧愁,她低声道:“香尘,对不起,我说让你离开的,可是三王兄他……”

香尘柔柔笑着打断,“公主不必歉疚,今日是你大婚之日,嫁得有情郎,公主做新娘子当开心才是。”

清瑕公主捏住香尘胳膊,“三王兄是不是强迫你做什么事?”

香尘笑着摇摇头,“公主不必担忧,香尘只是晚些离开罢了,不打紧,我听闻圣上已下旨让裴公子带兵出使西北疆域,不知公主是何打算?”

说到这个,清瑕公主笑起,“我已向父皇请旨,随他一同前往,日后他去哪儿,我自是在哪儿,夫妻一体,同心同德。”

“那便好。”香尘真心替清瑕公主感到高兴。

上轿辇前,清瑕公主从袖间偷偷塞给香尘一物,低声耳语了几句:“方才人眼杂乱不方便,这东西你收好,是我托人重金买来的,连宫中御医也查不出来的,但愿你不会用到……”

说完便上了车辇,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地从公主府出发,欢腾的喜乐声中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由染上几分笑意。

人们簇拥着车马队向前奔走,只有香尘摸着袖间瓷瓶站在原地,低声轻喃了句:“谢谢你公主……”

清瑕公主大婚后,香尘便被三皇子再次送入宫中,后宫中每个人都不简单,简单的人也无法生存。

她用了一年余,从慧贵妃宫中最低等的奴婢到了近身侍奉的宫女,这一年多里她向奕淳王府传递过无数消息,无人知晓她是三皇子埋在深宫中的暗棋,慧贵妃对香尘颇为信任,也一步步迈入他们早已设好的局。

15

一日花园散步,慧贵妃一双柔荑轻捻一株红花,“香尘,你说本宫调理身子这么久,为何还是没有龙嗣?”

香尘捧着披风,答:“在奴婢看来,没有比有好。”

“大胆!”慧贵妃叱了句,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不知发生何事,被吓得跪了一地。

香尘亦规矩跪下,慧贵妃站在她面前问:“你这话是何意?”

香尘低眉顺眼答,“后宫凡是有子嗣的宫妃,又有哪个及得上娘娘的万千荣宠呢?”

慧贵妃柔媚地笑了下,“你倒是会安慰本宫,起来吧。”

香尘起身将披风披在贵妃身上,便静立在旁,看着那朵娇艳红花在贵妃手中碾磨成花泥,她从袖间递出香帕给贵妃。

贵妃擦了擦手,“花开百日艳,人无百日红,本宫的恩宠又能到何时?”

香尘在贵妃身边低语,“婢子听闻狡兔有三窟,娘娘除了陛下与娘家还当有第三种依仗。”

慧贵妃看着香尘没有言语,但那眼神分明已是让香尘继续说下去。

香尘道:“娘娘与其担忧陛下恩宠与子嗣,终日惴惴不安,不如扶持一位皇子,为往后铺一条荣华之路。”

慧贵妃的眼神立刻落在香尘身上打量了几番,“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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