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殿内,月秀忽地冲上去,拉住魏梵的衣袖:“阿梵,你怎去了恁久?”眸光一转,她又追问,“你怎么换了太监服?”
他身上,再不是绯衣烈烈,取而代之的,是与先前那小太监如出一辙的衣服。
“月秀,快跪下行礼,这是天子。”魏梵一把推开月秀,冲她挤眉弄眼道。
“无碍,无碍,美人无需多礼。”大腹便便的天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月秀,“当真如画中人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妙哉。”
“轰!”一声惊雷,大雨淅淅沥沥,说来就来,春风难得咆哮,打落满宫桃红。
月秀连连倒退,最后背抵着墙,退无可退。海棠玉钗滑落,碎成几截,她弯腰去捡,抬首已泪流满面,杏眼里水光盈盈,死死盯着皇帝身边的魏梵,恨不得将他看穿。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魏梵的声音为何陌生,因为他早已不是她的阿梵。
恍然大悟后,痛彻心扉的绝望将她包裹,眸子黯淡下去,她凄然一笑,落在天子眼里,我见犹怜。
天子一挥手,众人退去,他将月秀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往龙床边去。
08
月秀醒来时,已成为宫中的月美人。御前太监小梵子,一跃成为太监总管,陛下跟前的大红人。
御花园里,月秀瞥见了并蒂海棠,凑近鼻尖,只觉恶心得慌。
魏梵跟在她身后,一个劲儿解释:“留给你的画,我也有一幅,有次从怀里掉出来,被陛下瞧见,他对你惊为天人,才……”
“那年离家,我阴差阳错入了宫,断根绝后,秀秀,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无论他怎么解释,月秀始终一言不发。
魏梵再不刻意压低声音,捏着公鸭嗓:“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伴君如伴虎,你以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不过,我会帮你的。”
“帮我还是帮你?昨晚承欢,陛下说了,是你主动献出我,换大内总管的权势,你还想把我蒙在鼓里?”月秀咄咄逼人,眼里怒火冲天,扯下并蒂海棠,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才稍稍解气。
他心知多言无益,行了礼便离开。
风穿牡丹,月秀头上的金步摇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喝道:“站住!”
09
魏梵顿住脚,听得一句:“权利对你真的那般重要?比我还重?”
“秀秀……”他眸中不忍,语带苦涩,却还是略略颔首。
“我明白了。”月秀闭上眼,倦怠无限,挥挥手示意魏梵离开。
那夜,月秀烧了自己的画像。此后,她只唤魏梵为“梵公公”。
初来乍到的野百合,深得圣宠。月秀本就机灵,加之潜心学习宫中礼仪,诗词歌赋,不久,她举手投足已落落大方,小家碧玉俨然成为蜕变成了大家闺秀。
梵公公教她:“陛下吃惯山珍海味,偶尔垂怜乡野素菜,未必长久。”
聪慧如月秀,一点就透。在天子面前素雅一段时间,偶尔浓妆艳抹,倒使他眼前一亮。她变着法又不露痕迹地讨天子欢心,天子很受用,月秀圣眷优渥,经久不衰。
日久天长,魏梵见月秀在宫中如鱼得水,自己也水涨船高,泯灭了心里仅存的那点愧疚,一心想往高处爬。
魏梵唆使月秀假怀孕,以谋妃位。月秀照做,却在陛下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梵公公逼我假怀孕,他说我得见天颜,全仰仗他。若我不肯,便杀我双亲。”
帝怒,一气之下乱棍打死了魏梵。是夜,月秀吞金自尽,手里尤握着一朵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