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荞也准备回去,在这里拘束得紧,跟只鸭待在鸡窝里似的,不巧外面下起了雨。
“老荞,我给你介绍个工作怎么样,我这两天一直在物色人,碰着你也是巧了,我就觉着你合适。”
“俺是个老实人,没文化,嘴也笨,卖卖南瓜粥也挺好的,一天能挣五六十块呢!”
“这活能让你挣两三倍,还不受罪!”
“有这好事?”老荞忍不住问了声。
“我前年刚退休,北门现在那个门卫心眼死,不开窍,我就中意你,想让你来,再说你陪你儿子也方便嘛。”
“呀,那太好了,我说今天出门怎么门口有喜鹊呢。”
“不过嘛,有点小事得找你帮忙,这事不好摊开说。”
“俺老荞看个门你还是可以宽心的。你都这么帮衬我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儿,我你还信不过?”
“那哥就不客套啦,你嫂子在北门有个网吧。”
“话缝里听嫂子提起过。”
“北门外是学校的旧址,有一个校史馆,所以学校开了这个北门,平日学生都不经过,除了晚上出来照顾你嫂子生意的。”
“这样啊?”
“我没退休还行,可现在那个一根筋死活打点不通,北门的生意都快垮了,老荞,兄弟这忙你得帮呀!”
“……这……对了,我得回去了,晚上还要摆摊……我包里还有几斤南瓜籽,送嫂子了……”老荞觉得误上了贼船,说话也东一砖,西一瓦的。
“巧着我这儿打牌的几位都爱嗑,我厚脸收下了……这事我也不难为你,你考虑考虑嘛。”
老石把南瓜籽都取了出来,放在了麻将桌上,随后拿一把伞送到了门外。
“老荞,话我也就一说,这事你自己掂量着,要成,这伞你就给我送回来,要是真觉着为难,这伞也就送你了。”
老荞回来天都快黑了,插了好几次钥匙才开开门。天又下着雨,晚上也就不去摆摊了。老荞上屋顶把南瓜籽给收了,全都淋湿了,天晴了得再晒晒。
窗纱被风吹开了些,那一块的籽全给麻雀吃了,真是哪里有吃的,哪里就有嘴。
老荞把房里重新收拾了下,这木板房实在是太小了,只能放下一张床,除了春生书桌那块是敞亮的,其余的地方都挤得要死。老荞在春生床底铺了几块木板,垫上老家带过来的棉被,每晚就在春生床底将就着,日里就是在床底下睡得不知醒。日子虽然酸点儿,好在春生争气,在班上当班长,成绩也一直前几,老荞的盼头就是春生考所像样的大学。
老荞找出锤子,把门板重新钉了,每早起来开门时门轴都“吱呀呀”作响,好几次把春生给吵醒了。老荞反复检查了几次,确认没有声音之后才安心地把门掩上了。老荞烧水泡了个热水脚,把兜里两枚五毛钱放进了春生的抽屉里,觉得有些疲惫,还是支撑着身体给春生做了夜宵。
十点半,春生回来了。其实学校十点就放学了,春生不想让同学看见他跟老荞住在一起,每次都拖到教室熄灯才出来。春生很抗拒别人知道南门卖南瓜粥的是他父亲。
老荞在春生小时候犯了点错误,在里面蹲了几年,春生是跟着奶奶长大的。春生关于父亲的印象极为模糊,至于父亲经常提起的什么带他去游泳的事情他也觉得是父亲杜撰的。每当同学问起春生父亲时,春生就说父亲在海上当船员,很久都不上岸。
“春毛,门口的锅里给你热了碗面,你趁热吃吧。”
“我不饿,爹,你吃吧。”春生在台灯下开始做功课。
老荞有些失落,钻到床底下。春生搁下笔,过来把床帘拉上,台灯有光,人上了年纪睡觉变得艰难。
“爹,改天我睡床底下吧,我年纪小,能扛。”
“地上湿气重,你们娃儿哪受得了!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儿啊,爹兴许会找份新活儿,我是说兴许啊,那样就没工夫照顾你,你改天搬回学校住吧。”
老荞心里也没想好应不应老石那份差,但他觉着每天这样跟春生处着心里难受。