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赛区 安徽财经大学 学生作品
小说作者:陌上
小木门坏了,“吱呀”一声响,老荞蹑手掩上门,裹好大衣,推着破三轮从巷子里出来,清晨的雾跟米汤似的浓厚。老荞的嘴冻得像吃了桑葚,好在大把胡子遮住了下巴,小水滴簇拥上来,胡须尾巴上结起了冰晶。
“这天可真好!”老荞念叨着,胡子缝里蹿出一股热气来。
巷口亮堂起来,罗溪中学南门的一盏小橘灯亮着,让人觉着祥和,不似旁边那盏,灯罩都黑了,像着了眼疾的瞳孔。
老荞把车停下来,摆好木板,架好锅,开始生火。
老荞四十多岁才有了春生,娃儿娘走得早。去年春生奶奶过世了,老荞辞了广东那边工地的活儿,回来照应春生,娃用功,考上了县里的罗溪一中。老荞没啥手艺,在罗溪门口摆摊卖南瓜粥,因为一大把胡子,来买粥的孩子都喊他胡子叔,听进耳朵里顺溜,索性蓄着了。
蜂窝煤一点点儿着了,天开始透点儿光,在月亮的视线里,老荞像根燃着的火柴。水在冰铁锅里咕噜打起滚来,老荞添了瓢冷水,搁了小把桂圆下去,锅里的水和老荞都冒着热气。
老荞低头削着南瓜皮,现削的南瓜不黑瓤,煮的粥味儿才正,隔夜削的南瓜,就跟那盏坏掉的灯似的。
忙活半晌,学校的晨铃响了,五点四十。春生揉了揉眼睛,挣扎起身,匆忙洗漱过后抱着书去晨读,每天这时候春生都要和父亲打一个照面,他往常都起得较早,趁人少去老荞那儿装杯南瓜粥。
“春毛,起晚了吧,爹起得早,不好喊你,杯子给我。”老荞见周边没人,喊春生过来。
“爹,在校边上不要喊我春毛,你老是不长记性!”
“……哦,我看没人才……”
“万一要有人呢?”
“好啦好啦,紧着上课吧!” 老荞搅着锅里的粥,又浮起了一颗桂圆。
“哎,等等,漏了一颗呢!”
老荞把春生喊回来,拧开杯盖,把那颗桂圆舀了进去,拧好,递给春生。
“胡子叔,来碗南瓜粥!”一个学生走过来,眼睛还是半眯着的。
“哎,春生,你也买粥,好巧!”他突然跟春生打起招呼来,春生回过头,是班里的麦冬,麦冬是春生隔壁镇上的,两个人比较熟络,不过老荞不认识。
“啊……嗯……买粥呢,天冷,喝碗粥暖和!”
春生捋不直舌头,慌忙把手塞进兜里,摸出两个五毛的硬币,扔进了锅边装钱的碗里,哐当一声。
“汤甜不贵,好喝再来啊!”
老荞客气地把粥递给春生同学,低头忙着活,不敢瞧春生的眼睛。他看春生的眼神总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装不来旁的。
春生和麦冬谈笑着进了校门,老荞松了一口气,低头时胡子老是戳脖子,刺挠得心慌。
走读的学生踩着钟点上课,老荞在木板上铺开一排蓝米碗,均匀地舀好粥,买粥的学生自己倒一碗进杯子,搁一块钱在铁碗里。
在一堆硬币中,夹着两枚老旧的梅花硬币,老荞拣出来揣进兜里,像揣着两块冰。铁碗里的硬币像极了渔夫冬天里捕到的鱼。
六点半,门卫关上大门,橘灯也灭了。许多小商贩陆续来了,老荞收拾摊子,赶忙离开。七点半后,学生也能出来买点吃的,不过那个摊位要交钱,老荞做不起那个生意,他每天早上六点半就歇了,城管都没起床。
老荞的鼻子冻得像根刚拔的胡萝卜,天太冷了,不过这几天生意倒好了不少,比往日总能多挣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